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合試驗中心是由原動物試驗室增建而來的!
胡青元開車進停車場后,姚廣可能是接到了門口保安的電話或信息,直接就撥通了方子業的電話。
“方教授,您已經到試驗中心了吧?”姚廣忙問。
“我和聶主任都在器械測驗室等你。”
橋接電極的研發,一開始是方子業與聶明賢二人合作搗鼓的,但報批上去后,還是出現了些許問題。
于是方子業就馬上咨詢了姚廣這位廣白集團的總工程師,姚廣對橋接電極這種新東西自是感興趣之至的,馬上就飛回了漢市。
一直待到了今天。
“好的,姚總工,我馬上就到了。正在停車,預計二十分鐘之后就能到。”
“過來負責課題前期考評的專家團隊都已經安排到位了吧?”方子業問。
橋接電極屬于是全新的器械,脊髓損傷屬于全新的病種治療課題。
越是新的東西,越是影響重大的東西,就越要謹慎。
哪怕只是臨床課題的開端,科技部以及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對此都極為重視,特意要遣派專家團過來入駐一段時間。
一是為了考察方子業團隊的前期研究準備,二是考察是否具備進行臨床研究的資質,三則是評估實驗的安全性、倫理學評估是否合格等。
自然,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為這個課題查漏補缺。
用屁股想都能想得出來這個課題于醫學中的重要性,能夠讓華國在醫學領域起立帶隊的領域,不可能不予以重視。
哪怕它只是醫學大類中的一個小小分支。
“我已經接到了鄧主任發來的消息,說是都已經安頓好了,袁玉豐副校長還有王興歡院長都親自出動了,自是不會有問題的。”
“方教授,你先過來,我們再仔細地核對一遍吧,我們課題送批之后,反饋的那些問題,還是要進行第四次審核的。”姚廣道。
“嗯,好!”方子業答應了下來。
這件事事關脊髓損傷課題的進度,方子業當然不可能耽擱,而且從明天開始,專家團就要入駐綜合試驗中心進行全方位的考察。
這一次組成的專家團,不乏有骨科學、神經外科、神經內科、脊柱外科等相關領域的院士參與。
還有全國都極為知名的學者,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里的重要領導……
科研屬于方子業的科研任務,算是私事,不能影響門診。
可方子業選擇在這樣的關鍵節點不加班,也是人之常情。
快速停車之后,方子業與胡青元二人快速下車。
胡青元拎著自己的雙肩包,喉結滾動:“師父,今天是最后一次復審,應該沒有什么特殊的問題。”
“您派來跟著我的李七汐想要過來遠距離觀看一下,您覺得可以不?”
“她不會打擾到測驗復審,而且她已經打車到門口了。”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學習,她也懂了實驗室里的基本規則和知識……”
胡青元說:“當然,師父,您不同意的話,我就讓她去附近的咖啡廳里坐一坐!”
“只是我個人覺得,這個李七汐還是有一定天賦的,也有一定的向上進取心,她接觸到我們課題組后,想要看看極為高端的場面,是人之常情!”
方子業深吸了一口氣,步速不減:“她不能來!”
“為了這個東西,揭翰,我師父袁威宏將近一周時間,你和我最近一周的大部分時間都關了禁閉。”
“廖鎵教授,聶明賢大哥,宋毅,還有董寧老哥,最近半個月都是近乎住在實驗區的。”
“任何無關人員以及變異因素都不能出現在今天的測驗區。”
“也就是你師父我心大,否則的話,若要對這個課題更加重視一些,我們全體所有人員閉關整整一個月,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胡青元馬上回說:“好,師父,我給李七汐發信息,讓她去休息。”
“再多解釋幾句吧,理由你自己想,我沒空了。”方子業道。
很快,二人就上了電梯,往三樓的器械測驗區域而去。
姚廣快步走來:“方教授,經過改良,如今的電導性已經過關,類比范圍電壓下,電極不再會放大電流量,只會維持在非常穩定的水平。”
“這些是數據。”
“華山醫院神經內科的鄭教授不愧為業內頂尖教授,這么重要的數據說給就給了!”
方子業點頭:“是啊,我都以為要費一番口舌的。”
“天下之大,人材如過江之鯽,我們不可能通透所有的學識面和知識盲區,特別是未知的東西。”
“方向太多,要注意的細節太繁雜。”
“以后還是要多多請教。”
“不過這課題的數據都未公布,我也不知道其他教授們的課題進度如何。”
方子業接著道:“但這一次的課題,竟然不是盲審,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姚廣則道:“方教授,課題的盲審那是針對普通課題的,你這種課題怎么可能去送盲審,全都是實名制。”
“上面既怕有人包庇你,更怕有人故意針對你!使得這個課題胎死腹中。”
“不管怎樣,方教授您如今也有漢市大學背靠進行背書,其他的盲審專家也不敢亂來的。”
“數據就這些。”姚廣一邊聊,一邊強調。
方子業點頭,細細閱讀時,看到了聶明賢正坐著閉目養神,他的黑眼圈和眼袋都有些嚴重。
方子業移步靠了過去:“聶哥,辛苦了。等忙完了今天,咱們就可以休息一下了。”
大考大玩,小考小玩。
考試前把準備工作都做好,考試的時候就可以輕裝上陣,生死就那么回事了。
聶明賢說:“辛苦,誰不辛苦,大家都挺辛苦,你也挺辛苦的。”
“我目前還暫時脫離了臨床工作,外科院區剛搬來漢市,都還沒有恢復正常的運行,手術量和病人量都少。”
“不然的話,我也沒有這么多空閑時間。”
“不過我師父實在是來不了。”聶明賢解釋。
方子業道:“李老師可以抽空給很多寶貴的意見我就已經感恩戴德了,他如今任分院區院長,外科組組長,一堆事情要處理。”
“就算是李老師真愿意來幫忙,我也消受不起。”
李永軍教授不愧為器械改良的超級大家,他給的意見非常重要。
“這些數據就可以了。之前我們只想著電流的穩定性,卻忽略了電流經過了電極后,有可能對局部電流進行放大。”
“電導差可能讓連接斷端出現損害!”
“我們的動物試驗持續時間畢竟不長,若是真久而久之地出現了不可逆損傷,那麻煩才大了。”
“幸虧這一次專家團的成員夠給力和細心,而且涉及面比較廣。”
“百密一疏……”
電導差相應的知識,屬于是物理學領域,具體是哪方面的分支,方子業無法通透。
但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就能找到相應的專家。
而且,這一次對針刺電極進行二次優化,還是材料學的大師,一位院士老師親自過來幫忙指導了幾天時間。
也是這一次,讓方子業更加放平自己的心態。
了解了一件事,人多力量大,一個人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子。
打破世界僵局,完成領先世界創舉的重大課題,不是那么好做的。
“我們再試驗一遍。”方子業說。
大概三個小時后,又一批試驗數據產出了。
方子業、聶明賢,姚廣、胡青元等人細細地匍匐查看,而后頻頻點頭。
一個人突然闖了進來:“怎么樣?審核前的最后一組實驗結果出來了嗎?”
正是廖鎵。
方子業聞言回頭,略愕然:“廖哥,嫂子不是月份大了么?”
“她媽媽過來照顧她了。”
“我回去陪她的時候也心神不寧,她也知道課題的重要性,也很好奇課題的進展,目前正在等著吃瓜。”
“我就被派過來作記者了。”廖鎵穿著隔離服一邊戴手套,一邊靠近。
數據很多,廖鎵也不能短時間一一細看。
“你們直接宣布結果吧……”廖鎵索性道。
“挺好的!”方子業篤定道。
“挺好就行,嚇死我了。”廖鎵舒了一口氣。
“在看到審評回執的時候,我真的有點緊張,努力了這么久的東西,若因為這件事就被叫停的話,那也太冤枉了。”
“還好子業你夠給力,愣是請來了這么多的外援!”廖鎵拍了拍胸脯。
這個課題持續的時間可不短啊。
方子業道:“哪里是我給力,是上面的領導給力好吧?”
廖鎵嬉笑道:“大部分人和大部分教授都可以人情世故混著,但真正的頂級人才,還是不能輕視對待的!”
“主要還是子業你夠優秀。否則的話,一般的教授怎么可能被配備這么重量級的團隊?”
“接下來,那我們就等著明天的小考試?”
“好!臨床試驗前的最后一波考試了,考完之后,六月中旬應該就可以通過審批,正式開始。”
“雖然比我們預計得晚了半個月,也在正常的進度之內。”方子業道。
“明天周三,我還會進行手術,到時候就辛苦你們了。”
聶明賢和廖鎵異口同聲:“裝逼和逼裝的事情,怎么能用辛苦來形容呢?”
心情好的聶明賢二人竟然把車速拉到了極致,一下子就變了顏色。
而且還很直接。
“胡青元,幾點鐘了?”
“十一點半了。”胡青元回道。
“走吧,回了。今天也只能這樣了,明天正常運作展示數據即可。”
“后天的話,我再來行動物操作!”方子業說。
“好,師父,那你先回吧,我還要去找宋毅大哥聊一聊,提前約定好了的。”
“他那邊的進度,和我之前在恩市療養院的實驗進度相似,有點推進不動。”胡青元苦笑道。
“我們正好相互安慰,報團取暖。”
聽到胡青元的牢騷,聶明賢抿了抿嘴道:“宋毅那邊的基礎課題之重要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越是難,越是影響廣大的課題,需要投入的時間和精力就越久。”
“如果真的可以對神經電位進行精準定位和定性、定量!”
“就算不能像Einthoven獲諾貝爾,也意義非凡了。”
1885年荷蘭生理學家首次從體表記錄到心電波形,1924年,Einthoven獲諾貝爾醫學生物學獎!
這就是開創性的!
廖鎵道:“2000年:ArvidCarlsson、PaulGreengard、EricR.Kandel,因為發現了神經系統中的信號轉導獲得諾貝爾。”
“1981年:RogerW.Sperry,“關于大腦半球功能特化的發現”,以及DavidH.Hubel和TorstenN.Wie色l,“關于視覺系統中信息處理的發現”共獲諾貝爾。”
“1944年:Jo色phErlanger、HerbertSpencerGas色r,因發現不同神經纖維亞型在電信號傳導速度與功能上的差異獲得諾貝爾。”
“縱觀統計,神經電生理學是諾貝爾的高產區。”
方子業搖頭說:“我們這個應該不敢覬覦這么高。”
“一個脊髓區的神經電生理活動就想得到諾貝爾,想屁吃呢?”
諾貝爾生理學和醫學獎只辦法給對基礎醫學、基礎醫學理論有重要貢獻的人。
外科術式再如何發展,也不可能被授予諾貝爾,因為很快就會被淘汰。
只有基礎的理論,才可能影響數百年甚至更久!
從試驗中心出來,方子業發現李七汐竟然還在等,不過咖啡廳已經關了門,她正在保安室里乖乖地坐著看書。
方子業開車的時候,有看到她,但沒有和她打招呼。也沒有打擾她。
只是李七汐的這種個性,倒是讓方子業蠻欣賞。
拋開性別因素看待她,一個人能如此努力,如此上進,有想法有天賦,她只要有機遇,不成功都難。
自己或許就會是她的機遇。
當然,現在的她,還處于被方子業考察的階段!
幾天的時間一晃而過,方子業在臨床中的手術類別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每天都忙得要命,白天就是做手術,晚上就是去試驗區進行課題微調,或者就是出門去陪下來的專家團。
陪同的過程中固然有人情世故,但方子業發現,卻沒有那么多的人情往來,大家談得更多的還是專業。
或許是方子業年輕的原因,也或許是這個課題的確很重要,來的幾個大佬,每個人都給出了自己的想法,供給方子業參考。
并未如同之前中日友好醫院的那位教授般,想要摻和一腳,也沒有以自己的聲名壓人!
方子業就明白了,真正懂學術和科研的人,根本不缺科研成果。
固然主持的課題沒有那么重大,但科研產出依舊碩果累累,不會去羨慕和嫉妒別人的東西。
這就是自信!
方子業也是如此。
高考的最后一天,方子業親自來到高鐵站送行:“鄭教授,之前未提,但私下里,還是要對您的大度表示誠摯的感謝。”
“您能在如此關鍵時期提供您私密的科研數據,對我們課題順利通過前期評審,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鄭教授來自華山醫院,華山醫院的神經相關科室,僅次于京都的天壇醫院,是前三之神。
鄭教授的個子不高,僅僅只有一米六,但顯然于他而言,濃縮就是精華:“方教授,我給的數據沒有給你們造成麻煩,就算是心安了。”
“我研究了將近二十年的脊髓損傷,目前的進展也頗為有限,沒想到方教授您可以另辟蹊徑,從外科的手法走出來一條路。”
“這是脊髓損傷病人的福氣啊!”
“不過,我倒是希望,如果機緣合適的話,方教授不妨了解一下腦機芯片與神經信號的轉導,這也是不錯的思路。”
“不過,從目前來看,方教授您的課題可能更勝一籌。”
方子業趕緊回道:“鄭教授,您是懂行的,殊途同歸。”
“沒有什么勝不勝的,只要能夠達到目的,都是好的思路。”
“在沒有最終定論之前,沒有人知道哪個更好,只有時間堆積下,才知道誰稍微好一丟丟。”
“我認真拜讀過很多關于信號轉導與腦機芯片相關的論文,以后也會考慮與外科進行結合的。”
“就希望屆時若有求于鄭教授您時,您還可以不吝賜教!”
鄭教授哈哈一笑,伸出手來:“方教授,愛學習是好事,不過太謙虛就有些虛偽了。”
“方教授固然年輕,可談吐、見識、思維、思路盡皆不凡,你我之間雖然有年齡差距,但在科研方面,已經是同等層次的交流了。”
“請教二字就不要多提了!”
“我以后有問題的時候,也會直接相問的,方教授若是方便的話,可不能藏私啊!”
兩人之間的相處,只要不平等的情況下,就會有人兼容。
鄭教授發現,方子業的科研水平根本不需要他向下兼容,這就是平等交流。
到了這一步,大家的求知欲都很強。
單純的名利、經濟和社會名氣已經沒那么重要了,求知欲才是大家追逐的東西。
“鄭教授,下次見,我相信我們下次一定會再見。”方子業說。
鄭教授聞言,想了下,說:“方教授,既然你都如此說的話,那你不妨教點入會費,加入我們神經領域的學術會議唄?”
“到時候更有交流的時間和機會了……我可以為你寫舉薦信的。”
“也行!”方子業點頭。
“好,那就這么說定了,我要去趕高鐵了。”鄭教授瀟灑轉身,進了高鐵站。
方子業揮手告別,直至鄭教授沒入人群,方子業才轉身走向了停車場。
課題,定下了。
只等審批回執!
系統治療,該上臨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