1884年9月初,百老匯大都會劇院包廂內,一個衣著體面,舉止雍容的女子用象牙折扇半遮著臉,目光落在旁邊男人的身上。
那是一個30歲左右的男人,穿著羊毛紳士服,頭發梳理的整整齊齊,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成熟的魅力。
還有金錢的魅力。
這兩年整個紐約,乃至整個美國最引人矚目的金融天才。
他在金融行業的能力,可以比肩中國陳在戰場上的能力。
只要將錢交給他,你就是這場金錢游戲中的贏家。
“伯爵閣下,希望你能收下我們家族的信托資金……”
這個貴婦是費城第一國民銀行的總裁夫人,她出身的家族有一筆信托基金想要找地方投資。
而面前圖盧茲伯爵就是最好的選擇。
去年金融危機時,所有的銀行家和金融大亨都謹小慎微,只有他的投資公司沒有受到影響。
當時因為謹慎而將資金撤出的那些富人,后來都后悔莫及。
按照人們的討論,他的投資就像是魔法一樣。
就像是美元在他的手中繁殖。
劇院散場的時候,圖盧茲伯爵,或者說是大衛.阿巴內爾,離開劇院的一路上都有人在和他攀談。
登上劇院門口停著的有著鎏金雕刻的馬車,他靠在椅子上片刻,突然臉色微微一變。
他從兜里摸出了一封信。
而在他從劇院包廂出來的時候,口袋里是絕對沒有這封信的。
回到家中,他打開信封抽出里面的信,只見最上面寫的是致阿巴內爾。
看到這里,他就知道這封信是誰送來的了。
而下面就是時間和地址。
第二天下午,大衛.阿巴內爾很低調的來到黃金俱樂部,隨后進入一家包廂,只見里面是一個從沒見過的華人青年。
“你好,圖盧茲伯爵!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梁敦彥,你也可以叫我查理!”
“是陳先生有什么事嗎?”大衛.阿巴內爾坐到他對面。
“老板說,計劃可以開始了。你該準備啟程前往英國了。”
聽到這話,大衛.阿巴內爾有些煩躁和不安。
雖然他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當時他也很樂于接受這個任務。
但在紐約做了這么久的大人物,紐約的每個人看到他都會露出笑容,每個人都以和他攀談為榮,他的心態早就發生了變化。
但他知道自己擺脫不了對方。
不說自己現在的一切,都是靠著對方提供的資料和協助。
自己就算想跑都不可能。
哪怕跑到英國,也沒人能保護自己。
英國的前外交大臣,尸骨還沒寒呢。
除非自己能跑到非洲隱姓埋名,可那又有什么意義?還不如按照對方的安排,以后還可以改頭換面做個富家翁。
大衛.阿巴內爾大腦中不斷轉動著念頭,臉上卻絲毫不變,只是目光有些閃爍。
許久后他才輕輕呼出口氣,詢問道:“我用什么理由去英國?畢竟我這樣的身份……”
“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梁敦彥從攜帶的包中拿出一份資料扔給大衛.阿巴內爾。
“這是美國經濟結構性的缺陷報告……還有美國的進出口報告……”
“在24個月后,美國很可能會爆發經濟危機!”
這些資料全都是真的,只是將某方面夸大了,而且忽略了加州不斷出現的新技術和新產業對市場的影響。
任何一個銀行的分析人員,或者經濟學家,看到這份資料都不能肯定這是假的。
這就足夠了。
“與此同時……”梁敦彥又拿出另外一份資料扔給對方。
“這是一份英國資產被系統性低估的報告……尤其是隨著保守黨政府的對外政策改變,英國憑借著全球殖民體系,將會快速從全世界掠奪財富!”
“而你,從中看到了機會!”
“一方面規避美國經濟的風險,一方面迎合英國的帝國復興投資機遇……”
“這個理由很充分!”
大衛.阿巴內爾拿過那兩份資料仔細翻看,不過只是看起來在翻看,焦躁讓他完全看不下去。
許久后他才道:“明白了,我會做好準備的!”
“這個理由足夠了!”
“以后有什么事情,或者有需要協助的地方,你都可以直接和我聯絡!”梁敦彥道。
“包括后續計劃,我也會在稍后交給你!”
大衛.阿巴內爾點點頭,又詢問了一些事情,便帶著兩份資料離開。
回到家中書房,大衛.阿巴內爾將帽子扔到地上,抬手便將柜子上的花瓶推倒摔在地上。
臉上充滿了陰沉。
“親愛的……”大衛.阿巴內爾的夫人聽到聲音后來到書房,看到憤怒的大衛.阿巴內爾,有些擔憂的發出聲音。
“我沒事……不小心將花瓶打翻了。!”大衛.阿巴內爾盡量收斂自己的情緒。
“這只是小事!你看起來有些疲倦……”阿巴內爾夫人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溫柔的在他耳邊哼著歌聲,平復他的心靈。
“一點點,很快就好了!”大衛.阿巴內爾的心情漸漸平和下來。
“讓我安靜一下就好!”
大衛.阿巴內爾的女友有很多,最后和這個不算最漂亮的女友結了婚。
就是因為對方好像總有一種能夠平復人心的能力。
在她身邊,他總會感覺很安心。
“我去讓人給你煮杯咖啡……多加牛奶!”阿巴內爾夫人微笑道,走到書房外面關上門,隨后在門口站了一分鐘,才轉身離開。
而大衛.阿巴內爾在房間中始終在考慮一件事,如何能保住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
但他始終想不到辦法。
如同被一根鐵鏈拴住一樣,一端在自己身上,而另外一端在加州。
自己根本掙不脫。
如果自己想要掙脫的消息傳出去,恐怕第二天自己的尸體就會出現在排水溝里。
這讓他充滿了無力感。
10月中旬,梁敦彥就與第三助理國務卿,以及參加會議的團隊啟程前往德國。
當然,會議的首席代表不是他們,而是美國駐德國公使約翰.卡松。
梁敦彥的主要任務就是將會議內容傳回來,以及接收陳正威的指示。
雖然美國和陳正威在非洲沒有殖民地和利益……但那只是以前。
實際上陳正威很需要在非洲有一些跳板。
尤其是在東非。
到了德國后,梁敦彥還受到了威廉一世的召見,并且在宴會上表現得體,頗有風度,讓威廉一世大加贊賞。
這件事還上了德國的報紙。
柏林,大清駐德國公使館。
公使許景澄看著報紙上關于美國參與會議團隊的報道,沉默了許久都沒有開口。
實際上他早就知道美國團隊中有一些特殊面孔。
是幾個言行打扮都與西方人無異的華人。
在這個歐洲影響了整個世界,并且不斷在世界上跑馬圈地的時代,這幾張華人面孔頗為難得。
而他們背后的人,更是在整個西方世界都有巨大的名氣。
他剛來德國接任公使的時候,很多人見到他都會說一句話:“我知道TIGERCHEN!”
陳老虎可以說是華人在海外的一張名片了。
因此這些人剛剛下船,就有報紙報道,甚至比美國的會議代表還要讓人關注。
而這些人里,帶頭的人叫做梁敦彥,曾經是留美幼童。
他也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和對方見一面,他其實對美國和加州的情況很好奇。
陳正威可以說是海外華人中的傳奇了。
不過看了報道后,他猶豫了許久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是大清駐德國公使,但這次柏林會議并沒有大清參與。
他又以什么姿態與對方見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