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第四十八章 爪牙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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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爪牙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17日  作者:孤獨麥客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孤獨麥客 | 晉末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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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后,邵勛已經來到了絳邑西境,乘船北上。

二月下旬的汾河水勢不大,但兩岸的風景十分優美。

春播已經結束,但農人們仿佛有忙不完的事情一般,根本閑不下來。

有人見不得田間滋長的雜草,時不時下到田間地頭鋤草,防止其爭搶養分。

有人坐在庭院中,仔細修理著鐮刀、鋤頭、連等農具。

翻車旁圍了一堆人。似乎出了什么問題,無法正常運行,必須盡快修理。

婦人仔細檢查著桑樹,看看有沒有發芽。

樹左一株右一棵,分散在各處,很少有人舍得種在農田里,全部看完一遍也挺費勁的。

老人小孩將家里的羊趕了出來,到青草地上放牧。

孩童們嬉笑玩鬧過后,又撿拾起了枯枝敗葉。老人則聚在一起,討論什么時候種麻。

桑麻桑麻,除了桑還有麻,后者卻是要種在田里的,選個好農時非常重要。

「嘿、嘿」纖夫低沉有力的聲音在汾水兩岸響起,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平緩的汾水河面上,一連十余艘船只溯流而上,

當先數艘船上,滿是挎刀持弓的武人,正中一艘甲板上則站著大群官員,簇擁著當中一名穿著藍色錦袍的壯漢。

壯漢膚色微黑,身高臂長,遙指著兩岸的村落、農田,不斷說著什么。

朱紫官員們時而附和,時而大笑,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沒過多久,遠處又傳來了馬蹄聲。

一隊隊輕騎穿村過鄉,遠遠跟著這支船隊,四下搜尋著可疑之人。

農人們都收回了目光。

如果是其他地方,很多人可能還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但在平陽,他們可太清楚了。

年歲稍長的人都知道當年有個人叫劉聰,動不動跑到汾水邊看捕魚,一待就是好幾天,有時長達月余,此處捕了去下一處,只要「口」好,他就屁顛顛地跑過去,下大雨都不回家。

中間那艘船上所載之人,必是大梁天子無疑。不信看那儀仗,和當年的劉聰差不多。

這種事就別看熱鬧了,免得被巡騎當做刺客抓起來,理都沒地方說。

不過不看熱鬧,不代表不會說幾句閑話,尤其是在自己家里。

有白發老人說起了當年劉淵、劉聰時代的舊事,言語間頗多懷念,甚至指著家里某些上了年頭的擺設,說若不是搶了這些回來,這個家還是空空蕩蕩呢。

此言一出,附和的人不少。

劉漢軍隊說是匈奴,其實更多是漢兵,只不過為匈奴效力罷了。他們數次深入并州、河南,確實搶了很多東西,改善了家中的生活。

但年輕一輩就沒那么多懷念了。

他們出生的時候,劉聰都快死了,甚至已經死了,劉粲后來也很快跑到長安立國,與他們何干?

與其那般,不如想著如何為今上效力,博取富貴。終日種田,累也累死了!

思慮之間,目光不由自主地跟著船隊游移,最終只能暗嘆一口氣,天下安定,怕是沒那個機會了。

二月最后一天,平陽城外馬蹄陣陣,歡呼聲如山呼海嘯。

曾易帶著本幢隊主以上軍官,緊緊跟在邵勛身后,來到了他所居住的村落。

天子就是好,一來平陽,首先接見的不是官吏,不是豪族,而是他們這些黃頭軍第一營的將士。

一個人兩匹絹,按冊發給,被他召見的可能還有加賞。這般好事,遇到一次都是賺的,何況不止一次!

「這便是你家了?」邵勛立在一座新蓋的三進院舍前,笑吟吟地問道。

「確是臣家,陛下請入內。」曾易上前一步,恭聲道。

「不急。」邵勛擺了擺手,繞著院墻轉了起來。

這是一道土壞筑成的矮墻,方方正正,將整個院落圍了起來。

墻外栽了一些植物,邵勛蹲下身去,仔細看了看,道:「紫蘇?」

「陛下好眼力。」曾易佩服道:「繞墻栽了一些,拿來榨油。」

「以前沒栽?」邵勛問道。

「往日都是麻田收獲后,榨一些麻油。」

邵勛又向東走,轉到拐角處后,看到了一整排桑樹,粗粗數了數,大概七八株的樣子。如果是種在田里,差不多要一整畝上好的農田才夠栽種,而今只不過是利用零碎土地。

樹下還栽了豆子、蔥韭之物,利用率是相當高了。

靠墻堆放著許多木柴、枯枝,甚至還有一小堆黑乎乎的石炭。

邵勛頗感興趣地走了過去,問道:「石炭何來?」

「自晉陽水運而來。」

「汾水全通了?」

「聽說中途要轉一段陸運,故炭價不低,無人愿買。臣上次買了一堆后,便再未見過那個賣炭商賈。」

「可惜了。」邵勛嘆道。

一邊嘆,又一邊向后走。

曾家宅院后方又是一片樹林,長滿了高大筆直的泡桐樹。

邵勛看得稀奇,道:「此樹何來?」

「臣買下這片地時就在。」曾易回道,

「哦?此地竟是買的。」邵勛驚訝道:「朕當年收攏爾等,徙至此地,應都分了田宅吧?」

「老宅給大女兒了。」曾易說道。

這個時候,有人在邵勛耳畔說了幾句。

邵勛有些驚訝。

不是他親生的女兒,招贅之后,還將老宅還了回去,這個曾易倒是挺有骨氣,不占人一點便宜啊。

「征遼時去了沒?」邵勛走到曾易身旁,打量了一番,問道。

「去了。」曾易回道:「曾駐守旅順、襄平、木底城,惜未能建功。」

「有四十了嗎?」

「有了。」

「而今解甲歸田,可還習慣?」

曾易抬起頭來,大膽地看著邵勛,道:「臣請為陛下上陣廝殺。」

邵勛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夠了,為朕拼殺了這么多年,夠了,該享福了。」

說完,又問道:「你是第一營的幢主?」

「正是。」

邵勛沉吟一番,道:「經年廝殺,又有征遼之功,該有升賞。可賜絹五十匹,平陽度支都尉空缺月余了,就由你頂上去吧。在家門口當官,誰人不羨?」

曾易一聽,立刻拜倒在地。

邵勛一把將他拉起,道:「黃頭軍是朕在河北收攏的,看著就親切,不賞你們,更賞何人?」

說到這里,眨了眨眼睛,湊到曾易耳畔,低聲道:「看到你們在平陽、河東、弘農過得好,朕就放心了。用點心,三郡若有奸人,須不得留手。」

曾易心下一陣激動,剛要表態,卻聽邵勛大笑:「與君相戲耳。」

笑完,又臉色一正,道:「有黃頭軍在,平陽無憂矣。邵氏子孫,世代引爾等為臂助,爾等亦當拱衛邵氏江山。」

曾易直接拜倒在地,大聲道:「陛下放心,平陽奸人若想得志,須得踏過臣的尸體才行。臣不在了,自有兒孫繼之。」

邵勛滿意地將他換扶了起來平陽、河東、弘農三郡能穩固,數萬黃頭軍功不可沒。

他們是邵勛收攏的災民,本一無所有,得賜田宅甚至是妻子,忠心毋庸置疑。

有他們在,地方上的匈奴遺民才翻不起大浪,土族豪強也被壓制得死死的,大梁朝廷的統治意志才能在此延伸。

統治,說到底靠的是人。

邵勛在平陽逗留了七八天,遍賞黃頭軍第一、第二營二萬將士絹帛,并提拔了包括曾易在內的十余人,盡可能安排在本地做官一一暫時沒位置的,著司隸校尉、平陽太守立刻調整。

征遼時戰死、病歿的將土,錄其子孫數十人入「義兒軍」。

除此之外,在河東、平陽、弘農三郡四營黃頭軍家庭中,收錄年十七以上者四百人入侍衛親軍一時間,兒郎們歡欣鼓舞,皆言天子還記得他們。

三郡豪民、酋帥見了,心情復雜無比。

這幫說河北話的外地人,真就是天子鷹犬、爪牙,專門針對他們的,晦氣!

三月初二,夜涼如水。

時隔多年,平陽宮又迎來了它曾經的主人,

數重宮門次第緊閉,軍士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

侍衛親軍督邵貞剛巡視完一圈,卻得小校來報,有信使送來緊急軍情。

他不敢怠慢,立刻著人放下吊籃,將使者吊入城中。

驗明正身,并仔細檢查一番木盒的密封狀態后,他盤問道:「汝從何處來?」

「自西平郡而來。」信使回道。

邵貞分辨了下他臉上的表情,又問道:「所為何事?」

「二月二十五日夜,楊將軍揀選桑城、河會鎮兵五千,蠻獠、氏羌勁卒五千,突襲禿發鮮卑,

大破之。禿發推斤率數百騎夜遁,楊將軍正在追擊。」

邵貞聽完后,道:「且下去休息一番,吃些酒食。先別急著走,天子可能會召你入覲。」

「是。」信使回道。

邵貞拿著木盒,一路向北,很快來到了徽光殿外。

「陛下,妾要死了,求你饒過這一番」殿內傳出了女人妖媚的「求饒」聲。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妙處便在這死活之間。」天子熟悉的聲音響起,就是有些氣喘。

邵貞面無表情地站在殿室外面,沒發出任何動靜。

做近侍官最是無奈天子總說若有緊急軍情,無論何時都要直接來找他,可實際上呢?像眼前這種情況,天子正和靳氏姐妹在興頭上,他真沒傻到直接闖進去。

好像沒過多久,里面的聲音慢慢停下來了。

方才像是要斷氣,屢次「求饒」的靳氏姐妹生龍活虎,沒半點倦色,唯臉蛋潮紅了一些而已。

反倒是邵勛像死豬一樣躺在榻上直喘著粗氣。

靳月暉起身攏了攏秀發,聽到宮人稟報后,又回到榻上,和姐姐一左一右,靠在邵勛懷里,低聲說著。

邵勛嗯了一聲。片刻之后,披了件單衣,來到徽光殿門口,接過軍報看了看,道:「讓袁女正手擬詔書,就四個字‘除惡務盡」。」

邵貞立刻領命而去。

一邊走,一邊暗道:陛下莫不是要在平陽宮樂不思蜀,那幫劉漢宮婦們好像都被他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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