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第一百零五章 露華問對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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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露華問對


更新時間:2025年04月30日  作者:孤獨麥客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孤獨麥客 | 晉末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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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確實還有士人。

兩年了,再長的清算也有限期,越往后越平靜。

這一日,收到京中快馬送來的加急消息后,庾亮將手頭的一份卷宗放下,道:「罷了,放過此人吧。」

賊曹參軍庾怡笑了笑,道:「算他運氣。」

李成前太子少師何點最近被人舉報,曾與獠人酋帥相通,為其提供各地軍情地理,以利其發動叛亂。

證據?當然是有的。

庾亮所閱卷宗旁邊,有何點親筆所書《蜀都賦》,而贈送對象便是獠人酋帥。

「棟宇相望,桑梓接連。家有鹽泉之井,戶有橘柚之園」一一這句話是說蜀地豪富,誘其發動叛亂。

「于東則左綿巴中,百濮所充。外負銅梁于巖渠,內函要害于膏腴」一一這句話透露了重要的軍事地理。

總之通篇都是罪證,可謂鐵證如山,辦他沒有任何問題。

不過他運氣好。

「使君。」家將、幕府門令史庾懷金入內,稟道:「譙獻之請求入見。」

庾亮嘴角微微勾起,大袖一揮,雙手倒背于后,道:「此人甚是滑頭,兩年竟沒抓到一絲錯處。不知今日來此,所為何事。」

「元規明知故問。」庾怡笑道。

庾亮亦笑,道:「前番不來,現在卻來,前倔而后恭,此人也就這樣了。」

「此人好歹也是蜀中名士。天子有詔,譙氏還是要出面的。」庾怡說道。

「讓他進來。」庾亮收斂笑容,吩咐道,

門令史很快離去。

庾怡朝廳中幾位小史使了個眼色,小史會意,上前將卷宗收走了。

片刻之后,譙獻之來了。

「明公。」譙獻之二話不說,躬身長揖。

庾亮將背于身后的手放了下來,道:「君何須如此?」

譙獻之直起身來,道:「伏聞太子殿下加元服、正儲位,德彰九州,器蘊山河。此非獨天授之姿,亦賴明公以元舅之尊加以訓導。某雖愚鈍,亦知神器有歸,則大梁可興。明公總戎方鎮,威德遐被,他日殿下御極,明公必如尚父佐周、蕭曹輔漢,使九鼎重安、八表清晏,故當受此禮。」

庾亮深吸一口氣,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君過譽矣。」

庾怡站在一旁,悄悄看了眼庾亮。

元規不是毫無城府之人,但依然可以看出他心下大喜。

實在是這個幸福來得太突然,又太過巨大,便是積年老吏也難以自持,何況元規?他本來就不是特別沉得住氣的性子。

「且請入內。」庾亮點了點頭,又朝小史吩咐道:「煮茶。」

小史領命而去。

三人遂分次落座。

庾亮沉默片刻,道:「君來得正好。天使攜詔而至,令天下士人云集汴梁論道。汝為蜀中名士,可入京也。」

「敢問所論何道?莫非晉陽論道那般?」譙獻之略加思索便問道。

「非也。」庾亮搖了搖頭,隨后吩咐庾怡將王衍所書,再由邵勛、王惠風修改得面目全非的文章遞了過去。

譙獻之疑惑地接過一看:《露華問對》。

第一篇《問道》就是一段對話一上問:「夫道生萬物,萬物豈無道跡?」

丞相曰:「然。」

上復問:「奚在?」

丞相日:

:「生息循轉皆因道常,故道存萬物。」

上詰之:「何以求之?」

丞相曰:「大象無形,至道無跡,不可索也。」

上恍然:「昔神農嘗百草者,其求道耶?」

丞相曰:「或如是。」

上疑:「神農壽幾何?」

丞相曰:「傳言百廿春秋。」

上悟:「豈得道樞而延齡乎?」

丞相曰:「斯理或然。」

翻過這一篇后,還有第二篇,但他沒當場看下去,只疑惑地望向庾亮。

「遣人來抄錄。」庾亮說道:「露華堂乃沙海中一沙洲,風景秀麗,天子時常幸露華堂,召群臣問對。」

譙獻之恍然,立刻說道:「仆知矣。」

「你等盡快起行,路上可互相抄錄、討論。」庾亮說道。

「遵命。」譙獻之頓了頓,又問道:「明公可還有訓示?」

聽到「訓示」二字,庾亮有些高興,但故意板著臉道:「爾等乃梁臣,自當遵奉天子訓導。日后這些話少說,否則我可保不了你。」

「是,是。」譙獻之連聲道。

見庾亮沒話了,躬身而退。

庾怡看著譙獻之離去的身影,拿過案幾上那本問對,又翻看了起來。

神農還是嘗百草毒發身死的,這就一百二十歲了,他難道已近道?

荊州離汴梁近,他們比益州更早得到消息。

刺史辛晏新官上任,正在巡視諸郡,至南陽時,為樂凱邀請,逗留數日。

樂凱本為中書令。南陽老家有一叔母去世。這種事可大可小,按理應該居喪,實際則不一定,

然后天子沒有任何表示,于是樂凱就回鄉了。

而今居喪已然結束,但一時間還沒安排職位,于是只能繼續等了。

「天子召士人入京,弘緒或將起行?」辛晏穿著便服,語氣平靜地問道。

「自是要動身了。」樂凱說道。

他不是以中書令的身份入京,而是以南陽士人的身份參與清談。

或許是照顧,天子親自遣人送了一本書給他,著他好好看看。

他心情不佳,只隨意看了看,目前只看到第二篇《丹術》。

似乎是天子與王衍在露華堂的問對上問:「神農嘗百草既近道,得壽百廿,體道復有他途乎?」

丞相曰:「黃白之術或可參焉。」

上詰之:「嘗見丹客日糜千錢,甚者傾宅,果效耶?」

丞相正色曰:「其術謬矣。」

上追問:「當若何?」

丞相詳釋:「按錄丹材,辨色狀氣性,類分臚列,窮試不輟,或得玄珠。」

上嘆:「王彬煉丹百千數,終無所獲,真丹難成。若不成,非虛擲千金乎?」

丞相對曰:「我聞丹陽葛洪懷點石化金術,雖未得真丹,猶能煉金銀充帑。」

上驚:「彼亦循此法乎?」

丞相曰:「然。」

老實說,樂凱族里也有人煉丹,花費很大,日費千錢是正常的,甚至還不夠。

煉出來的是不是真丹不好說,反正他們壽數都不長,四十左右便先后故去。

樂凱不敢吃。

他相信有真丹,但一般人能有那個本事煉出來么?他很懷疑。

王彬父女煉丹的事情他也聽聞過,花費真是海了去了。而且為了煉丹,王彬之女王丹虎都沒出嫁,一心一意鉆研丹術,至今無所成,可見真丹難尋,或非凡人有那福氣所得,大抵是仙人之物吧。

不過,點石成金是真的嗎?若有這本事,倒也不失為一條退而求其次的辦法。畢竟煉丹真的費錢,能補充家用也是好的。

辛晏不知道樂凱心中所想,只道:「南陽俊才多矣。入京之后,弘緒可多多引薦,若得天子親眼相加,也是一段佳話。如此,老夫亦心安不少,當一任荊州刺史,總要為父老做些事情。」

「自是要引薦的。」樂凱說這話時,心中苦澀,

荊州土人還有希望嗎?或許有,但豫州土人的機會更大啊。

儲君之位已然塵埃落定,短時間內不可撼動,這段日子是真的難熬。

辛晏見樂凱神色,明其心意,隨便說了幾句話后,便告辭休息去了。

樂凱將其送到客舍,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之中。

案幾上筆墨紙硯俱全。

樂凱思慮良久,開始磨墨。

「我聞龍潛于淵,非畏蟻也,待風云之會也;虎伏于林,非怯麋鹿也,伺爪牙之利也。殿下當效范少伯泛舟五湖,藏器于身,外示優游之態,內修經緯之策彼之過在積,我之德在蓄,侯其畔隙既彰,則振鱗一奮——”

片刻之后,書信已成。

樂凱默然良久,胃嘆不息。

最坑的是,齊王愿不愿意聽他的,這一點最為磨人。

你是庶長子啊,就算你自己棄械認輸,別人會放過你么?糊涂!

樂凱想做最后一次努力。

這個外甥若再猶猶豫豫,不聽他的,他也沒辦法了。

為免覆家之禍,只能提前切割一一當然,也只是說說而已。

事實上最近宛城劉氏、順陽范氏、葉縣宗氏等好多家族耆老親自問詢,有些事真的讓人煩憂。

誰不想自己得到的官位多一些?荊州士人憑什么落在豫州士人之下?

庾元規有那個容人之量么?就算他有,分到荊州士人頭上的好處終究還是少了。

將信密封好后,樂凱喚來心腹家仆,遣其即刻送往齊王處。

時間一天天過去,隨著信使快馬抵達天下諸州,地方豪族紛紛動身,前往汴梁。

很多人其實不想去,但也有很多人樂意去。

不想去的人擔心如同晉陽論道那次,「相忍為國」、「夷夏俱安」、「與時俱進」三大理念被強壓給了他們,讓武人正式站上前臺,分潤好處一一其實武人早就得到很多好處了,那次只不過是蓋棺定論罷了。

所謂論道,從來都是結果,而不是起因樂意去的人是想露個面,博個名聲。

天子說士人沒有鴻篇巨著,多靠一語驚人,名聲大噪,并非完全是虛言。

這次不就是個很好的機會么?

去就去了,即便沒出名,看個樂子也好,看看天子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今天晚了,這個內容實在太難寫,絞盡腦汁,花費無數精力。晚上還有一章。有票速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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