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自有些大善醫者,一生懸壺濟世,活人無數,在遍走江湖的同時,也盡可能的挽救那些垂危的生命,似乎介入他人的因果,對他們來說根本無足輕重,不會影響自身氣數和命運,便由于此。
吃飯即吃飯,走路即走路,救人即救人。最簡單質樸的道理,發乎于心,我覺得他需要我的幫助,于是我出手了,心無他念,無需去辨利己與利他,直指本心,不為相所累,便可超脫因果的干系。
老人虔誠信佛,篤信行善累積善因,為求來世能得善果。以余生去幫助更多的人,此舉可提倡,但卻是為了利己而為,相為善舉,但心為利己。區別便在于此。
還有一道,也正是曹安所追求的道,那就是超脫,以修行,助力自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無形之中,自然因果不加于身,無相之辨,無心之擾,當然,到了這一個境界之人,其自身所處的位置,就已經決定了,他們輕易不可能與別人的因果命運發生糾纏。
“痿癥嗎?”曹安輕聲呢喃了一句,緊閉雙眸,心中再無波瀾。
一大早,袁貴起身,火堆里的炭火依舊散發著熱量,經歷了昨天晚上一夜的燃燒,這火堆還沒有熄滅,只是周圍已經沒了曹安的蹤跡,他下意識的環顧四周,然后走到了馬車前,在邊緣上輕輕敲了敲。
“小姐,您可醒來了?”
“袁叔,小姐醒了,你有什么事情嗎?”
“那位武者大人好像離開了,不知道小姐你們知不知道。”
話音剛落,就見著簾子被撩開,上官青虹那張極美的臉蛋探了出來,臉上的神情似乎對這樣的事情并不驚訝,“走了嗎?還真是高人行徑,神龍見首不見尾,隨他去吧,能與他結伴同行這一段,就已經是我們的緣分了。”
袁貴點了點頭,其實他還是有點擔心自家小姐的,畢竟小姐雖說得了痿癥,可畢竟容貌擺在那里,這等容顏的女子,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而這片江湖,向來不缺那種人面獸心的家伙。
醒來后沒見到曹安,他第一時間擔心的就是自家小姐的安危,生怕這位武夫大人見色起意,害了自家小姐,自己昨夜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睡得那么沉,現在透過那撩開的簾子,能清晰的看到馬車內只有自家小姐和婢女,心中頓時安定了下來。
“那,小姐,我們什么時候啟程?”
“吃點東西吧,吃好了才有力氣應對路途的勞頓。”
曹安自然不知道這位袁貴心里的擔憂,此刻的他已經站在了捭闔城的城門下,若是尋常,他定然是不會入城的,現在的他根本不需要補給什么,只是這捭闔城就矗立在必經之路上,繞開了,反倒是有了忌憚之嫌。
他抬起頭,看著捭闔城上空縈繞的氣息,眉頭微微一皺,按說,在天子腳下,又是這必經大道,捭闔城內,怎么也該是分潤了一部分的龍氣滋養,當屬人道之氣最旺,可現在看來,卻并非如此。
在這人道之氣中,隱藏著另外一股更為隱秘的陰邪之氣,這股氣息,讓曹安有了些熟悉的感覺,體內的紅蓮之氣有些異樣的活躍,下一秒,曹安猛地意識到,這是大災的氣息,但這怎么可能?
捭闔城內有大災的氣息?是類似劍南道那種劫靈還是其他?
“立秋大司祭,立春司祭有請!”曹安剛剛踏入捭闔城沒多久,就有一武夫來到了跟前,恭敬的行了一禮,對著曹安開口說道。
“立春?”白虎圣地的圣女阿羅剎,這個女人,自從出關以后,就好像跟白虎圣地沒有任何聯系了一樣,一直在為天理會的事情奔波,面前這人曹安也記得他,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當初去往極北冰原的時候,他就曾隨同一起。
“是的,大司祭!”
曹安略作思付,點了點頭,天理會的阿羅剎都來了這邊,看來跟那捭闔城上空的大災氣息脫不了干系,正好也可以從他們那邊了解一下,對于因果他向來都是秉承著能避則避的原則,但天地大災不一樣,當它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跟所有人扯上了干系。
根本不可能避開,除非曹安能夠逃出這個世界,以他在真名界的經歷來看,這即便是竄入了小世界,也一樣是避不開的,除非離開這個大世界。
既然逃不開,那就只能去積極的應對。
天理會的成員在前方帶路,領著曹安走過一條條巷子,攔下一輛馬車,來到了一處院落中,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當中的阿羅剎,她還是當初乍見的那副裝束,好像對于黑色有種近乎執著的偏愛。
她比之前更成熟了,冷艷的外表,黑色勁裝,透著一股子莫名的韻味。
“果然是你,我們的人在回報說在官道上發現了你正朝著捭闔城這邊過來,我還不信,天理會雖說只是一個閑散的組織,并沒有要求成員明確需要做什么,可你這大司祭也當得太閑散了吧?”
“整整六年杳無音信,若不是我們曾經跟著你從極北冰原走出來,都要相信那些江湖上的傳聞了。”言語之中雖有責備之意,但語氣聽起來卻并不是這樣。
曹安笑了笑,“我這閑散可并不僅僅只是對天理會閑散,連我的白玉京都放手了六年。”
“一切可好?”
“還好,這六年時間,也算是頗有收獲。并沒有浪費。”
阿羅剎點點頭,“那就好,請坐吧!不知道你這一次來捭闔城是為了什么?”
“沒什么緊要事,打算去神都走一遭。”
得到曹安的回答,阿羅剎的神色一時間愉悅了不少,“那正好,現在正是缺人的時候,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你可以拒絕,畢竟就像當初引你入天理會所說的一樣,天理會中,并無絕對的高下之分,也沒有人需要一定執行某人的任務。”
曹安接過茶杯,面色平靜,“是因為大災氣息的事情吧?”
“你怎么知道?”這下,輪到阿羅剎驚訝了,按照她的情報,曹安應該是突然從黑海方向來到捭闔城的,途中并沒有經歷過什么,也沒有天理會的人跟他聯系過,他怎么知道這捭闔城內的事情的?
曹安伸手指了指上空,“這上面,除了人道之氣外,還夾雜著一股陰邪之氣,這股氣息我再熟悉不過,分明就是大災的氣息。你們不是因為看到了這個才過來的嗎?”
聽完曹安的話,阿羅剎像是看待怪物一樣看著他,就是原本靜立在一邊的田農也目光怪異的看了過來。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你能用肉眼分辨出人道之氣內混雜的氣脈?”
曹安點點頭,他確實能,只是稱呼不一樣,自己習慣于稱呼為氣息,但似乎從阿羅剎口中聽來,卻是氣脈,二者之間難道還有什么區別嗎?
阿羅剎深吸了口氣,“你不用這么看我們,是你有問題,而不是我們有問題,你沒有修煉過什么瞳術之類的術法嗎?”
“沒有!”
“那就應該是你自己的功法緣故,氣息是感應的,就如同氣味一樣,我們可以嗅到一般,氣息的感應,更類似于這樣。”說著,阿羅剎取出了一把劍,閉上雙眸猛地舉起了手中劍斬向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在曹安疑惑的目光中,那劍鋒距離她手不足一寸的位置停了下來,“當劍鋒靠近的時候,我能清晰的感知到劍的鋒芒,它刺激著我的感知,讓我的肉身做出本能的反應,這是感應,氣息的感應也如這個一般。”
“但按照你所說的,那是氣脈,不是氣息,你之所以會感覺熟悉,并且感應到了它的特性,那是因為你既看到了,也感應到了,二者混合之下,讓你有了一種看到氣息的感覺,但其實不然,你看到的是氣脈。”
“這是風水相士所學的內容,他們一般會有獨門的傳承,通過藥石輔助和功法來修煉瞳術,使得自己能夠看到氣脈,但普天之下,能夠看到氣脈者寥寥無幾,大多都是通過先輩的經典和經驗來判斷氣脈。”
曹安明白了,開口道:“氣脈有哪些?”
“人走好運,走衰運,這些都是氣脈,還有貴氣,人道之氣,龍氣等等,這些都是氣脈,除了人的氣脈外,還有天地山河的氣脈,這些氣脈在真正能見到的人眼中,一覽無余,你并非風水相士,又不修瞳術,能看到氣脈,屬實怪異。”
“那你們?”
“天理會在追查劫傀一事,最終線索指向了捭闔城,但是一切似乎到了這里就斷了,我們已經在這里空耗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也沒能查出半點有用的線索,整個捭闔城看起來沒有一點問題。”
“又或者說處處都是問題,可我們就是無法找到真正有用且致命的漏洞,以至于成了現在這樣。”
聞言,曹安腦海中猛地浮現出那日與袁貴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