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
葉夫根尼皺著眉頭，聽完了波列雅科夫的敘述。
“目前的關鍵，就是這筆股權轉讓的費用。”波列雅科夫有些擔心地看著面前的主管領導：“上次秦總承諾的是一次性付清，而現在，要分十年，我們……”
“我們政府沒意見。”葉夫根尼說道。
這居然就成了？
波列雅科夫有些驚訝地看著葉夫根尼，您可比上次好說話多了，如果上次您這么痛快，十億美元可就直接拿到了！
葉夫根尼此時的心情很復雜。
當初，政府想要多要一些錢，結果合作項目就被拖延下去了，日內瓦車展之后，他們知道自己錯了，東方人提出的SUV，絕對就是個新的方向，是他們最適合切入的新方向！
看看歐洲市場上SUV的熱銷，莫斯科政府的心中就在滴血，如果當初答應了秦總的條件，那該多好！
雖然沒賺到錢，但是這可是政績啊！在自己的履歷上能書寫出來光輝的一筆！自從蘇聯解體到現在，大毛國內，沒一個企業能正常發展下去的，全部都在等待中苦苦煎熬著。
現在，不能再拖延了，哪怕分十年還清，也能救活莫斯科人汽車廠！
“好，既然政府沒有意見，那我們盡快請秦總過來，簽署合作協議，盡快完成莫斯科人汽車廠的改制！”
葉夫根尼點頭：“好，請他到克宮來簽署合作協議！”
6月15日，秦鋒的專機降落到了莫斯科國際機場，當他走下飛機的時候，就看到一大群的官員，已經等候在了下面。
葉夫根尼站在最前面，熱情地迎接了上去。
“秦總，歡迎來到莫斯科！我們莫斯科人汽車廠的希望，就全部寄托在您的身上了！”
秦鋒伸出手去，和對方的手握在了一起：“這個汽車廠能否重新煥發生機，還是得看貴方的支持，企業必須要改革，才能恢復活力，而在改革的過程中，必然會觸動一些人的利益，他們還想要趴在企業的身上，繼續吸血，不解決這些問題，僅僅靠生產一款SUV，還是無法擺脫困境。”
“嗯，秦總，我們全力支持您的改革！”
秦鋒的到來，具有重大意義！
當東方其他國企還在期待著國外企業能來合資的時候，太平洋集團已經開始了全球布局之路，收購莫斯科人汽車廠，就是太平洋集團走出去戰略的重要一步！
這只是個開始，以后，他們還會收購更多的國外產業！
莫斯科人汽車廠，采購部門。
“瓦列里，聽說了嗎？咱們的廠子，要賣給太平洋集團了！”采購員契科夫開口。
“嗯，太平洋集團很強，尤其是在汽車領域，這次在日內瓦車展，出夠了風頭，只要太平洋集團能接手，咱們莫斯科人汽車廠很快就能發展起來。”
“是啊，這可真是太好了！”契科夫說道：“接下來，咱們會不會……”
“當然會，咱們采購部門可是汽車廠的關鍵部門！咱們汽車廠要采購各種原材料，鋼材、輪胎、玻璃、各種塑料件，哪怕一個小小的車門把手，那也得咱們出面，才能從國內各個配件廠里采購到。”瓦列里說道：“接下來，咱們又要有好日子過了！”
采購部門，絕對是肥差！前幾年，廠里的汽車生產線接近停產，自然就不需要采購生產原材料，他們也就沒什么油水，現在，終于熬到頭了，他們看到了希望！
就在這時，蘇斯洛夫走了進來。
“所有人注意，現在，需要去汽車廠附屬學校，參加一次考試！”
考試？
采購部門里的所有人都驚呆了：“考什么？”
“我們廠采用了新的競聘上崗制度，所有人都需要經過考試，才能獲得重新留在廠子里的資格，考試由筆試和操作兩部分組成，首先進行筆試。”
“等等，考試那是一線生產工人的事情吧？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不是一線工人，是所有人，廠長以下，甚至，就連我也要一起參加考試！”
蘇斯洛夫，廠里的總工程師，他也要考試？
契科夫和瓦列里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一絲擔憂。
這考試，提前沒有任何風聲，連個準備的時間都沒有！現在，也只能臨場發揮了！
兩人從辦公桌里，掏出來了嶄新的書，一本《汽車機械識圖》，一本《工程力學》，其他的也沒有，希望能有所收獲。
到了汽車廠附屬學校，兩人才驚訝地發現：負責監考的居然是莫斯科附近的駐軍！這些軍人可不會講情面的，和他們也拉不上任何關系。
而且，等到進入了教室，他們就看到了角落里剛剛支起來的一臺攝影機，這是要將整個考試過程全部都拍攝下來！
“注意，這次考試至關重要，如果發現有人在考試中作弊，將會被開除！而且，還是沒有賠償金的那種！如果考試不合格，那還能拿到一定的賠償金！”
聽著負責監考的軍人在講臺上宣布考試紀律，契科夫和瓦列里兩人都是臉色一變。
“現在，考試還沒有正式開始，有夾帶資料的，立刻把資料送上來！如果發下去試卷，再發現身邊有資料，不管是否有抄襲行為，那都會有抄襲的嫌疑，會被當做作弊處理！如果聽懂了，請保持安靜，如果有問題，請舉手！”
攝影機的信號燈一閃一閃，顯然已經開始攝錄，考試紀律已經說清楚了，接下來就可以按照這個紀律來執行了。
契科夫和瓦列里兩人對視了一眼，有些擔憂，但是，還是有些僥幸，他們是啥都不會啊，如果不抄點什么，那就得交白卷了。
其他人開始陸陸續續地把自己夾帶的東西送到講桌上，考場上微微有些混亂，趁著這個機會，契科夫和瓦列里兩人，悄悄地把書本放到了屁股下面，等待接下來更容易抄襲。
終于，考試的鈴聲響起。
試卷開始下發，契科夫首先拿到試卷，定睛一看，就覺得有些頭大。
某汽車，總質量1500千克，傳動系統效率0.82，傳動系總傳動比10，發動機輸出轉矩25000牛米，車輪半徑0.36米，地面摩擦系數0.4，問從30千米每小時加速到50千米每小時，需要多長時間。
特么的，這是要計算的，而且，還沒有選擇答案，這上來就是大題！
沒錯，這張試卷上，六道大題，全部都是需要計算的！
有汽車工程上的，有機床操作的，如果沒有扎實的理論功底，根本就算不出來。
對于他們銷售部門的人來說，這樣的題，只能交白卷！
咋辦？
契科夫徹底傻眼，自己不會，那就只能看別人的了！他左右來回扭動著身體，屁股也跟著亂動，突然間，啪！
監考的士兵快步走過來，然后看向契科夫身邊的書籍。
“這，這……我也不知道這書是哪里來的，你們……喂，喂，你們干什么！”
兩名粗壯有力的士兵，直接把契科夫給架了起來，架到了門口，直接給扔了出去。
“喂，喂！”契科夫還想要說什么，外面已經有兩個巡邏的士兵，把契科夫給架到了校園外面，等他來到外面的時候，才發現了很多同伴，銷售科的、檢驗科的、辦公室的……職務最高的，居然還有廠辦公室的主任尤里！
這些人的臉色都是陰沉的。
幾分鐘后，瓦列里也出來了。
“這個該死的太平洋集團，哼，想要趕我們走就明說！沒必要用這種方式來羞辱我們！”
“是啊，想要趕我們走，還不想花錢，所以就想出這種辦法來，這該死的太平洋集團！想出這種辦法的人，簡直就是斷子絕孫！”
阿嚏！
克宮里，正在簽字的秦鋒突然打了個噴嚏。
“秦總，您沒事吧？”
“嗯，沒事，來，協議簽署，這合作就算是正式達成了，接下來，還需要政府大力支持！”秦鋒說道：“就拿考試來說，預計能淘汰百分之二十的人，其中甚至還有大量的干部，他們肯定會來莫斯科政府訴苦，你們……”
“我們會告訴他們，這就是改革！既然改革，總會有犧牲品。”
秦鋒搖頭：“不，不，這樣還不行，他們如果來游行呢？”
葉夫根尼臉色有些難看，一個汽車廠，動輒幾千人甚至上萬人，淘汰百分之二十，那就是幾百甚至上千人，這些人如果走上街頭鬧事，也是個麻煩。
“秦總，那我們該怎么辦？”
“你們應該熱心地接待他們，耐心地聽他們訴苦，然后和咱們這邊聯絡，然后，咱們經過一番慎重考慮，決定給他們兩個月的時間，讓他們回去復習，準備參加第二次考試，如果考試成績合格，還有機會再次進入工廠。”
葉夫根尼一愣：“秦總，那些坐辦公室喝茶看報紙的，您不是不要嗎？”
“對啊，我是不要，但是，他們如果能轉變思想，到生產線上打螺絲，我還是歡迎的。”秦鋒說道：“這兩個月內，汽車廠會有一個脫胎換骨的變化，很多辦公室都會撤銷，依舊存在的部門，也會換上新的人員來工作，等他們兩個月后考試合格，廠里已經沒法安排他們了，要回廠里工作，只能上生產線。”
這就是個緩兵之計。
波列雅科夫在一旁神情復雜，這個秦總，手段真是不一般啊！
給兩個月的緩沖期，那些眼看已經被開除，還沒有任何補償的人，大部分都會選擇兩個月后的補考，剩下的人也就鬧不起來了，等兩個月后，考過了，也得聽從安排。
“同時，這種考試也會成為一個慣例，任何想要進入我們工廠的人，都需要經過嚴格的考試。”秦鋒說道：“尤其是政府官員的親戚，還希望您能頂住壓力，我們歡迎有才干的人，我們也絕對不希望自己變成一塊肥肉，讓很多人以為可以輕松地咬一口。”
蘇聯末期，老毛子這里就已經開始腐敗了，分家之后這幾年，那些官員們更是吃得滿嘴油，現在，眼看著莫斯科人汽車廠要發達了，難免有不少人眼紅，想要安插自己的親戚進來。
葉夫根尼挺起胸膛：“秦總，請放心，莫斯科人汽車廠的這次改革，是咱們莫斯科政府的試點工程，誰敢在這個項目上搞腐敗，那就是在挖咱們莫斯科政府的墻角！”
秦鋒點頭：“感謝各位領導的支持，不過……總會碰上一些麻煩，所以，我還是建議，把考核搞得更正規一些，這樣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簽約儀式結束，葉夫根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剛剛回到辦公室，就聽到電話鈴響個不停。
“喂？尼古拉？嗯，老朋友，你怎么有空打過來了？什么？你有個侄子，汽車專業畢業的？好啊，好啊，是這樣的……”
葉夫根尼心中那叫一個慶幸，多虧了秦鋒提前給他制定了一套方案，否則，老朋友的要求，他怎么拒絕？
對面的聲音慢慢變了：“要公開考試？整個考試過程都要對外直播？判卷也是直播？能弄到考題嗎？考題是考試前現抽取？好吧，那就算了……”
什么汽車專業畢業，他也知道自己的侄子真正是什么水平，考試肯定考不過的，還有那么多人看著，到時候丟人啊。
葉夫根尼放下電話，沒兩秒鐘，又響了。
“喂，老婆啊，怎么？你外甥要進莫斯科人汽車廠？那邊我說了不算，得考試，你外甥有本事考過嗎？作弊？那怎么可能，考試和判卷都是現場直播的！喂，老婆，喂！”
聽到里面嘟嘟嘟的聲音，葉夫根尼就知道，回家估計得睡沙發了。
他嘆了口氣，沒兩秒鐘，電話鈴又響了。
“喂？領導啊，領導您好，要安排人去莫斯科人汽車廠？當然沒問題，只要通過他們的考試！對啊，必須的，領導啊，您要體諒一下我們的苦衷，這個莫斯科人汽車廠，是我們莫斯科政府改造的標桿啊！要不這樣，安排到我們政府來工作如何？這里還缺個打字員，喂，喂……”
葉夫根尼放下電話，滿臉苦笑，這是不是把上級領導也給得罪了？
“葉夫根尼先生，外面有一群莫斯科人汽車廠的作弊員工，想要來找您抗議太平洋集團的行為。”手下走進來，臉上帶著擔憂。
領導今天看起來心情不好啊！
葉夫根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然后換上笑容：“讓他們派代表，去會議室，等下我過去。”
說完，葉夫根尼聽著電話鈴再次響起，覺得還是不接的比較好，等到今天晚上的新聞節目，就把這個規則流程公布出去，自然也沒有人再來找他安插人了。
尤里帶著瓦列里和契科夫等人，坐在會議室里，悄悄地商議著，等到葉夫根尼走進來的時候，幾個人當場是嚎啕大哭。
“葉夫根尼領導，您得為我們做主啊！我們被資本家趕出來了！”
葉夫根尼差點沒一口老血吐出來，奶奶的，這么大的男人了，在這里哭，合適嗎？你們裝裝樣子就好了，還這么入戲嗎？
葉夫根尼耐心地聽他們的敘述，半個小時之后，他點頭說道：“這樣一次考試定前途，的確不合適，我去打個電話，找太平洋集團的領導說說。”
葉夫根尼離開，到自己的辦公室里喝了杯咖啡，抽了根雪茄，等到安定下來，這才慢悠悠地過去。
此時，會議室里，其他人還在悄悄議論。
“咱們必須要給他們施加壓力，如果不把咱們給收回去，那咱們就去游行！”
“沒錯，還得讓咱們回到原來的崗位上，咱們都是坐辦公室的，可不能下車間干活兒！”
就在此時，葉夫根尼臉上帶著笑容：“各位，好消息，好消息，經過咱們政府的一番協調，太平洋集團終于松口了！”
“是要請咱們回去嗎？”尤里開口問道。
“兩個月后，舉行第二次考試，你們如果能通過考試，就可以重新成為莫斯科人汽車廠的員工！”
“什么，還要考試？”
“沒錯，考試是必須的，給你們二次考試的機會，已經很不容易了，那邊說了，要么接受考試，要么就……隨便你們折騰，總之，太平洋集團絕對不會要一個不合格的人。在汽車廠工作，連基本的汽車知識試卷都答不上來，那這樣的汽車廠，最終還是會倒閉。”
“好，我們愿意！”
尤里看向說話的人：“伊萬，你們怎么能……”
伊萬沒搭理尤里，站了起來：“我們這就回去，重新學習知識！”
作弊的，有人是徹底不會，也有人是忘記了，他們聽說還有機會，當然要重新學習去了。
葉夫根尼心中感慨，秦總這辦法，真不錯啊。
當天晚上，大毛公共電視臺。
“各位電視機前的觀眾，今天，我們莫斯科政府和太平洋集團簽署了莫斯科人汽車廠的合作項目，這被認為是走出了改革最堅定的一步，我們特意邀請到了太平洋集團的秦總，請他來介紹一下莫斯科人汽車廠的改革措施，秦總您好！”
鏡頭轉向秦鋒，秦鋒用流利的俄語介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