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第一千兩百八十七章 釋疑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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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八十七章 釋疑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0日  作者:狂風徐徐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狂風徐徐 | 初唐崢嶸 


屋內的光線略有些黯淡,因為門不大,而且也沒有窗戶,點了油燈也有點看不清楚對面的人。

這是沒辦法的事,楊文干謀逆案中,除了翠微殿之外的其他建筑物全都被或主動,或被動的拆毀了,之后用磚石或者重新燒制紅磚搭建房屋,只求能住人就不錯了,就連李世民也是住在類似的宅子里的,只是略為大一些。

不大的宅子里,崔信嘮嘮叨叨個沒完沒了,李善聽得都膩味了,他基本上每天都要遣派一批親衛回去看看崔十一娘的情況,兩世為人,唯一的妻子懷孕,李善怎么可能不關心?

崔十一娘也隔幾日就寫封信過來,情況比李善在的時候還要好一些,吃得下,睡得好,精神也不錯,也沒有孕吐。

但崔信天天說,天天說,而且還是翻來覆去的說,李善暗地里猜測……八成是因為妻子經常寫信給自己,但基本上沒寫信給崔信,雖然李善理解這個女兒奴,但老是聽那些重復的話,也難免膩味。

不過李善心不在焉的另一個原因在于,他還在想著前幾日送別魏征時候,對方說的那句“小心裴世矩”。

小心提防裴世矩,那是肯定的事情,但魏征為什么這么說?

是魏征猜到了什么,還是裴世矩將實情告知的太子呢?

如果李建成知道這件事,那么一定不會放過……知道我的身世,就意味著李建成能確定我的立場,一定已經依附秦王。

這么好用的招數,李建成不會傻到棄之不用。

一旦將這件事情捅出來,就能起到非常好的離間作用,一方面可以離間自己與李淵之間的關系。

不夸張的說,李善之所以能得到李淵極度的信任、重視,是因為累累軍功,是因為將平陽公主從鬼門關拉回來,是因為李善兩度救駕,但更因為李善從不涉奪嫡之爭,沒有選擇太子或者秦王,而是李淵的嫡系。

如果李淵知道了實情,知道了李善的父親就是李德武,在裴世矩幾年前突然投入東宮門下……李淵很容易做出李善早已經投靠秦王的判斷。

在如今的局勢下,李淵并不拒絕李善與秦王交好,甚至暗地里慫恿,但不意味著他能容忍李善隱瞞投靠秦王多年的事實。

感覺自己受到欺騙的李淵如何去看待李善,不太好說,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李淵不會再那么信任李善了。

而相應的另一個方面,離間的是李淵與李世民之間的父子之情。

可以說,如今的魏嗣王李懷仁是大唐軍方的第二號人物,數度大敗突厥的輝煌戰績穩穩的壓過了趙郡王李孝恭、代國公李藥師。

而李世民早早將這樣的人物收入門下……這讓李淵怎么看待李世民?

一旦李建成或者說裴世矩行離間之計,這會使本因為仁智宮事變而明朗化的奪嫡變得復雜起來,雖然李世民肯定依舊占據著絕對的優勢,但卻不能說東宮已經沒有了還手之力,有裴世矩的謀劃,說不定能死中求活。

經歷了仁智宮事變,李善絕不敢小覷裴世矩……論能力,論心計,封倫其實是比不上裴世矩的。

裴世矩會這么做嗎?

李善在心里猶豫不決,關于裴世矩會不會捅穿自己的身世,他與凌敬曾經有過很多次的討論,凌敬也曾經與房玄齡、杜如晦甚至李世民討論過。

大家有共同的觀點,這是一件丑事,裴世矩絕不希望大白于天下。

而最重要的一點在于,雙方之所以鬧到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主要就在于都不能確定對方會不會斬草除根。

如果將事情捅穿了,其實對李善本身的殺傷力并不大,大不了失了圣心,但有秦王、平陽公主的護佑,再加上李善兩度救駕對諸多世家子弟的救命之恩,還有數度大捷的軍功……縮著腦袋當烏龜好了,裴世矩還能如何?

大不了等到裴世矩死了,李善再卷土重來……到那時候,只要李善不對李德武以及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下手,聞喜裴氏西眷房,至少數十年再難復起了。

而如果事情不捅穿的話,裴世矩才有可能在奪嫡之變中有機會斬殺李善,以絕后患。

李善想著想著出了神,完全沒發現對面的崔信臉都黑下來了。

“砰!”

一聲巨響,李善猛地跳了起來,手都習慣性的往腰間摸去,這才發現崔信怒目而視。

“岳丈大人?”

“適才說了什么?”

“呃……”

“你在想什么?”

“呃……”

崔信又是用力一拍,怒喝道:“妻子有孕在身,你就起了異心!”

“啥?”李善臉色一正,“絕沒有,絕對沒有……”

這個鍋我可不背,十一娘懷孕之后,我連周氏、小蠻都沒碰過……周氏還好,小蠻的牢騷都滿天飛了,連妻子都催自己去灑灑雨露,我可是一次都沒去過的!

“不是陛下要賜你美女嗎?!”崔信怒斥道:“陛下今日召見,難道不是你在背后慫恿?!”

李善眼睛都瞪圓了,李淵你也太坑了,我救了你的命,你居然這么坑我?!

“岳丈大人明鑒!”李善高呼道:“自從大婚之后,小婿連平康坊都不去了,陛下陛下……”

“陛下難道會隨意開口賜下美女?”崔信冷笑道:“若是陛下賜下,那你只能勉為其難收入后院!”

“冤枉,冤枉,小婿真的冤枉……”李善欲哭無淚,霍然起身指著門口,“小婿去問陛下……”

說到一半,李善就住了口,門外不遠處正站著兩個人,臉上神色頗為古怪,其中一個與李善熟悉的還在擠眉弄眼……那貨是韋挺,另一人是太子中允王珪。

“阿郎。”朱八咳嗽兩聲,“……”

朱八也沒想到帶著客人過來,卻碰到了這一幕。

“拜見魏嗣王殿下。”王珪邁步進門行禮道。

“哎哎哎,叔玠公。”李善趕緊挽起王珪,“不敢當,不敢當。”

倒霉催的,因為女人被岳父大罵,居然被人聽了個真真切切!

問題不是我找女人啊,是李淵那貨……李善是真的想狠狠給李淵兩腳。

覺得罵女婿是天經地義的崔信倒是沒什么不好意思的,起身道:“叔玠兄,不過小兒輩,稱一聲懷仁就是。”

跟著進門的韋挺笑吟吟道:“都說李懷仁有情有義,不忘舊人。”

“此番是特地致謝,自當恭敬。”王珪卻正色道:“足下細查尋蹤,理清脈絡,使太子冤屈得以洗雪。”

“在下也是奉陛下之命。”李善臉上笑嘻嘻,推辭道:“當然驚聞,請平陽公主坐鎮長安,次日得親衛來報,就猜測非太子……”

這樣的經歷,崔信還是第一次體驗,在邊上好奇的看著女婿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也是好笑,東宮屬官來致謝。

好吧,的確有致謝的理由。

“叔玠兄也是為己身致謝懷仁。”一旁的韋挺補充道:“若非懷仁,只怕流放嶺南的就是叔玠兄了。”

“其實也是意外。”李善解釋道:“那封信來歷詭秘,陛下也有些疑心,之后也果如其然。”

當然楊文干接到的那封信的落款是王珪,李善當然知道是假的,在李淵面前提了幾句,之后遣派人去搜了王珪家中的書房,拿了書信比對,果然有疑點。

之后,李淵親自問詢,在知道一切都被揭穿之后的封倫也承認了,那封信就是他的手筆。

寒暄、感謝、推辭一系列之后,韋挺看了眼一旁默不作聲的崔信,小聲說:“懷仁,似乎裴弘大……”

“不必諱言。”王珪徑直道:“裴弘大對懷仁頗有敵意,數月前曾經在太子面前進讒。”

“裴公?”李善作驚訝狀,隨即沉吟道:“是因為……”

“應該是其子裴宣機當日死于華亭。”王珪嘆道:“畢竟晚年失獨子……”

李善苦笑道:“但任誰去查,真的怪不到在下身上!”

“老夫也曾細詢。”王珪也很是無語,“裴宣機無懷仁那般膽氣從北門突圍,最終在南城門被梁軍斬殺,的確怪不得懷仁。”

“畢竟是裴公獨子。”韋挺嘖嘖道:“也難怪裴弘大心中生怨。”

一旁的崔信聽得都打瞌睡了,他也相信不是李善動的手,但實在聽不得李善這么扯淡……裴世矩對女婿的敵意,還真不是因為一個裴宣機呢。

而此刻的李善卻滔滔不絕的與王珪、韋挺說這件事,幾番旁敲側擊之后心中大定。

可以確定,裴世矩沒有向李建成透露實情。

原因很簡單,論親近,論心腹,太子李建成最信任的是就是王珪和韋挺了,前者是是李建成為唐王世子的時候就已經出任世子府諮議參軍,而后者更是李建成的總角之交,情分極深。

相對來說,如羅藝、裴世矩、魏征這些后來投入東宮的官員,在這方面是無法與王珪、韋挺相提并論的。

沒有道理裴世矩向李建成透露實情,魏征知道了,而王珪、韋挺卻不知道。

李善在心里猜測,應該是裴世矩向李建成透露了對自己的敵意,可能還提出了什么條件,但并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世。

只要自己的身世沒有被揭穿,那就算裴世矩點出自己投靠秦王……李建成也未必會信。

在包括了幾位宰輔在內的很多人看來,甚至包括了李淵,李善有點像平陽公主,自身功勛累累,極得上信重,但卻沒有選擇立場,或者說沒有必要選擇立場。

因為不管是誰勝誰負,平陽公主夫婦、李善都會榮華不失……那有什么必要去選擇依附太子或者秦王呢?

“據說懷仁這幾日與秦王殿下頗多來往?”韋挺笑著說:“說起來,此次懷仁救駕,勞苦功高,卻只轉為宗正卿……”

“呵呵,呵呵。”李善笑了幾聲卻沒說什么。

韋挺又接著說:“如今倒是宰輔出缺……”

“罷了,罷了。”李善苦笑著拱手求饒,“韋兄非要將小弟拖入旋渦嗎?”

崔信扯了扯嘴角,說得好像自己不在旋渦里面似的。

一旁的王珪也瞪了眼韋挺,這么多年下來了,如今局勢如此,對方肯定不會在這時候涉入奪嫡的,只要保證中立的立場就行了。

頓了頓,王珪隨口道:“其實當年懷仁自代州回京,太子殿下就有意使懷仁入宗正寺,沒想到繞了個圈子,還是進了宗正寺。”

“聽說過,宗正少卿。”李善點點頭,“陛下提及了,不過早就定下司農寺了……就等著那位前任致仕,平陽公主去信,在下才啟程回京的。”

崔信記得很清楚,當日李善聽說是裴世矩舉薦自己出任宗正少卿,氣的跳腳大罵。

又聊了一陣后,王珪準備告辭離開,臨走時候又道:“聽聞懷仁送別玄成,太子殿下讓在下代為致謝。”

“呃……”李善猶豫了會兒,低聲道:“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甚么?”

“是在下去求了陛下。”李善吭吭哧哧的解釋道:“你們也知曉,在下與玄成兄交好,所以請陛下將其流放嶺南。”

“長安這邊若是塵埃落定,太子再召其回京就是,若事有不協……那就讓玄成兄在嶺南多待些年,所以才遣派了兩名親衛護佑。”

糊弄鬼呢,崔信都轉過頭去懶得看了。

而王珪、韋挺都怔了好一會兒,沒想到魏征被流放的背后居然有著這樣的隱情,更沒想到李善送別的背后有著這樣的心思。

王珪長長嘆息道:“懷仁有義,玄成有幸。”

顯然,李善也不太看好東宮的未來,這也是正常的,但將魏征從這個旋渦中拉出來……雖然說李善此次救駕功高,但做這種事,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至少,因為魏征幾度建言斬秦王以定天下,秦王李世民心里肯定是有疙瘩的。

但正因如此,才能體現出李善對友人的情誼。

當天晚上,聽到李懷仁情義無雙的評價后,凌敬與房玄齡、杜如晦幾人都面面相覷,即使李世民也忍不住按了按眉心,這小子倒是會見縫插針,把好名聲一把全都攬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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