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之后，車隊開了出來，十輛車，每輛車至少裝了二十噸的圖紙，發動機在嘶吼，排氣管在冒黑煙，門房看到，手腳麻利地打開門，目送這些人離開。
清晨，馬林科夫也鎖好了門，然后離開，出門前，還和門房打了個招呼，看上去就和平時一樣，但是，當離開了門房的視線之后，他立刻就蹬上了自己的自行車，兩腿飛快。
自行車嗖嗖地穿過街道，直奔火車站。
在大毛這里，火車始終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他的老婆孩子，已經提前到了火車站，他們將會乘坐火車離開圣彼得堡，然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后面響起了摩托車的轟鳴聲，他沒有在意，只是兩腳飛快地蹬腳踏板，當聽到后腦勺呼呼的風聲的時候，他扭頭，看到了一根大棒，照著他的腦袋就揮舞了下來。
下一刻，腦袋開花了。
犀利的剎車聲中，摩托車后座上的人下來，將他的尸體扔進了涅瓦河，然后，繼續開路，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口。
火車站里，女人和孩子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馬林科夫。
《資本論》里敘述過，資本的原始積累，都是血淋淋的！有錢拿，也得有命花才行！
上午九點多，涅瓦設計局的局長瓦夫羅梅耶夫才坐著自己的伏爾加，來到了設計局，反正設計局也沒啥工作，每天只要過來看一眼就行。
當他的車子開動到門口的時候，門房笑呵呵地迎了上來：“局長，您來啦？昨晚沒打擾您吧？”
“昨晚？昨晚怎么了？”
“昨晚，不是有聯邦安全局的車隊來搬走了一些機密材料嗎？”
瓦夫羅梅耶夫當下就傻眼了：“聯邦安全局？我怎么不知道？”
“您……昨晚十一點鐘，我給您家里打電話，明明是您接了的啊。”
“沒有，那個時間點，我在……”瓦夫羅梅耶夫沒有說，自己在另一個女人的床上，然后，他又反應過來：“快，立刻去庫房！”
庫房在他們整個設計局大樓的頂樓，原本的安保措施是非常到位的，但是現在卻滿是漏洞，就連走廊里的攝像頭，半年前壞了都沒有修理。
白班的庫管還沒有上班，不知道干嘛去了，還好瓦夫羅梅耶夫的辦公室里還有一把鑰匙，打開大門，瓦夫羅梅耶夫只感覺到眼前一黑，差點暈倒。
庫房里一片狼藉，原本滿滿當當的貨架，全部都空了！那些堆積如山的圖紙，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局長，昨晚他們動用了十輛車，應該是……”
“快，立刻報警，不，報告給聯邦安全局！我們涅瓦設計局的所有圖紙都丟了！”
曾經老舊的軍艦圖紙，已經銷毀了，畢竟他們設計局也放不下太多的圖紙，最近二三十年來設計的軍艦圖紙，全部都丟了！
有些圖紙還能找到備份，比如說在波羅的海造船廠、海軍部造船廠、北方造船廠里生產過的軍艦，也有的圖紙，找不回來了，比如說航母的圖紙，那些圖紙都在黑海造船廠，現在已經是二毛家的了！
昨天聽說，海軍有意賣掉基輔級航母，客戶還要求改造，他們原本還有想法，以為可以撈到一筆改裝費用，沒想到……現在連圖紙都沒有了，還怎么改裝？
原本的設計師也跑了，這下，徹底沒戲了！
追，必須得追回來！
波羅的海造船廠，招待所。
“原本以為那邊會過幾天才發現，沒想到，這當天就發現了。”秦鋒說道：“他們的警惕性還很高嘛。”
莫洛德笑了笑：“哪怕是聯邦安全局出動，也絕對不會知道，東西在我們手里，目前，東德駐軍正在不斷地調回到國內，一部分使用運輸機，在圣彼得堡停留，然后再起飛前往目的地，現在，那些東西已經隨著我們的運輸機，到了駐地，然后再轉手……”
蘇聯駐扎在東德的軍隊，原本是最精銳的，待遇最好，戰斗力最強，人人羨慕。
但是，當蘇聯沒有了，這支軍隊的處境也就很慘了，原本的軍營在德國，得還給德國，回國還得建造新的營地，雖然西方給了一大筆錢，但是其中有不少都進了軍官的口袋，營地建設壓根就沒有。
他們四處流浪，苦不堪言，很多人迫于生計，成了雇傭兵，接下來的車臣戰爭中，就有不少這種人為錢走上戰場。
現在，就在回國的過程中，大批的運輸機、船只、火車和汽車，運輸著這些人員，在蘇聯國內，也是一支流動的軍隊，所以，借助這次機會，把資料運走，輕輕松松，聯邦安全局也不是萬能的，哪個人敢調查軍隊的回國細節，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來這里，其實就是為了搞老毛子的航母資料，現在，不僅僅是航母資料，其他的軍艦資料也都有了，秦鋒其實已經算是大功告成了，接下來，就算是切梅佐夫沒辦成，也無所謂。
“也不知道切梅佐夫那邊怎么樣了。”
“應該不會太難，畢竟，基輔號等軍艦，這些年來的運行狀況不怎么好，海軍應該會只保留四號艦戈爾什科夫號，其他的三艘，應該都會淘汰掉。”莫洛德說道。
基輔級航母雖然一共四艘，但是第四艘戈爾什科夫號進行了大改，和前幾艘不太一樣，而且建造的日期最新，所以，老毛子是想要留下的，其他三艘就沒用了。
只是，老毛子不知道，這第四艘也沒留下，隨著一聲鍋爐的爆炸，戈爾什科夫號也迎來了悲催的結局，最后賣給了阿三，改成了航母。
前三艘，命運最悲慘的反而是新羅西斯克號，其他的基輔號和明斯克號，至少成了航母公園，新羅西斯克號，被嘁哩喀嚓地拆成了廢鐵！
“運行狀況不怎么好？”秦鋒明知故問。
“是啊。”莫洛德點頭：“基輔號服役之后，發生過一次在港口的時候遭遇風暴觸底事故，所以，后來莫斯科下令，哪怕是停泊期間，鍋爐也得開著，保持隨時出動的狀態。”
原來老毛子的航母愛爆鍋爐，不僅僅是因為經常給鍋爐直接加海水的原因，還因為從來不停機的緣故！
航母的核反應堆很少停堆，哪怕就算是在港口，也保持低功率運轉狀態，這是沒辦法的，畢竟就算是不用，鈾棒也在不斷地發生衰變，到時間了就得更換。
重油鍋爐就不一樣了，回來之后，原本應該熄火，讓鍋爐休息休息的，沒想到老毛子為了避免在風暴中無法操作港口的航母，停泊期間鍋爐也燒，那鍋爐早期報廢就很正常了。
這對己方來說，不是大問題，畢竟航母鍋爐又不是什么高科技，大不了咱們自己造。
摩爾曼斯克，北方艦隊駐地。
切梅佐夫看著面前的北方艦隊司令尤里烏斯基緬科將軍，臉上帶著商人的笑容。
“將軍，基輔號航母賣五百萬美元，已經不少了，畢竟，這是一艘老舊的航母，客戶要改裝成散貨船，進行海上運輸，價格如果再高的話，那他們就不如買新的了。”
“那他們就去買新的啊，我們的航母是戰爭機器，改造成散貨船，簡直就是對基輔號的侮辱！”
“沒錯，等到我們國家的經濟狀況緩解，我們或許還能通過升級基輔號，讓它繼續服役，這樣，我們北方艦隊就能擁有三航母編隊。”維克多亞里金，因為成功開回了庫茲涅佐夫號航母而受到了重用，現在已經是北方艦隊的副司令。
三航母？
切梅佐夫苦笑：“各位，就我們國家現在這個樣子，還三航母編隊？庫茲涅佐夫號的艦載機還沒湊齊呢吧？北方艦隊今年的經費是多少？我見這港口上的軍艦，大部分都在停泊，而且都生銹了，這一年來，出去過嗎？”
“切梅佐夫，你是來挖苦我們的？”
“當然不是，各位，我認為，如果能把基輔號航母用五百萬美元的價格賣出去，那就能給北方艦隊一筆資金，你們的軍艦能再次出擊，水手們拖欠的工資也能補發，你們……”
“你們波羅的海造船廠，也能接一筆訂單，是吧？”
“是的，我們廠……也需要這筆訂單。”
看著一個個面色不善，切梅佐夫覺得，自己怕是要白來了。
他也能理解，海軍還沒有從蘇聯解體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在他們眼里看來，還想要恢復曾經紅海軍的榮光，可惜，根本就不可能，那個偉大的國家早就沒有了！
現在，就算是基輔號退役了，他們也舍不得賣掉，還指望著某一天能重新恢復現役呢。
這個夢很好，可惜，根本就沒有實現的可能！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個聲音。
“賣掉一部分軍艦來給海軍籌集資金，是可以接受的。”
這話一出，在場的幾名軍官都是一愣，甚至臉上還有怒氣，但是，當他們看向門口的時候，趕緊又露出了笑容。
“格羅莫夫將軍，您怎么來了？”
費利克斯尼古拉耶維奇格羅莫夫，1937年出生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大學畢業后進入海軍，不斷高升，1988年當上了北方艦隊的司令，去年的時候，更是升官去了莫斯科。
正是因為他給騰開了位置，原本的副司令烏斯基緬科才成了北方艦隊的一把手，亞雷金成了二把手。
由于是從北方艦隊出去的，所以，格羅莫夫經常回摩爾曼斯克，這次，更是因為接到了賣航母的消息，所以才過來的。
“咱們國家的經濟持續惡化，軍隊的戰斗力不能降。”格羅莫夫說道：“所以，莫斯科方面批準了我們的計劃，可以賣掉一些老舊軍艦來維持軍隊的運營，基輔號和明斯克號既然已經退役了，當然也在可以售賣的行列。”
“真要賣嗎？咱們……”亞雷金有些舍不得，那可是好不容易才積攢起來的家當啊！
“等以后，咱們國家的經濟好轉，還可以繼續建造航母。”格羅莫夫說道：“蘇聯時代建造的重型載機巡洋艦，路子走歪了，并不適合我們海軍裝備，等以后，我們可以建造和美國海軍一樣的超級航母。”
蘇聯走的路子的確是歪了，沒辦法，不用重型載機巡洋艦的名頭來遮掩的話，那些導彈崇拜者們根本就不會多看基輔級一眼的，項目都沒法批準。
哪怕就算是到了庫茲涅佐夫號，甲板終于空曠起來了，就算是這樣，在甲板下方，依舊裝了威力巨大的反艦導彈，哪怕導致機庫面積大幅度縮水，也在所不惜。
基輔級太落后了，隨著雅克141項目的終結，它們已經不太可能搭載固定翼戰斗機了，作戰能力太弱，淘汰也是應該的。
聽到了格羅莫夫的話，眾人終于點頭了。
一方面，老領導的話不能不聽，另一方面，這些話也的確沒說錯，基輔級航母的改裝潛力不大，的確是得淘汰。
賣就賣吧。
切梅佐夫也興奮起來：“格羅莫夫將軍，莫斯科方面同意把基輔號和明斯克號賣給太平洋集團當散貨船了？”
原本還以為山窮水盡，沒想到居然柳暗花明了！
“不，不，咱們是要賣，但是，五百萬美元，當廢鐵價賣了，實在是有些浪費。”格羅莫夫說道：“咱們計劃在莫斯科召開一場拍賣會，公開拍賣，這可是戰爭機器，一艘至少也得賣兩千萬美元。”
切梅佐夫的心中猛地一沉，這……秦總的要求，最終還是沒有辦到啊！回去之后，怎么和秦總交代？
“不過，你們也不要灰心，客戶買了之后，肯定要改裝，說不定還會選擇你們波羅的海造船廠的。”
切梅佐夫臉上擠出來了一個笑容：“沒錯，我們支持海軍的決定。”
扯什么淡，他們波羅的海造船廠已經是私營的了，如果客戶要求改裝，那絕對會在國營的造船廠里改裝，在圣彼得堡，有海軍部造船廠和北方造船廠，這些廠子還眼巴巴地等著呢。
所以，這生意，徹底泡湯了！
“沒錯，到時候，涅瓦設計局也能拿到一筆錢，這樣一來，涅瓦設計局也能擺脫困境了。”烏斯基緬科開口。
看到了吧？首先想到的就是國營單位！
切梅佐夫心中黯然，他不知道，此時還有一個人，比他的心情更糟糕。
涅瓦設計局。
瓦夫羅梅耶夫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兩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
他的前面，是聯邦安全局在圣彼得堡的一把手阿爾卡季。
“目前分析，這是一起內外勾結的案件，倉庫的庫管馬林科夫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他作為內應，和一些人串通，偷走了所有的資料，目前，我們正在全國范圍內通緝馬林科夫，只要找到了他，就能找到資料的下落。”
“你們……”你們就會搞牽連！瓦夫羅梅耶夫沒有把這句話說下去，依舊看著天花板：“如果是他英勇反抗，然后被殺了呢？”
“他的妻子和孩子，在案發第二天清晨，都在圣彼得堡火車站，甚至還買好了火車票，他們在等著馬林科夫完事后一起離開，這就足以說明問題了，可惜，馬林科夫之后失蹤了。”
“他的妻子和孩子，萬一是覺得在圣彼得堡過不下去，想要回老家呢？”
如果馬林科夫有問題，那瓦夫羅梅耶夫也就有領導責任了，搞不好就會下臺的，不過……現在的涅瓦設計局，也沒啥可留戀的了。
就和曾經轟然倒塌的紅色帝國一樣，他們這個設計局，或許也會消失的。
“好消息，好消息！”就在此時，一名老人走了進來：“瓦夫羅梅耶夫，咱們有生意了！”
瓦夫羅梅耶夫站了起來，看向這名老人。
涅瓦設計局的前局長，基輔級航母的總設計師別洛夫！
他雖然已經退休了，但是，日子也過得不好，更是時刻關心著設計局，現在……
“什么生意？”
“我剛剛接到莫斯科那邊老朋友的電話，他們說，莫斯科打算把基輔號和明斯克號拍賣掉，潛在客戶或許想要改裝這兩艘軍艦，到時候設計任務，肯定是咱們涅瓦設計局的！”
別洛夫說得是眉飛色舞，但是，看著現場的氣氛好像不對：“怎么了？”
“我們……我們所有的設計圖都被偷了，沒有了原始設計圖，我們怎么改？”
航母設計是一項龐大而復雜的工作，是幾百名甚至是幾千名設計人員辛勤汗水的結晶，哪怕只是修改，也得在原始設計圖上參考，而現在，他們涅瓦設計局，已經沒這個能力了！
別洛夫臉色一變：“設計圖都被偷了？誰偷的？”
“正在查。”一旁的阿爾卡季開口：“目前來看，設計局里有內鬼。”
別洛夫的臉色難看，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然后說道：“就算是沒有了設計圖，我們也要完成改裝任務，我的記憶中，還有很多設計圖，我們在改造的時候，可以回憶之前的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