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
林老滔滔不絕地給秦鋒介紹著。
“當原型機下線之后，首先要進行的是滑跑測試，這個滑跑主要分成三種情況。”
其實，秦鋒是知道的，畢竟當初殲十試飛那么出名，他可是仔細閱讀過所有的試飛報道的，尤其是一本民工科技雜志，對試飛員做過專訪，讓人感慨飛機設計師和試飛員的不容易，感慨想要放飛一架戰機是多么的艱難。
“跑偏的問題解決了？”秦鋒隨口問道。
滑跑分成三種，低速滑跑，主要確定飛機這個造價昂貴的三輪車是否靈活，中速滑跑，確定飛機的設計和制造是否對稱，如果有缺陷，那就會跑偏。
在歷史上，殲十跑偏的問題可是困擾了設計師很長時間的，滑跑持續幾個月，才算是解決了問題。
“跑偏？怎么可能，咱們的殲十質量一流，中速滑跑實驗進行得非常順利，不過，目前卡在了高速滑跑上。”
中速滑跑驗證飛機是否對稱，高速滑跑則是驗證飛機能否飛起來，這需要在跑道上將機頭拉起來，前輪懸空，后面兩個輪胎繼續在跑道上滑跑，跑出去十幾米之后，再把前輪給放下來，這樣就完成了高速滑跑實驗。
殲十卻卡在了這個高速滑跑上。
“132廠的跑道不夠長，如果想要拉起起頭來，那就只能讓飛機飛起來，減速的距離已經不夠長了。”林老說道：“現在卡在這個難關上無法前進，跑道沒法加長，只能把飛機送到試飛院去。”
飛機的初期試飛是在飛機廠展開的，驗證基本的飛行能力，這些沒問題了，才能飛到試飛院，進行更加專業的試飛。
現在，跑道不夠長，高速滑跑沒法做，飛機就沒法飛起來，就沒法飛到試飛院，但是，偏偏只有試飛院才有足夠長的跑道來做高速滑跑實驗。
于是，試飛就困在了這個項目上，所有人都是束手無策，空軍也沒辦法，打算過去看看情況，臨走前，林老想到了秦鋒這個機靈鬼，于是就叫著秦鋒一起過去，打算商量一下辦法。
“目前，飛機如何到達試飛院是個大問題，高速滑跑沒法做，飛機就沒法飛起來，更無法飛到試飛院。所以，咱們想到了當初殲八去美國，是拆掉了翅膀，塞進運輸機的，你有沒有辦法，給咱們低價租一架運輸機過來，讓咱們把飛機給運過去。放心，不讓你出錢。”
這個死循環總得打破，就得從外界想辦法，空軍目前想到的辦法就是租運輸機，還得低價租，這個他們做不到，但是秦鋒或許有辦法。
國內的運八沒這個本事，需要戰略運輸機，伊爾76那樣的。
秦鋒笑著搖搖頭：“用不著運輸機。”
“那怎么解決？”
“手腕抖一下就解決了。”
飛機上的人都是迷惑不解，手腕抖一下，就能解決？怎么抖？
132廠，停機坪。
“雷子，這次的試飛科目是高速滑跑，不過跑道不夠長，所以，你只要滑跑到跑道中央，就要立刻減速，如果不能及時把飛機停下來，這架飛機就毀了。”
“嗯，明白。”雷鏹點頭：“宋老，您就放心吧，雖然機輪拉不起來，我們也能靠著強勁的發動機讓飛機達到足夠高的速度！”
靠著推力強悍的發動機，飛機在跑道上就能滑跑到三百公里每小時以上的速度，但是，這前輪就是抬不起來！這讓人很納悶，不過，雷鏹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跨進座艙，啟動發動機，雷鏹操作著這架飛機滑到跑道末端，對準跑道中線。
“001呼叫，第六次高速滑跑實驗請求開始！”
“可以，注意減速！”
不用開加力，只要將油門桿推到頭，三姨夫就能爆發出來七噸多的推力來，用來滑跑綽綽有余！
隨著發動機的轟鳴，雷鏹松開了剎車，殲十開始在跑道上滑跑起來，速度越來越快，一百，一百五，兩百，兩百五……
小三點起落架在跑道上飛馳，大三角機翼迎風而動，仿佛隨時要飛起來一樣。
但是，每次測試，前起落架都拉不起來，這次……
雷鏹迅速地將油門推到慢車狀態，然后拉起落架。
后面的轟鳴聲小了，前面的跑道消失了，雷鏹的視野里，已經全部都是藍天！
“我草，怎么回事？”耳機里突然發出來了一聲驚呼：“雷子，你的前起落架起來了！”
“001報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剛剛左手抖了一下，把油門桿給推回去了！”
宋老站在跑道上，睜大眼睛看著滑跑而來的殲十，它的前起落架已經離開地面一米多，它的機身已經帶起來了仰角，就如同是雄鷹展翅一樣，隨時都可能會飛起來！
解決了！
高速滑跑的問題解決了！
殲十只滑跑了兩百米，就拉起來了前機輪，繼續滑跑了幾十米，前機輪放下，然后穩穩剎車，距離跑道末端還有上百米！
等到雷鏹把殲十滑進停機坪的時候，下面已經聚集起來了一大批人。
“雷子，厲害啊，你手腕抖了一下，就把困擾咱們的問題給解決了！”
“這什么原理啊？”
“我們的機頭拉不起來，原本只是以為是跑道不夠長，或者是我們舵面的氣動力矩不夠大，實際上，是因為我們的發動機推力太強了引起的。”
此時宋老已經分析了起來。
“每次想要拉機頭，機尾就會向下，發動機的氣流就會向下吹，出現一個反作用力，導致拉起起頭需要的力矩太大，而雷子降低了發動機推力，我們的飛機有著良好的升力系數，所以一下子就拉起機頭來了！”
此時的宋老滿是興奮，自己怎么沒想到？雷鏹所謂的手抖不過是個說辭，他一定是想到了這些理論，然后才上機實驗的，雷鏹是最優秀的試飛員！
早期的飛機研制出來之后，都是由設計師去飛的，但是隨著飛機的速度越來越快，設計師這種老學究的身體素質不夠好，就只能讓專業的試飛員去飛了。
試飛員不僅僅要會飛，還得熟悉飛機，還得會分析試飛遇到的問題，成為最優秀的試飛工程師，而雷鏹，毫無疑問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選他當試飛員，沒錯！
“立刻把這個消息通知首都飛機樓，咱們解決了高速滑跑的問題，很快就能首飛了！”
“不用發電報了，他們已經來了。”
天空中，轟鳴聲響起，一架運七對準跑道，降落下來。
林老下了飛機，就大喊起來：“老宋，老宋，高速滑跑的問題，咱們可以通過減少節流閥開度……”
飛機油門只是個通俗的說法，專業的說法叫做節流閥，林老的話還沒有說完，對面也有了個大嗓門喊了起來：“老林，咱們把高速滑跑的問題解決了！”
走下飛機的秦鋒有些默然，也就是說，我白來了？
原本以為能來做個指導呢，沒想到，雷鏹居然已經這么做了，這下逼是裝不成了。
不過，這個沮喪僅僅持續了一瞬間。
“高速滑跑的問題解決了，我們的飛機是不是可以首飛了？”
“我們需要再進行十來次試飛，通過試飛的數據進一步微調電傳操作系統，接下來就該首飛了！”
“為了咱們首飛的安全，我建議，我們把飛機加一些配重，調到靜穩定狀態上來。”
“不行，我們本來就是按照靜不穩定設計的，如果調回去，那首飛還有什么意義，以后還得調回來！之前的試飛全部浪費了，還得重新飛一遍！”
“各國先進的飛機在試飛的時候，都需要先調回來，試飛是很危險的，就這樣，各國的飛機都摔過機，我們可得小心謹慎，要是摔了，整個項目說不定就毀了。”
新的問題又來了。
靜不穩定飛機更靈活，空戰格斗更厲害，但是，飛控的復雜程度也很高，如果程序有疏漏，就可能會出大麻煩。
說得更直接些，很有可能飛機剛剛離開地面，就因為飛控缺陷一頭摔下來了！要真是首飛遇到這種問題，那整個十號工程都可能會遭遇到重大挫折。
所以，要保險起見，那就先調到靜平衡狀態，至少首飛是安全的。
“各國的三代機都已經滿天飛了，我們在這個領域里已經嚴重落伍。”雷鏹開口了：“我們沒有時間浪費，不用調整飛控，我愿意來飛！”
“雷子，你的這種大無畏精神很讓我們感動，但是，這不僅僅是伱個人的安全問題，還有飛機啊！”
“如果飛機摔了，咱們太平洋集團愿意捐款，再造一架同型號的飛機！”秦鋒開口了。
既然來了，就得發揮作用！
原型機有多貴？幾千萬？哪怕就算是上億，咱們也保得起，因為秦鋒知道，殲十的設計是非常完美的，在整個試飛期間，沒有摔過一架飛機，創造了一個奇跡！
現在雖然工期提前了，但是那不過是因為發動機和航電提前到位了，飛控什么的，不用擔心，611所從成立開始就在研究鴨式布局，研究了這么多年，技術早就成熟了。
所謂捐款，根本就不可能出現，現在還能賣人情，何樂而不為。
“世界各國都在步入三代機的行列，我們已經落后世界先進水平太多了。”宋老說道：“我們十號工程的每一名工程師，都迫切地期待著這個項目能盡快完成，為祖國貢獻一款全新的戰斗機。我們不能浪費時間，我決定，首飛就用現在的飛控！如果出了事，我愿意承擔全部責任！”
“好，那我代表空軍表個態，我支持首飛用靜不穩定布局，如果出了事，責任我來負！”林老也開口了。
“咳咳，話說首飛還要多久？如果時間短，我就不來回折騰了。”秦鋒開口詢問。
“半個月吧。”
“好，那我就等半個月！”
“秦總，這不太好吧，聽說你一天見不到兒子就吃不下飯……”
“誰說的？我秦鋒可是舍小家顧國家的典型，怎么能泡在安樂窩里。正好我也看看咱們梟龍的項目進行到什么程度了，這架飛機可是關系到咱們太平洋集團接下來利潤的大項目。”
秦鋒邁著輕松的腳步，來到了生產車間，然后就看到了正在組裝中的梟龍戰機。
“我們的梟龍進展這么快？”秦鋒驚呆了。
“是的，本來就是一架輕型飛機，技術難度不大，而且我們還使用了計算機輔助設計，現在已經完成了全部的設計項目，當然要趕緊打造原型機了。”別茲留特科說道：“而且，我既然來了，就得展示出來我的能力，這樣以后才能加入你們的雙發重型鴨式布局戰機的項目。”
秦鋒反應過來。
殲十已經在進行滑跑實驗了，就在132廠的跑道上，雖然對外依舊是個秘密，但是絕對瞞不住這里面的員工，別茲留特科肯定在有意無意中看到過殲十，所以，別茲留特科就知道了。
東方的確有鴨式布局戰機項目，已經到了試飛的階段！東方國土廣袤，以后肯定還需要雙發重型機的！
他得好好表現，證實自己的能力，以后才有機會加入到這種項目來。
“別茲留特科先生，那您加油，以后一定有機會的。”
屠老也在一旁跟著附和：“別茲留特科先生，您的技術太棒了，以后在我們東方的成就不可限量！”
只要夸獎幾句，就能鼓足干勁，這樣的人在東方已經不好找了，老毛子的工程師還是挺單純的嘛。
秦鋒在天府之國住了下來，每天看看梟龍，看看殲十，小日子過得美滋滋，雖然他沒有在干涉某些事情，依舊在潛移默化地進行著。
大洋彼岸，吉尼亞州，林奇堡學院。
數學家托馬斯看著面前的小火車，不，奔騰電腦，臉上滿滿的都是笑容：“真是太好了，接下來，我要做一件能逼瘋計算機的事情，來吧，奔騰電腦，讓我們在數學的世界里徜徉！”
接著，托馬斯的手開始在鍵盤上快速地敲擊起來。
同一個辦公室里，物理教授羅伯特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你們數學家就是喜歡做一些無意義的工作，還不如用這臺電腦來模擬幾個物理模型呢。”
“不，不，你不懂，布朗常數對我們數學家來說，就是一個精神上的打擊，對你們來說，無異于雙縫干涉實驗的出現，讓經典物理學大廈倒塌！”
托馬斯要算的布朗常數，就是數學世界里的一朵烏云，而它的出現，則是因為簡單的質數。
小學五年級就學過質數，還需要熟悉一百以內的質數，可以發現一些規律：開始質數比較多，后來就越來越少。
但是，其中有很多有趣的規律，比如說很多質數相差2，3和5，41和43，10007和10009等等，這些相差2的連續質數叫做孿生素數。
兩千三百多年前，有個討厭的喜歡挖坑而不喜歡埋的家伙歐幾里得就開始腦補了：孿生素數是不是有無窮多？
歐幾里得挖了坑就走，可把后世的數學家給折騰苦了，到了1919年，挪威數學家證明，就算是有無數多孿生素數，它們的倒數和也等于一個有限的數值，這個數值就叫做布朗常數，因為這個數學家就叫瑋哥布朗。
那么，這個值究竟是多少？是真的收斂于某一個數，還是發散的？
如果是發散的，那歐幾里得就對了，如果是收斂于一個常數，那……
數學證明不了，那就算吧，把所有的質數的倒數加一遍不就行了？
七十年代的數學家算了幾百萬個質數，算到了小數點后第八位，但是這還不夠，現在既然有了更先進的計算機，數學家就算一下好了，反正現在也沒有挖礦這種工作。
“我要算十億個數值，我還要用兩種方法來算一下，感謝英特爾，給我提供了這么強大的電腦。”
“這可不是英特爾給你提供的，這是你花自己的工資買來的，一萬多美元，不知道是英特爾瘋了，還是你瘋了。”
“這里有兩百兆赫茲的處理器，它值這個錢！”托馬斯一邊說著，一邊繼續噼里啪啦的敲鍵盤。
所謂兩種方法，其實也簡單，一種是把質數的倒數直接變成小數累加，一種是把質數的倒數先通分再累加。
程序不難，關鍵是計算，哪怕是兩百兆赫茲的處理器，也需要日夜不停地算十來天！
五天之后，第一種程序算出來了結果，托馬斯耐心地把結果儲存到文檔里，還打印了一份出來，然后按照第二種結果來算，又過了五天，結果出來了。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數據，托馬斯睜大了眼睛：“該死的，怎么會這樣，這兩種計算方式，得到的差距居然……比歐幾里得挖的坑還大！”
布朗常數在算到小數點后第八位的時候，得到的結果是1.90216054。現在呢？現在算出來的結果，居然是八點幾！
轟隆！
托馬斯感覺到自己信仰了半輩子的數學大廈轟然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