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對俄刻阿諾斯的事情糾結太久,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講,現在關注此事也沒有什么意義。
本體不至,神器也被封鎖在了阿斯加德當中。
僅憑此地的這具分身,宙斯也很難做到些什么。
轉身離去,沿著之前那隱約間的感應,神王不斷的遠離卡俄斯世界的邊界。
只是隨著他的移動,幾乎肉眼可見的,宙斯的化身開始變得稀薄和透明。
那徘徊在周身的神力也跟著下降,猶如開閘泄洪的大壩,傾瀉之勢難以阻擋。
眉頭微皺,隨即舒展開來。
對于眼下的一幕,神王并不奇怪。
以他的身份,一旦遠離卡俄斯世界力量的籠罩,他實力的削弱必然會以遠超其他任何神靈的速度進行。
這是王權的特殊性,也是神王的必然性。
索性自己當下不過一具化身,不需要太過在意這些。
所以宙斯不曾理會,只是一意前行。
時間緩緩流逝,四周的虛空中,屬于卡俄斯的存在也越來越淡薄。
‘有’的概念愈發稀少,‘無’的空虛更加鮮明。
回首望去,世界已經變成了一個微不可察的光點,幾乎無法看到祂的存在。
只有冥冥中還維持著的神秘聯系,讓他沒有迷失在空無當中。
好在到了這里,宙斯再一次察覺到了那股特殊的動靜。
精神一振,下意識加快了移動的速度。
某一刻,當他這具化身的存在已經接近崩潰,在卡俄斯力量輻射的最邊緣,神王終于看到了一絲有別于空無的顏色。
那是一個微小的點,可仔細看去,其本質竟然是一整片殘破的空間。
片刻后,當宙斯來到那個碎片的周圍,他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應當是從世界邊緣掉落下來的一角殘骸。
而相比起阿斯加德,它的力量是如此的弱小。
如果說曾經的阿斯加德神域在跌落入卡俄斯世界之后,其中殘存的創世之力依然掙扎了相當長的時間,直至宙斯闖入才瀕臨消散。
那這方殘破的碎片就在還未進入世界以內的情況下就幾乎失去了抵抗,開始向著卡俄斯的秩序與規則同化。
當然,‘幾乎’不等于絕對,所以站在碎片之外,以化身宛如一吹就倒的狀態,神王并不能窺探到里面的動靜。
如果他想要知道里面有什么,就必須要親自進去看看。
然而面對這種情況,宙斯不禁有些猶豫。
一個弱小的世界碎片,這并不算什么。
但這個碎片是怎么來的,才是真正讓他忌憚的東西。
遙望遠方深沉的空無,那是卡俄斯的力量都不曾觸及的地方。
或許創世級的偉力已經以另一種方式延伸過去了,但至少祂沒有降下自己的注意,錨定這一路之上的‘有無’。
“……世界碎片……外神……那個預知的夢境……滅世者……”
“……不久之前,卡俄斯詭異流逝的世界之力……靈界之主……整個世界在最近數十年內突然暴漲的力量……”
“甚至在這份力量的助推下,連塔爾塔羅斯都發生了那樣可怕的變化,試圖窺探偉大之上的領域。”
“而哪怕在祂的嘗試失敗之后,得益于那浩瀚無際的源力和卡俄斯日益膨脹的本源。”
“我根本就沒有感覺到祂虛弱了太久,短短時間內,深淵就快要恢復自己的創傷了……”
眼神閃爍,這一刻,宙斯想了很多。
涉及一方卡俄斯以外的世界,就像曾經的阿斯加德一樣。
這固然意味著利益,但也同樣存在著巨大的風險。
而對神王來說,如果現在的自己已經完成了對現世的統一,那窺探外界也算應有之理。
可既然內部都還沒有理清,過早的探索外域似乎很難算是穩健。
不過……
“不過這是我計劃最后的漏洞了。”
“世界以內的風險,多多少少都在我的掌控當中。”
“哪怕靈界主宰的力量超乎我的想象,但只要現世站在我身邊,他最終也必敗無疑。”
“那么到頭來我需要面臨的最大風險,不就是這不受我掌控的域外嗎?”
說到域外,神王不禁想起了一件小事。
就在前一段時間,自己身處深淵的化身似乎一直想讓本體將他收回,然后再制造一個新的進去替換他。
因為按照他的說法,自己在深淵當中發現了一樁不可思議的巨大隱秘,神器妙爾尼爾與異域雷神的本源也與此有關。
只是那些發現不便用任何方式進行傳播,似乎是一旦把相關的信息記錄在某個載體上面,就會發生一些可怕的事情。
宙斯的本體對此作出猜測,那個發現很可能與自己曾經見過的奧丁有關。
畢竟妙爾尼爾也好,異域的雷神也罷。
在阿斯加德殘缺的記載中,屬于奧丁之子,雷神索爾,一位實力強大的異域雷神,也是最有可能繼承神王之位的神靈。
事關異域主宰,乃至王位的繼承人,神王對此事自然十分重視。
不過在百般思量后,他還是決定讓自己的化身再頂一頂,而沒有立即將之召回。
不是為了其他,主要是在奧林匹斯山上,宙斯先后嘗試性的制造了數具化身。
可它們沒有一個能像深淵里的那具一樣,不僅對惡魔之母面不改色,甚至能完美的偽裝出本體都看不出問題的喜愛來。
思維共通之下,這些化身的表現與本體并無二致,完全沒有想象中的強大。
神王因此大為震撼,他只能暗自揣測,或許是自己的這具化身發生了什么變化,才擁有了超越本體的堅定意志。
這固然是件好事,但與此同時,它也意味著在短時間內,宙斯不僅不能收回自己的化身,還要讓他繼續努力,盡心拉攏那位陷入愛河的強大惡魔。
沒辦法,想要替換,那也要有合適的人選才行。
至于化身口中的消息……想來再延緩一些倒也無妨。
“不管怎么說,該進還是要進去的。”
“涉及域外的隱秘,很可能那些原始神們有所了解的禁忌,我也不能落于人后。”
“不過為防意外發生,我還是要調動些許后手……”
心念微動,宙斯沒有調動屬于神王的權柄,而是從身軀內抽取出了一絲邪物的力量,然后又抽離出了一份來自深淵魔神的混亂之力。
既然要探索外域,哪怕這只是一個渺小的碎片,他也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而最基本的,就是準備馬甲。
“宙斯是誰?”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現在,我是被血肉大母所操控的深淵魔神,與現世的神王毫無關聯。”
“為了探究這個異域碎片的來歷,‘我’才分出化身,親臨險地……”
在心中默默點頭,上前一步,宙斯將那道混合的力量按入世界殘片當中。
空間微微搖晃,似乎是在排斥這硬塞進來的異物。
但在片刻之后,它還是進入了碎片當中。
沒辦法,或許就連宙斯自己都不知道。
在這個世界的殘片當中,還存在著些許他理論上的血脈后裔。
哪怕這些后裔的血脈已經異化,哪怕它們微不可察,但存在就是存在。
所以當神王的意志隨著自己的力量沉入其中,在這種冥冥中的牽引下,他最先降臨的地方,就是希伯來人聚居點的旁邊。
在這里有著一團即將燃盡的篝火,以及粗糙但完整的神像。
嘩……
嘩……
砰——!
殘破的世界內,一座無名荒山的腳下。
拖拽著沉重的獵物尸體,小心的繞過聚居點附近的各色陷阱。
在反復確認沒有人發現他的蹤跡后,茹達斯才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山洞中。
山洞不大,但相比起外界,這里至少看上去十分干凈。
輕輕松了一口氣,倚靠在粗糙的巖壁上,他緩緩閉上眼皮。
“又是一天……一會得先把獵物藏好。”
心中低語,茹達斯默默的做出計劃。
身處災變到來后的世界,一切都需要小心,一切都需要籌謀。
就像聚集地附近的陷阱,那既是用來防備野獸的,也是用來給陷阱的主人加餐的。
大多數時候,這個加餐的對象都是誤入的野獸。
但也有極少數時候,它們會變成其他的什么東西。
比如某些餓昏了頭,跌入陷阱當中的同類……每當發生一次這種事情,都會引起聚居點的一場小小狂歡。
因為潛在的對手少了一個,當下的食物多了一分。
不過這樣的事情茹達斯倒是沒有做過,不是因為他有多么善良,而是他本能的覺得,這種行為很可能會招致一些常人難以預料的災難。
同類相食,那是任何正經的宗教、集會、組織都會禁止的事項。
只有在最蒙昧,最原始的時候才會視之為尋常。
捫心自問,如果神真的還注視著他們,眼下的困境也不過是神給予他們的考驗,那在此時做出這種事情無異于自尋死路。
當然,茹達斯也能理解那些走上這條道的人。
畢竟哪怕是在希伯來人里,他曾經也是最高大、健壯而擁有智慧的那一個。
他識得文字,懂得技巧。
憑借著這些,即使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他依然能夠保留自己的生命,狩獵到足以維生的食物,可他的同族們就沒有這么幸運了。
“或許這就是血脈的參差吧。”
“希伯來人都流淌著高貴的血統,這是我們生來就擁有的榮耀。”
“但很顯然,在他們當中,我最為榮耀。”
默默禱告,茹達斯向神訴說著自己的領悟。
而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一道銀色的裂縫洞開。
下一刻,山洞的陰影當中,一雙血紅色的眼眸亮起,靜靜注視著他的身形。
轉眼間,如同在刀尖跳舞。
十幾天后,度日如年的茹達斯又一次走出了山洞。
哪怕盡量省吃儉用,還用上了自己總結的降低食物消耗的辦法。
但有限的時間過去,自己總歸還是要再次來到荒野當中。
至于聚居地……所謂聚集地,從來不是什么團結合作的地方。
沒有大先知的指引,沒有能夠得到神靈回應的神職者,在這樣的一個世界,他們只會優先相信自己,而不是去相信其他人的幫助。
聚居地唯一的作用,就是應對一些個人無法應對的麻煩。
比如在某些特定的日子里,那些蘇醒的骸骨,游蕩在破碎大地上的亡靈。
也許是受到了隕落柱神神力的影響,它們依然本能的憎恨著希伯來人。
所以為了抵御它們,幸存的人類只好聚集在一起,驅趕亡者的尸骸。
“……這里也沒有嗎……”
心情沉重,半天時間內,茹達斯先后走過數個陷阱所在。
但或許是自己的運氣不好,在那些地方,他沒有發現一個獵物。
只是若單純如此也就罷了,可在好幾個陷阱處,他都發現了被破壞的痕跡,以及少許反向的陷阱。
這絕不是用來獵獸的,而是用來獵‘人’的,甚至他就是那個獵物。
深吸一口氣,些許猜測浮現在茹達斯的心頭。
“是他們,是那些幸存的埃及人!”
“該死,明明是他們的法老和神靈狂妄而無知,最終招致大難。”
“結果他們不僅不知懺悔,還反過來試圖竊取主的眷顧?”
“無恥之尤!”
心中憤憤,那些外邦的下等人……他們曾將希伯來人視作奴隸,那他們的后代理當以奴隸的身份贖罪才是。
若非主的選民不在這里,又怎么會容忍你們到今天……
嚴厲的詞藻,堅定的信念,茹達斯在心中呼喝。
只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心中其實升起了一絲驚惶。
希伯來人,應當是主唯一的眷屬吧?
茹達斯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樣,他相信這就是一切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