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和哈克前面交談的聲音略大,足夠柜臺那邊聽清楚。
外加付前眼睛看的方向,確實容易讓人搞不清楚他在跟誰說話。
比如似乎本就期待他說點兒什么的珍,明顯就成功達成了某種誤會,呆若木雞。
“粉色……不過在這里,你可別指望那種費用會報銷。
“另外不要怪我沒提醒你,瑞秋的丈夫身體強壯,且十分敏感。”
相比之下,哈克老爺子就是另一個極端了。
面對這種突然的離譜展開,他僅僅是順著付前的目光看了一眼,就真的給出一個答案。
“那我倒是不奇怪——所以緹雅喜歡什么顏色的花?”
微微點頭,表示理解了剛才想法里可能蘊含的風險,付前真的換了一個問題。
而這個過程里,目光依舊是落在珍身上。
“緹雅……”
哈克老爺子這一次,表情終于是出現了一些變化,似乎沒想到剛才偶遇之后,付前居然還會主動提到這個名字。
“她倒是沒什么風險,不過很可惜,我不知道她喜歡什么顏色。”
很難說已經是第幾次這樣審視搭檔,哈克眼中似乎充滿了對年輕人的不解和驚嘆。
“所以不問問我喜歡什么顏色嗎?”
而且在這越來越古怪的對話里,卻是服務生珍迎著付前的目光,步伐稍有些僵硬地路過,并“順便”更僵硬地開了個玩笑。
“不問。”
然而付前卻是把這正經當成一個選擇題的模樣,搖了搖頭。
任誰遇到這種情況,應該都會罵得很難聽。
至少珍作出反應前,看女店長瑪姬和哈克老爺子的表情,應該都是這么想的。
如此不友善的行為,隱隱已經是越過了玩笑的底線,快稱得上玩弄了。
“……好的。”
然而讓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言行一度透著豪爽風范的珍,在經歷了不算漫長的沉默后,并沒有沖動之下抄起牛奶潑過來,相反竟是低下頭,輕聲接受了這個答案。
而明顯無意再做任何交流,下一刻她已經是保持著姿勢經過,一路躲進了后廚。
好像真的有點不對勁兒……
當然即便如此,依舊不妨礙付前盯著那張慘白得像見了鬼的臉,默默得出一個結論。
當然不至于那么惡趣味,刺激年輕人的神經作為早餐時的娛樂。
刺激確實是故意的,但為的是正經事。
前面提到了一個稍稍矛盾的地方,那就是珍送餐似乎出了個小紕漏,不該是這么好狀態的她會犯的錯誤。
于是付前選擇稍稍施加一些刺激,以無厘頭的問題和最能挑動神經的答案,來尋找情緒上的破綻。
事實證明珍的狀態好像真沒有那么好,剛才的樣子已經不是憤怒或者失落之類可以概括。
以付前作惡多端的經驗來看,她在恐懼。
恐懼什么?還是在一名熟人警察面前?
雖然自己行徑卑劣,但也不至于以此等惡意來揣度吧?
所以會不會不是針對自己,而是回憶起了什么東西,比如原本會喝這杯牛奶的人?
并非無責任亂猜,而是有對比的。
猶記得剛才在自己住處,緹娜回憶是怎么跑那里去的時候,某一刻也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有趣,這個一片蕭條的所在,果然不似表面上那么平靜。
略施刺激,成功給這個晴好早晨增添了一縷陰霾,付前也是收獲了小小回報。
當然了并非沒有副作用,哈克沉默同時,女店長瑪姬看過來的眼神已經是有些不善,明顯不希望找來替班的員工,剛開業就被刺激得失去干勁兒。
不過看上去她似乎多慮了,蹣跚腳步從旁邊路過,而沒有被再追加補刀的珍,竟是很快從后廚搞出了充滿干勁的聲音。
嘩啦——
沉默中尤其刺耳,明顯是有餐具摔碎。
甚至聲音之清脆,都不太像是自由落體,而是摔地上的。
雖然很快歸于沉寂,但空氣中似乎依舊能感受到激蕩的怒火。
年輕人果然充滿活力,這么快就恢復過來了嗎?
首當其沖的付前,心中卻是并無驚慌。
沒聽說過那句話嗎,不得無故毆打顧客——等一下,好像是有故的,自己挑釁在先。
坦承自己的所作所為,并不能受到那句警示的保護后,付前甚至聽到了后廚那邊的腳步聲。
而似乎是為了渲染氛圍,某一刻餐廳里的光線都變得暗下來,仿佛有人把初升的太陽拽回了被窩里。
窗簾拉上了……通過眼角余光的觀察,付前很快用一個更簡單的原因解釋了變化。
雖然這會導致另一個問題,那就是誰把窗簾拉上的?
餐廳墻上足足有三面窗戶,竟是在同一時間全部被厚重的布簾蓋住,不見一絲縫隙。
與此同時,坐在自己對面的哈克老爺子,竟也是一下不見了蹤影。
餐具和食物倒是有所保留,證明那里曾經坐著一個人。
不過透明玻璃杯里裝的東西,昏暗中泛著的是一種奇異的紅暈,如果真的是奶的話,擠的過程得有毛細血管破裂才行。
至于自己的,付前低頭看著眼前。
剛才表示不夠冰的那杯,此刻竟仿佛在嚴寒下急速凍結,以至于可以看到快速的絮凝分層。
至于嚴寒的來源——
“我聽到了,東西摔碎的聲音……在哪里我來打掃一下?”
下一刻聲音已經是在旁邊響起,抬頭望去,卻見竟是服務生珍去而復返,同時手里拿著打掃用具,一副收拾善后的模樣。
語氣和神態都很正常,甚至看不到一絲剛才的怒火。
然而那仿佛要凍結一切的寒意,卻正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以至于周身似乎有冰霧籠罩。
這還不是最醒目的,卻見仙氣飄渺間,珍的身上竟是遍布細密的口子,甚至其中有凍成琉璃狀的紅色。
就像是剛才廚房里那一聲是她把自己摔碎了,這會兒粘好才走出來。
“你看到了嗎?”
眨眼間哈克推薦的早餐場地就已經是如同鬼域,而昏暗中幽影浮動,珍已經站在了桌子旁邊,居高臨下地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