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番外三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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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更新時間:2025年08月31日  作者:孤獨麥客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孤獨麥客 | 晉末長劍 


正值仲秋時節,山道之上,三蹦子司機如同車神一般,左搖右擺,全神貫注。

車身上治療白癜風和陽痿早泄的廣告貼紙在風中獵獵飛舞,幾乎要被吹飛出去。

邵勛稍稍有些不淡定。

這輛狂野的三蹦子摩托比他前世馴服的野馬還要猛上許多,以至于他不得不問一句:“師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摩的司機頭也不回,聲音在風中傳出去很遠:“以前開特種改裝車的。”

“何種改裝車?”邵勛抓住哐當作響、一點都不結實的棚子,問道。

“毗陵知道吧?”司機問道。

邵勛微微一愣,沒想到過了千余年,常州還叫這個名字。

“知道。”他點了點頭。

“毗陵生產靈車,我以前就開這玩意。”司機說道。

“那為何——”

“拉‘客人’的路上出了事,一個客人變成了好幾個客人。”司機言簡意賅地回道:“出來后就干這行當了,查得不嚴,還行。”

邵勛被他逗樂了,道:“好好開車。”

摩的司機人狠話不多,猛一踩油門,很快就有驚無險地到了。

“你要不想買票呢,就從山后面這條路上去。圍墻早壞了,沒人管。”摩的司機下了車,從兜里摸出一盒煙,自顧自點上一根后,說道。

邵勛左右看了看,但見山勢連綿,綠樹成蔭,中有草木倒伏,似是一條小路。

爾母婢。回個家看一下“自己”,居然還要買票。

“多少錢?”邵勛拿出手機,問道。

“二十。”

“多少?”邵勛又問了一遍。

“給十五算了。”司機將煙頭在腳下踩了踩,說道。

“多少。”

“十塊,不能再少了。”司機無奈道。

邵勛點了點頭,掃碼付錢。

司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粉紅色少女可愛風的手機,還是親密付……

了得了得,失敬失敬!

果然,剛付完錢沒多久,陳璐就把電話打過來了。

“小蟲哥,你到博物館了嗎?”電話里響起了明快又帶著幾分幽怨的聲音。

邵勛嗯嗯對付了幾聲,將其掛斷,摩的司機更是對他驚為天人。

邵勛向他揮了揮手,將旅行包斜跨在肩上,跳過一段水渠,步入了茫茫山嶺之中。

不是他買不起那點門票,而是他打聽清楚了,想先去別的地方看看。

就這樣走了十多分鐘后,他已經身處一塊山間平地之中。更準確地說,是一塊高出地面的土包。

土包其實是封土,其下是晉朝襄城公主司馬脩袆的墓。

此墓在戰爭年代被盜,下面其實也沒什么東西了,墓志銘都丟了。數十年前,專家在附近一農戶的羊圈內發現了墓碑,遂搬入博物館中,可惜字跡晦澀難辨,損毀大半。

邵勛在封土前佇立良久,臉上的神色極為復雜。

他想起了司馬脩袆,更想起了他們最乖巧的女兒王蕙晚。

他是虧欠這個女兒的,哪怕都已是前塵往事,卻依然在心中翻騰不休。

據《梁書》記載,其夫君徐鉉以度支尚書之位致仕,年六十六。

史書上沒有王蕙晚的太多信息,只知道徐鉉沒有娶后妻,那么小夫妻二人辭世時應該年歲相差不大,這就夠了。

至于他倆的孩子,邵勛已經不是很關心了,看《梁書》時只是一掃而過。

“前塵往事,皆成虛幻。”他輕輕嘆了口氣,從旅行包里拿出一沓黃紙,用打火機點燃后,一張張燒著。

紙灰在光禿禿的封土上兜來轉去,起起落落,似在起舞,又似在哭泣。

邵勛靜靜注視著,神思不屬。

任你前世貌比花嬌、富可敵國,又或者千軍辟易、萬夫束手,到最后都逃不脫黃土一抔。

重活一世,有些事該慢慢放下了。

當最后一張紙燒完后,他只覺心神一松,仿佛了結了什么心愿,又好像輕輕放過了自己。

慢慢起身之后,他靜靜等待灰燼冷卻,然后提起挎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離此不遠處的另一個山梁上,鋪滿了各色果樹。

樹叢掩映之中,一座巨大的宅院若隱若現。

宅院大門外掛著“洛陽惠民農業科技有限公司”的牌匾,宅院內則起著數座獨立的小樓。

其中最高的一座樓宇陽臺上鋪著波斯手工地毯,擺放著一張小圓桌。

有著一頭栗色大波浪頭發的馬欣一邊攪拌著咖啡,一邊隨意點著手機。

輕盈的腳步聲響起。

很快,一位女職員走了過來,輕聲說道:“馬總,比鄰星科技的王總問可以減持了嗎?”

馬欣嗤笑一聲,道:“告訴王癩子,上一單我幫銀河機械的齊總賺了五個億,比鄰星科技題材眾多,是個很好的炒作對象,讓他老實配合我們。這才哪到哪?大盤行情這么好,不做個幾倍再出貨,對得起這么長時間的準備嗎?”

職員點了點頭,剛要走,卻被喊住了。

“小宋啊,聽說你每天都在練習吹笛子。怎么?我們公司這么閑?還是你在想誰?”馬欣用玩味的目光看著小宋,問道。

“沒……沒有。”小宋臉色一白,囁嚅道。

“我費了那么大的勁把你招進來,可不是讓你玩的。你大學四年學到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數,正常來說能進我們公司?”馬欣眼一瞪,說道:“再這么下去,你就去陰山煤鋼調研吧。”

“我會改的,馬總。”小宋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低著頭說道。

馬欣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嘆了口氣,道:“你這嬌嬌弱弱的性子,該改一改了,不然不得被人欺負到死?下午你來操盤,兩點半拉一把,試試盤壓。”

“是。”小宋應了下來。

馬欣懶得再看她,轉過了頭去,然后就愣住了。

對面的山梁之上,一縷青煙裊裊升起。

這是哪個神經病?放火還是燒紙?

如果是后者,那可奇了怪了。打出生她就沒見過有人在司馬脩袆墓前燒過紙,據說以前也沒有,只有人過來偷文物——當然,早就空空如也。

馬欣下意識站起了身。

小宋也呆住了,她看了看遠方,又看了看馬欣。

馬欣抿著唇,道:“備車。”

邵勛已經來到了博物館附近。

其實梁朝的陸渾山皇陵占地面積很廣,不止埋了一位皇帝。博物館外圍還有許多后妃的陵寢,東一座西一座的。

有的陵寢已和自然環境融為一體,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山頭,如果你忽略山前的建筑和鎮墓獸的話。

有的則已經被破壞得不像樣子了,湮滅于歷史長河之中。

邵勛走著走著,在一處停下了腳步。

前面是一個旅行團,導游正在給游客細心地介紹著:“這是前梁太宗才人陳氏的墓。陳才人出身名門,與梁太宗青梅竹馬,但境遇凄慘,年紀輕輕三十多歲就去世了。《麗春臺》都看過吧?里面就講了陳才人和盧皇后之間的恩怨。”

“看過,看過,當時我還哭了呢。”一名圓滾滾的女生扶了扶眼鏡,一臉花癡道:“尤其是陳才人大病之后,顏值下降,哭著說‘色衰而愛馳’,我們寢室的人都哭了。哼,男人啊。”

旁邊一位年輕人不樂意了,嗤笑道:“兩個女人斗法,也能聯系到男人頭上?你魔怔了吧。”

另外一位大叔亦幫腔道:“梁太祖的后宮怎么沒那么多幺蛾子?人不行就是不行,胡扯什么男人女人。若陳才人能像盧皇后那樣,居中轉圜,協調幽州、平州豪族,招攬草原酋豪,以大勢壓人,讓遼東國放棄吞并樂浪的想法,梁太宗豈能不寵愛她?盧皇后可是被史書贊譽為‘賢后’的。陳才人能和她比?怕是大氣都不敢出。笑死人了,也就那些腦殘后宮劇敢這么拍。”

土肥圓瞪大了眼睛,剛要罵人,導游卻急得滿頭大汗,連忙出來打圓場。

邵勛腳步不停,從旁邊路過。

他看過《梁書》,知道金刀壽數不長,四十七歲那年就病逝了。

他死之后,有樂浪豪族王氏發動叛亂,擁立王夫人所生王四子(年六歲)為樂浪國主,世子邵敦猝不及防,倉皇逃奔西安平。

燕王裕親率五千精兵東進,于平壤城下大破王氏,平定叛亂。

彼時謠言四起,有人說邵敦兄弟已經死在遼東軍營之中,燕王將要吞并樂浪、帶方二郡,最后由朝廷出面,做了很多努力,讓齊王世子邵敦進入平壤,繼承王位。

這是史書上寫的,邵勛不是很相信。

他不信虎頭會做出這種事,其間一定有很多隱情,又或者是遼東國內部有人希望吞并樂浪二郡,故擅作主張。

更重要的是,《后梁書》中根本沒提及這段內容。

當然,也有人說《后梁書》主要寫國祚百八十余年的后梁,沒必要寫前梁之事,且梁世祖出身邵裕一系,為先祖諱,修《梁書》時曲筆了,真實情況要更加不堪,因為邵裕和邵璋有情分,和侄子邵敦未必有什么情分,他完全做得出來。

邵勛看到時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嗯,當時在火車上,別人以為他是神經病呢。

虎頭雖然不似念柳那般顧念兄弟,但也絕不是這種人。

什么狗屁史書?一通胡寫罷了!

想到這里,他深吸一口氣,板著臉越過了旅游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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