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第三十二章 閑人們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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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閑人們


更新時間:2025年03月27日  作者:孤獨麥客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孤獨麥客 | 晉末長劍 


邵勛回到洛陽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昭陽殿,攔腰抱起皇后。

北巡半年之久,銀槍備而不用,就為今日。

不過文君已不是當年的小白兔了,現在也挺難纏的。

準確地說現在后宮嬪御們都挺難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臘日過后第二天,邵勛在皇女臺舉辦了一場清談,邀請在京士人子弟參會。

這是早就定下的事情,參會人員比較特殊,簡單來說,都是沒有出仕之人。

但并非游手好閑之人,蓋因一個大家族總有專門打理家業之人,不可能全都出來做官的。有些家族甚至由嫡長子在家讀書治產業,嫡次子或庶子出來做官。

午后,天公不作美,居然又飄起了細碎的雪花,

不過皇女臺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上面起了不少屋宇,由少府管理,算是官方別院。

諸葛衡抵達的時候,已經來了不少宮廷女樂,正在調試樂器,顯然一會要奏樂助興。

天子舉辦的清談就是好,各國佳麗都有。

昔年張駿獻上樓蘭美人后,西域長史府又令各國進獻寶馬、珍奇、美人一一有的進獻了,有的就沒給面子一一于是編練出了一隊西域胡舞姬,十分養眼,今天好像來了。

場中還有新近俘獲的李成宮廷女樂,擅寶舞、巴蜀器樂。

真是不錯。

諸葛衡很快坐下了,舉目四望,眾人都在交頭接耳,談笑風生,卻沒幾個人理他。

當然,這與他一貫深居簡出有關,刻意不結交北地土人,免得給父親帶來麻煩。這次若非天子點名,他也不會過來,也不知道這場清談到底談些什么。

不一會兒,臺階上又過來數人。

諸葛衡一看,不認識,便沒打算見禮。

不過這三個人看到他后,居然主動過來了。

沒辦法,諸葛衡起身寒暄一番,得知三人都是太學弟子,為首一人名叫習鑿齒,今年十六歲,另兩人年歲與他仿佛,儼然是他的跟班,但身份卻是習鑿齒的舅舅,分別叫羅崇、羅友三人都是襄陽士族,又是太學生,不意也被邀請過來了。

又過片刻,石弘、司馬黎、司馬毗、夏侯沐四人組聯袂而至。

接著又有華迎之、胡毋休、成公、母丘祿等人相繼而至。

諸葛衡默默觀察著。至此,他算是看出點眉目了,這不都是洛陽有名的「閑人」嘛?

天子是最后入場的。

他在侍臣、美人、軍士的簇擁下,抵達了皇女臺下。

登階之時,笑聲傳出去很遠,風雪都壓不住。

天子這性情,嘿!諸葛衡暗笑。

「拜見陛下。」當邵勛的身影出現在臺前小廣場上時,眾人紛紛出外行禮。

「免禮,速速回屋,天太冷了。」邵勛笑道:「說了是清談,如此多禮做甚?再這樣,朕下次不來了。」

諸葛衡暗想這難道不是你召集的?

不過天子說得也對。

有些場合就不應該有那么嚴的規矩。清談嘛,太拘束就不對了。

有時候天子還與臣子、士人賭錢呢,你來不來?要不要贏?

眾人坐定之后,邵勛拍了拍手一一音樂!舞蹈!美酒!還等什么?

一時間鼓樂齊鳴,胡姬如穿花蝴蝶般入場,翩翩起舞。

舞蹈節奏明快,熱烈奔放,眾人也比較能欣賞這種異域風情的舞蹈,紛紛和著拍子,

嘴角含笑。

更有人瞪大眼睛看著胡姬娜的身姿,目不轉睛。和漂亮與否無關,純屬沒有玩過。

男人至死是少年,小時候要玩沒有玩過的玩具,大了又對沒有玩過的女人喜愛非常。

邵勛身側坐著兩人,其一是李成鎮北將軍任調之妻李氏、侍中、征東大將軍李壽之妹。

任調在漢中被刺客所殺,現在消息很明朗了,諸多線索全指向蜀中大族,只不過沒人出來認領這樁功勞,奇哉怪也。

李壽已經被抓了。

他從江州逃竄后,一路奔至越,然后收攏了點殘兵敗將,竄至越、漢嘉兩郡交界處,依托當地部落的掩護,周旋了近兩個月。

但是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士氣越來越低落,打游擊也翻不出什么天。六月份,在最后幾百軍士的「勸說」下,走出群山投降。

其投降的背景是越售郡最后一座城池為梁軍攻破,武陵公李載戰死。

邵勛身側另一人則是李壽之妻閻氏,這會低著頭,任由一邊長發落下,遮住了半邊臉。

為邵勛斟酒時,總是下意識側著身子,將手抬得很高,不想讓人看到她的樣子。

邵勛志得意滿地掃視一圈,然后伸手一指,看向石弘,道:「大雅,何時從竟陵回來的?」

「入夏后就回來了。」石弘說道。

「唔,夏天太熱了,可是不習慣?」邵勛問道。

「盛夏之時,渾身難受,再留下去怕是難以保命,于是帶著家人北返了。」

「莊園怎么樣了?」

「人手不足。」

「有多少人了?」

「本有二百三十余家,今夏一場大疫,死得不足二百家。」石弘說道:「入秋后買了五十秦州胡,昨日收到書信,新買的奴婢死了五人,逃走三人。」

「逃得不多嘛。」邵勛笑道。

石弘亦苦笑,道:「他們無處可逃。追捕就不說了,茫茫大澤,縱然沒餓死,也病死了。還不如留在莊園中呢,至少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也不用喝生水暴斃。」

「哦?現在都喝熱水了嗎?」邵勛驚喜道「我家是喝的。」石弘說道:「人少地多,外間到處是蘆葦、荒草,采伐回來能用很久,燒水不難。就是有些人圖省事,不愿燒水,死過兩個人后就老實了。」

「怎么死的?」

「腹部鼓脹,看《風土病》所述,應是水蠱病了。」

邵勛、石弘二人一問一答,問的人津津有味,答的人敘述很詳細,再看看場中奮力舞動長裙的舞姬以及歡快的音樂,這倆人屬實有點毛病。

「善哉!」邵勛一拍大腿,贊道:「大雅你讓我刮目相看,真的用心。」

一旁的李氏輕呼一聲,眼中已隱有淚珠,因為邵勛拍錯了,拍的是她的大腿。

說完,舉起酒杯,掃視場中一圈,道:「石大雅治產業有方,共飲此杯。」

眾人紛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石弘放下酒杯,輕輕擦拭了下嘴角的殘酒,臉色紅潤無比,眼神更是復雜難明。

天子夸贊他了。

但他需要天子夸贊么?其間滋味,委實一言難盡邵勛放下酒杯后,道:「你等治產業,便要這般用心。《風土病》該抄錄抄錄,能買到的話直接買就是。今年襄陽書局也開辦了,應有此書售賣。買回家之后,好好參詳,不知道能少死多少人、又省下多少錢。」

「陛下所言甚是。」華迎之出言附和道:「仆在華容縣置一莊宅,自平原募民五百家南下。若非《風土病》一書對照,很多病完全就沒頭緒,更不知如何預防。陛下編得此書,活民無數,便是百千世之后,萬民仍會頌揚此功德。」

「過矣,過矣。」邵勛哈哈大笑,道:「《風土病》能成書,乃集眾人之力,朕只是力推此事罷了。」

話雖這么說,他仍然很高興。

《風土病》有序。序言中著重提及了邵勛的功勞,甚至將他放在了首功的位置上,足足寫了好幾頁。

少府有令,各書局刊印時萬萬不能省掉序言。

「卿家莊宅以何為業?」邵勛又問道。

問話之時,手在桌案下邊輕輕撫摸了下李氏的大腿,以表歉意。

不過李氏卻輕呼一聲,微微顫抖了一下。

幸好桌案上鋪著一層及地花,別人看不見下面的動作,不然李氏怕是要羞憤得哭出來。

「藤造紙。」華迎之說道。

邵勛點了點頭,這是當下的新興前沿產業,需求大、來錢快。

「沒有種地?」邵勛又問道。

「種了。」華迎之道:「但沒多種,夠自家莊園上下啖食足矣。仆在河內郡請了些會種稻的老農南下,華容地甚肥,尤宜稻,畝收倍于河北。」

「不錯。」邵勛說道:「種地、造紙之余,又做些甚事?」

華迎之聞言有些不好意思,道:「仆不通儒,玄學亦了了,卻好些不務正業之事。」

「說來聽聽。」邵勛拍了拍閻氏的腿,示意她斟酒。

閻氏沉默。

邵勛湊了過去,輕聲道:「你夫君”」

閻氏扭過頭去,素手輕抬,為邵勛斟了半杯葡萄美酒。

那邊華迎之已然開始說了:「仆近日鉆研《九章算術注》第十篇《重差》,愈嚼愈有滋味。」

邵勛想了想,好像是有這么一本書。孩子們學算術時用到過,邵勛興之所至,試圖教三角形正弦、余弦,但剛開了個頭,他就寫不下去了,因為忘了—

他竟然記不起來這些基礎的數學知識了,甚至簡單的一元二次方程都不會了,而他初中那會代數、幾何可是滿分的,現在完全是零分水平。

這些知識,只能靠本時代的人一點點推演了,反正他好像工作后就慢慢忘記這些東西了,穿越后更是忘得十分徹底,反倒是文科、經濟方面還記得一些。

「卿若覺得有趣,那就鉆研下去,朕亦愛此道。」邵勛笑道:「若有所得,可著書立說,朕來幫你刊印,青史留名不在話下。」

華迎之一聽,大喜:「仆遵旨。」

邵勛來了興致,端著酒杯站起了身,道:「朕往日便說,居家治產業之時,閑暇較多,談玄論道可也,編練曲舞可也,鉆研算術可也,甚至做些機巧之物亦可。華卿對算術情有獨鐘,朕愿為他揚名,著書立說,傳之后世。你等可有讓朕感興趣之物?」

說罷,目光看向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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