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曾多勤教授偏頭看了一眼方子業笑著道:“方教授,你信不信?你今天的號百分之百會滿診?”
“應該不會吧?八點才開放號源。”方子業笑著道。
“你看看。”曾多勤非常自信地努了努嘴。
方子業拿起一看,果然看到50/50的號已經被清空。
這么一來,方子業這個拖家帶口人,臉上才終于有了一絲笑意……
與此同時,微信大群里面,新院區的廖院長還在發信息提醒:“請各位坐診教授務必注意坐診質量,一定不要為了病區的占床率、手術量、住院患者量隨意收治患者。”
“我們要先維穩,再求進。”
“新院區一年內,各個專科只會統計占床率,不會有住院率等相關要求。”
“我們要謹記王院長的要求,良性發展新院區……”
曾多勤感慨道:“果然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灘上,我們都老咯。”
方子業同樣看了一下曾多勤教授的掛號量,才只有20/50!
方子業解釋道:“曾老師,你這才是真正的口碑,我最多算是彎道超車走了捷徑。”
“目前靠著其他人的獵奇心理撐著,如果功能重建術已經發展到如今骨病科的規模,就不會有幾個人來找我了。”
曾多勤是本專業內的,還是本院人士,了解的蹊蹺更多:“那可未必,真有懂行的人,如果推薦親戚看病,可不一定推他們掛教授號。”
“走了,去門診了。”
曾多勤與方子業二人同時加快了步速,徑直往門診樓的外科診室方向而去。
新院區剛開放,坐診的門診醫生數量是不少的。
一些本院的名醫,都會在新院區的門診開設一天門診,以分流一波患者,同樣也為掛不到號的患者多開放一些號源。
這樣做自然會給臨床醫生增加工作壓力,可為了新院區的發展,倒也沒有多少教授拒絕。
比如說骨科的杜新展教授,王興歡教授、神經外科的竇乾淼教授等,都會在今天的下午,來到新院區坐診半日……
方子業進到外科診區后,發現樓層的就診人數非常少,也就是三兩個人。
更多的是導診護士以及分管排隊順序的護士。
骨科門診診室并不多,這會兒導診護士還在喊號:“骨科方子業、曾多勤教授的1號到10號在不在?”
“骨科方子業、曾多勤教授的1號到10號在不在?”
本來樓層就沒有幾個人,自然沒有人回應她。
“曾教授,方教授…”護士認得方子業與曾多勤,看到二人過來后就趕緊打招呼,而后翻了翻手:“暫時沒人來。”
曾多勤點頭:“很正常,八點才開始放號,有人掛號了都是幸運,住得近的未必掛在上午,掛上號的也不能馬上閃爍瞬移過來。”
“這里有打開水的地方么?”曾多勤背著單肩包,包里有他坐診的三件套。
方子業只是帶了一個保溫杯,沒有泡枸杞也沒有泡茶。
“有,門診診室里就有!”導診護士伸手解釋。
方子業則道:“小姐姐,等會兒我的病人來了,如果人數不太多,不管是上午的號還是下午的號,都讓他們直接進來吧。”
“如果來的人超過了五個,才按照上下午的掛號順序開始排隊。”
“辛苦了。”
導診護士小姐姐看起來就比方子業年輕,估計也就二十五六歲,雖然已經“熟了”,可比起方子業來講,年紀就要小了四五歲。
“好的,方教授。”導診護士點頭如篩。
只是心里有小人晃動——
那幾個小騷蹄子說的是對的,方教授好高好帥,氣質好好,年少有為,年少多金……
就可惜方教授有女朋友了,更可惜方教授的女朋友特別漂亮,特別可惜方教授的女朋友才貌雙全。
方子業已經習慣會有小姑娘的目光跟著自己拉絲,所以方子業走向診室的腳步平穩無宕,轉頭還道:“曾老師,中午一起就近吃飯。”
“看情況吧,要是時間不允許,一起吃外賣也行,晚上一起出去吃點。”曾多勤回道。
門診系統剛開放,來就診的人不多,就算是有人現場掛到了號,也未必會定位來骨科。
方子業坐著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患者上來,就到了曾多勤教授的診室里。
門診樓雖然是新建的,但正因為是新建,所以診室里配套的一次性水杯供應充足。
方子業自己拿著一次性水杯,討了一杯茶:“曾老師,你這茶葉從哪里買的?味道清淡又渾厚。”
“能不能給我個渠道?”
“好啊!我推給你。”曾多勤馬上拿起手機開始翻找。
曾多勤這樣的教授買茶,一般都是找熟人買,并不會在網上買。
不過,兩人正發送名片和介紹方子業給曾多勤認識的茶商熟人時,有人敲了敲門。
“請問?這里是骨科門診嗎?”一個大概十八九歲的少女輕敲門。
方子業聞言抬頭,發現對方格外緊張和羞赧。
立刻將手機一收,站起來:“這里是骨科門診,你是找曾教授嗎?進來吧。”
女孩本能地以為方子業是曾多勤教授的助手,她一邊走進,手里還拿著校醫院的片子袋:“我找曾教授。”
“曾教授,我只掛到了十一點多的號,但我就在附近讀書,就趕過來了,她們都說我可以先進來看診……”女孩的邏輯解釋能力比較清晰。
曾多勤問:“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不舒服?”
“我叫樂沅,樂是快樂的樂,沅是沅水的沅。掛的是上午十一點三十五分的號。”樂沅自我介紹。
“我本來是沒有哪里不舒服的,十一月份的時候,學校里的健身房打折,我就去辦了一張卡,鍛煉了半個月后發現膝蓋很痛,就去校醫院里檢查。”
樂沅說到這里,瞬間感覺委屈巴巴,雙眼晶瑩:“檢查照了片后,校醫院里的醫生說我可能長了個坨……”
“我是十二月三十號檢查的,三十一號掛不上號,一號休息。二號的號也掛不到,是我同學告訴我這里新開了一個醫院,可能掛得到號……”
“我?”
十八九歲,應該就是大一大二的樣子,健身是為了健康和保持身材,能去健身代表有一定的自律性,也對自己有比較高的要求。
突然檢查出來個坨坨,肯定覺得天都塌了。
方子業此刻已經做好了“助手”工作,將她的校醫院就診記錄與平片都拉出了片子袋。
將病例和CT遞給了曾多勤教授后,自己拿著右膝關節的X線平片對閱片器看。
這一看,上面的日光射線征就格外典型,如果這會兒有師弟和學生在,方子業肯定會讓他們也好好地讀取一下這典型的骨肉瘤X線影象。
“osteosaa!”方子業比較隱晦地給曾多勤教授傳達了自己的初步診斷。
這么經典的影像學征象,曾多勤自然一眼就看了出來。
只是讓方子業沒有想到的是,女孩還能聽得懂這種專業的英語單詞,瞬間臉就白了,身子開始微顫。
右手開始摸自己羽絨服的口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把電話拿出來打給自己的父母。
見此,方子業問道:“你是學什么的?你能聽得懂?”
樂沅立刻破了音,也就不裝了:“醫生,我是華科的,我們校醫院的醫生建議我來中南醫院找方教授。”
“但我沒有掛到方教授的號,那個醫生說,方教授治這個東西會相對比較擅長。都沒優選推薦我去同濟醫院。”
樂沅自以為自己隱瞞了一些東西,會讓方子業和曾多勤緊張,實則兩人早就看出來了樂沅肯定知道診斷。
作為高校生,校醫院是為本校學生和教職工服務的,比教學醫院里的醫生更加“清閑”,且有耐心,肯定會給樂沅多說些東西。
片子袋子上,就印了華科校醫院的片子,與華科對口的教學醫院是同濟與協和,本校的學生去這里,走醫保都好走一些。
畢竟大學生也有醫保。
曾多勤道:“喏,是來找你的,但估計來之前沒有做太多的功課。”
“曾老師,這時候您就別打趣了。”
“我倒是覺得,她的這個腫物是在典型的干骺端,處理起來并不算復雜,勝在典型。”
方子業說完,舉起了自己的胸牌,道:“樂沅,謝謝你的坦誠啊,更謝謝你們校醫院老師的推薦。”
“我叫方子業,是這樣的,你這個腫物是比較典型的。與健身無關。”
“或許也不是剛出現的,只是之前你一直沒有運動,就沒有導致局部的微骨折產生什么癥狀,你近期健身后,導致了疼痛,所以你才做了這個檢查。”
“我的建議是啊,你去協和醫院找宋曾武教授,宋教授是處理骨病科的知名教授。”
“倒不是我們不愿意接診你,是你有你們學校的校醫保,你轉去協和醫院,可以報銷的比例會高很多……”
樂沅細聲回道:“方教授,我們校醫院的那位老師,和我老師挺熟的,他說,現在的漢市,方教授你治療骨腫瘤的水平獨居一檔。”
“可能還可以通過微創,不做外科手術的方式就把它清除掉。”
“我?我不是很想做手術。”
樂沅咬了咬牙:“我爸媽應該也愿意為我多花點錢。”
樂沅比較委婉地表達了自己家境很好,不愿意省錢,只求把病治好的想法。
樂沅這話,更讓方子業推測,對方來門診之前,應該做了不少的功課。
曾多勤看出方子業的糾結,此刻出口道:“小姑娘,你可想好了。”
“其實掙錢不容易的,曾教授的水平也非常非常高。大學生醫保在定點醫院報銷比例是不一樣的。”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樂沅有點不確定地回道:“在老家做點小生意……治療這個病,大概要花多少錢啊?”
“報銷下來之后,花得多的可能要四五萬的樣子。如果用得比較少,一萬多就可以了。”
“那沒關系!”樂沅坦然了。
“我自己都可以出錢。”
“哦,對了,我爸媽還給我買了商業醫保,醫生,我可不可以去給我爸媽打個電話啊?我真的是…”樂沅的情緒開始亂波。
“你去吧,大概率是,但這個腫物的性質,只能通過活檢來確診,只是根據我和曾教授的經驗推測,大概率是osteosaa。”方子業道。
樂沅聞言快步走了出去,手機撥號接通后,第一時間就委屈到哭了:“媽媽…”
其實也能理解,正值這個年紀的她,卻被懷疑有骨肉瘤,天是真的塌了。
兩分鐘后,樂沅就返回了。
“方教授,曾教授,我爸媽他們馬上來了。”樂沅返回后,說道。
“他們說讓我先聽醫生的辦理住院,等他們來之后,再確定去哪里治療。”
曾多勤已經將女孩的住院證都填好了。
一邊開給女孩,一邊說:“你這個情況,肯定要住院確診、住院治療的,你先繳一千塊錢吧,去骨科病房辦理住院手續。”
“不過你要先確診,所以你要辦理的是日間住院手續,相當于你不用住在醫院,先完善穿刺前檢查后,就可以回學校里了。”
“大概是明天下午,我們給你做穿刺活檢術,然后就是等結果了,這段時間,你們有很多時間商量。”
樂沅道:“好,那我還要做其他檢查么?”
“你的其他檢查等會兒去了病房再開給你,走日間住院程序,你的報銷額度會更高一些!”
“你還不用到處跑。”曾多勤回道。
“謝謝醫生,骨科,外科樓12樓。”樂沅一邊看著住院證,一邊念了出來。
“嗯,還有電子住院證,你的手機上也應該收到了短信,如果你找不到外科樓,可以隨時問樓下的導診。”曾多勤耐心解釋完后,樂沅就離開了。
“開場暴擊。”曾多勤背靠著椅子,端起了茶杯。
“比我女兒就大了三歲。”
“我結婚比較早。”
曾多勤教授今年四十四歲,他女兒十六,相當于二十八歲就生了孩子,在醫生行業中,算是結婚早的。
“是啊,開場就暴擊。”
“不過應該預后還可以。骨肉瘤只要不處于后期轉移和惡病質狀態,以后都還是值得期待的。”方子業說。
曾多勤不想細細糾結病人年紀和生存期的冷峻話題:“方教授,你這名聲傳得可以啊?”
“校醫院里的醫生,都強烈推薦你了。”
方子業搖頭:“曾老師,外人不懂,您還能不懂么?都是老師們給面子,愿意托舉我。”
“不然的話,我方子業走在醫院大廳,沒有幾個人愿意正眼看幾次的!”
“畢竟。”
方子業還沒來得及說完話,導診護士就趕緊小跑了來,道:“方教授,你的病人來了!”
方子業聞言,立刻起身:“曾老師,那我先過去了啊。”
“去吧,這已經是上班的點了。”曾多勤點頭。
方子業于是便來到了隔壁診室,導診臺的護士也是把病人放了進來。
來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走路拄拐,一瘸一步地往里慢慢走來。
方子業見了,起身到門口幫了下忙,幫他放下拐杖并且坐下后,才道:“你好,你這腿是怎么了?”
這個時候,方子業就不用問對方是哪里不舒服了,明面上就可以看得到,肯定不必如同教科書里那般,直接問患者有何不適!
“之前摔過,醫院不給做手術,我就去找中醫進行保守治療,現在就畸形成這樣子了,走路越來越難受了。”
“大概是幾個月前,有熟人讓我來找方教授您看一看,說您在治療瘸子、功能障礙方面非常厲害。”
“我來漢市守了大概一個月,才守到了你的號。”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了自己厚厚的病歷與就診記錄。
方子業小心翼翼地接過:“你的基礎疾病這么多啊?”
方子業看了青年一眼,著實沒想到對方的病史可以這么慘。
糖尿病、高血壓、高血脂等,都在他身上可以著落,而且,他還有血小板減少癥,血友病輕度。
難怪之前骨折了也不敢給他做手術,這就算是來了中南醫院找他方子業,方子業也不敢手術啊?
“嗯,方教授。”
“我這樣的情況,還有什么辦法么?”青年問。
方子業也回得直接:“說實話,你這是掛錯了門診,你這么多基礎疾病沒有調好之前,來掛我的號也是惘然。”
“你這功能障礙如果通過藥物就可以治療的話,您也不會來我這里了。”
“所以,你要不還是把號退了吧……”
方子業自認有些技術,可也要病人給自己施展技術的空間。
“真的…沒辦法?”青年的眼神非常真摯,透著對生活的渴望。
方子業搖頭:“這個真沒辦法,基礎條件不合適。”
“您把號退了吧,我給你簽字。”方子業快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目送青年離開時,方子業也頗為感慨唏噓。
如果這個患者的基礎情況沒這么糟糕,那他的瘸并不難治,不過這個世界沒有如果,只有基于現實。
后續的病人開始陸陸續續地到來,方子業也只能將之前的患者信息收閉住,避免影響對下一個患者的診療。
上午,十一點四十!
方子業看了看對面坐著的大叔,再看了看掛號信息上顯示的二十五歲的年齡,陷入沉思。
“你叫徐墨楷?今年二十五歲?”方子業問。
“是的,方教授,可能我長得比較成熟,看起來年紀比較大。”中年的語氣絲順,聽不出來任何閃躲的意思。
“那你下去用身份證辦一張實體診療卡。”方子業不想拆穿對方是‘串黃牛號’的事實,委婉道。
“健康碼不就可以么?我看他們都是用的健康碼就診的。方教授你不是故意針對我吧?”中年道。
“叔,實話實說,我們也不容易,你別讓我犯錯誤吧,你下去辦一張實體的診療卡,我給你加個號!”方子業道。
對方應該也是沒辦法了,才花了錢掛了“黃牛串號”!
“那行,謝謝方教授。”中年也沒為難方子業,一口就認下了自己不是徐墨楷的事情。
看著對方右下肢略有些僵直的走行步態,微微搖了搖頭。
但很快,上午復診的病人就走了進來。
“方教授,到我了吧,我看屏幕上顯示的是我。”排隊的一個大姐生怕被人插了隊,在門被拉開后,就趕緊擠了進來。
骨科的檢查,只要照了片子就可以直接調閱結果,不一定非要等報告。
新院區才剛開,CT和核磁區域也不需要預約,看診格外方便。
“你把你的健康碼再掃一下,我調一下你的片子。”方子業道。
“誒,好的。”大姐馬上開始切換手機屏幕。
核磁檢查結果很快就調閱了出來,方子業看完,眉頭稍稍一皺:“你之前做過一次手術啊?”
“效果不好么?”
大姐自己沒有說自己之前在外院做過手術,但核磁中顯示著有手術的痕跡。
“沒有做手術啊,就是做過一次小針刀,應該不算是手術吧?”大姐說。
方子業內心一愕,但語氣依舊平靜:“你這是做過小針刀?”
“嗯,怎么了?方教授。”大姐回得平靜。
“我們當地有很多人都做過,有些人做好了,有些人沒有做好。”
方子業知道小針刀手術,是中醫科外科操作之一,不過,中醫外科的水平,在華國真的是良莠不齊。
“沒啥,根據你現在的檢查結果,你如果有更好的生活質量要求,可以住院手術治療,如果你只是想要完成日常常見的活動的話,倒是可以不予處理。”方子業也沒有挖同行的后墻。
避免說多了,大姐去找他們的麻煩。
同行不拆,這是比較底線的原則,除非對方做得太過分,比如說本來是簡單的骨折,然后卻做了假體置換術這樣極度過度醫療的行為。
“做手術吧,我就是奔著做手術來的。”
“我也想多陪一陪孩子,陪她參加一下運動會之類的。”大姐回道。
“那我就把住院證開給你啊,你沒有什么基礎疾病吧?”方子業多問了一句。
“沒有沒有,我上一次住院還是剖腹產,平時身體也挺好的。”
“之前也在漢市的很多醫院看過,不過沒有人建議我做手術,說我這樣的情況還能用,達不到手術指征。”中年婦女道。
“就算我強烈要求,他們也不愿意給我開刀。”
手術指征是相對的,一種是指南書上的指征,還有一個是屬于自己的指征。
如果明知道自己做了手術,提升也不大的手術,主刀是肯定不會上手的,只會建議不手術。
而如同不穩定型骨折,則是客觀固有的手術指征,放在哪里都不能‘拒診’,你要是做不了,也要建議對方去更上級醫院治療。
一般到了市級三甲醫院,不穩定型骨折大多都可以被處理掉。
“方教授,您預計,我這個情況,術后可以恢復成什么樣啊?”大姐說完又問。
“看術后的愈合與康復情況,還有你自己配合醫囑的程度,應該比現在要好一些。”
“對了,你這個病種是屬于手外科的病種,所以你到醫院里后,會先住到王宗凱教授那邊,到時候手術的話,應該是我們一起做。”
“我先給你解釋一下!”方子業說。
“啊?為什么要住到其他教授那里去啊?我是來找方教授你的啊?”大姐忙道。
“是的,也是我做手術,也是住院在我們科室,我也會在科室里,但一個科室床位就這么些嘛。”
“一樣的。”方子業解釋。
“反正你的手術,我肯定給你做。”
方子業知道對方是奔著自己來的,但也要考慮到王宗凱的感受,所以能轉過去的病人,盡量轉過去。
不然的話,到時候三個帶組教授,他一個分管的床位幾乎無人,也不太好看呀。
方子業還知道,應該會有病人是來求診自己的去王宗凱那邊,他也會幫著自己收進來。
方子業說到這里時,外面響起了一陣陣聲音:“我們是上午的號啊,那肯定就要上午看啊?”
“你們先看了下午的號,那是你們自己安排出了問題……”
導診護士則道:“那你們掛了上午的號,就得按照時間規范來啊?你們又不來,現在過了號就只能重新排隊啊。”
“上午的號源都排滿了,這幾點鐘了?你掛的是九點半,你怎么九點半不來呢?”
“大家都是人,相互理解尊重一下不行么?”
又有人道:“這么遠趕過來也麻煩,你們是今天才開的號源,我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掛到號……”
方子業聞言,把住院證開給大姐后,又填好了電子病歷,起身與大姐一起出門:“大家別吵,別吵了。”
“上午的號,我中午加班看完好吧?大家耐心等一等。”
“如果是掛了下午號子的,麻煩各位先去休息一下,下午再過來看。”
“當然,已經預約排隊的就不要走了,我也會看!”這個局面,方子業當然可以不出面。
但實在沒有必要在開診第一天就發生爭吵,號源剛開,病人們也有諸多不易,方子業索性決定加班了。
方子業這話算是平息了排隊病人的牢騷,但還是有一個青年說:“那我這是九點半的號?是不是要給我先看?”
方子業則指了指就診須知:“掛號需準時到門診診室,過號之后重新報到,需順延三到五個號。”
“我一直在這個時間點等著你,可不是我違約。”
青年倒也沒多說什么了。
方子業轉身進了診室,再次拉開了日常的門診繁忙序幕。
一點半,方子業才伸了伸懶腰,走向診室門口,推開了門診的診室門。
導診護士唐婉道:“方教授,曾教授已經去休息了,他給你點了一份外賣。”
“就是有點冷了,我去幫你熱一下吧。”
“你中午也一直沒休息啊?你吃午飯了沒?”方子業左右看了看,發現診室門口只有候診的病人和家屬,其他導診護士都已經離開休息。
雖然現在的線上掛號系統已經發達,排位叫號也比較成熟,但這里是華國,如果沒有導診護士維持秩序,你永遠可以相信國人的‘自戀氣質’!
誰都想讓自己處于“優先級”!
“方教授,你這邊門診病人挺多的,我已經吃過午飯了,從家里帶來的。”
“要不,我去幫你吧。”唐婉笑得很熱情。
雖然說,方子業已經名草有主,可為這樣一個帥哥,大教授幫幫忙,其實也挺開心的,以后說不定還有能求到他的時候。
拉近關系的機會就在這樣的日常中。
方子業掂量了一下外賣盒,搖頭:“沒有冷透,就這樣吧,我吃完后趴著瞇一會兒,兩點十五分你就放下午的病人進來吧。”
五十個號,不是靠著口號看完的。
因為上午的時間凌亂,所以就需要方子業熬更多的時間,才能完成今天的接診任務,估計下午還要加班。
加完班后,方子業還要回科室里看一眼住院患者有多少,做到心里有數,新開病區和院區,要做的事情也不只是當一個‘行政主任’裝逼,而是要做具體到點的具體事務……
唐婉看著方子業走進診室,嘆了一口氣。
他本來是想加一個方子業的微信好友的,只是剛剛有點緊張,沒好意思開口。
等方子業進門后,唐婉才輕嘆道:“像方教授這樣優秀的人,果然都早早地被其他‘騷蹄子’內定了,我以后也要稍微大膽一些。”
唐婉說完,又想,倒也是也有人為她主動過,可一般人自己也看不上。
只是在中南醫院里當一個導診護士,哪里有那么多機會接觸單身優質男青年的機會啊……
下午,三點二十分。
方子業看診完先化名徐墨楷,又更名為林朝山的大叔后,在給對方住院證時,才問道:“你之前掛的那個號,多少錢啊?”
“啊?哦。”
林朝山撓了撓頭:“倒是也不蠻貴,才五百。聽他說,方教授你的一個號,一千塊錢有的人是買,這才是真正的行情價。”
“這樣的特價僅限今天一天,而且總共才三個名額。”
方子業現在的掛號費是15元,翻到別人手里后,就是五百。
這錢掙得真舒服。
“方教授,如果下次我來復診,你能不能還給我加號啊?”林朝山又細聲問道。
方子業說:“我其實不敢輕易加號,主要是自己也扛不住,我每天門診的時間,中午都是一點之后才下班,下午更是六點到七點不等。”
“加號太多了,會影響看診的質量。”
“外面還有二三十號初診復診的人。”方子業說。
方子業一天五十個號,基本上都需要初診和復診,算上偶爾的加號,一天至少要接診一百一到一百二人次。
這是看病,不是找人聊騷,是要動腦子的。
林朝山往外看了一眼,道:“辛苦你了,方教授,主要是像你這樣高技術的教授數量還是太少了。”
“其他地方,都找不到可替代的。”
“如果差一點還可以接受,但據說差了有百分之十,這就有點讓人難受了。”
都是花一樣的錢,所有人都想買個更好的服務。
“抱歉啊,謝謝你們的認可。不過這個不是官方數據,不要以訛傳訛,其他教授們的技術也挺好。”方子業道。
自己的老師可能會坦認自己的水平就那樣,可其他教授們未必愿意這么坦誠。
說多了大家就信了,也不是一件好事,不利于科室里的團結。
除非有一天,自己的積累可以達到另一類高度,可以無視所有的閑言碎語。
否則的話,方子業還是不愿意獨秀于林。
來找方子業看診的人,除了功能障礙、做過手術但效果不好的,也有少量得到風聲的骨腫瘤患者。
因為是新院區,方子業也暫時來者不拒,該看都看,該收治住院都開了住院證。
等到下午的六點五十三分,方子業拉伸著背部站起來時,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有點渙散。
看門診看似坐著,其實腦子一直都在飛速運轉,而且每過一段時間就要重新啟動,是非常耗費腦力的過程。
喝了一口溫熱水,方子業開始收拾和整理診室。
導診護士唐婉竟然還沒有走,她鉆進來一邊幫方子業清理掛號的報到排序紙,一邊道:“方教授,你平時都是加班到這么晚么?”
“嗯,門診都是這樣,手術日的話,多數時候反而會好一些。”
“但也有少數時候,比這個點更晚。”
方子業也清理掉了桌子前的紙張,而后關閉了電腦,開始打開手機,翻看一下群里面的內容。
群里面,蘭天羅不斷地“發號施令”,對科室里的住院病人、預約病人的順序進行排號,而且對管床醫生都進行一一清點,包括給他們分配床位等等,都是在親力親為。
大概翻了一圈,方子業還發現,蘭天羅今天還帶隊做了兩臺小的急診手術,都是車禍傷所致的輕度創傷,是病人自行來醫院急診就診的。
目前并沒有120往這邊轉送……
“方教授,還不回嗎?”唐婉幫忙收拾完了垃圾后,擰著垃圾袋問。
“我等會兒還要去一趟科室里,你先走吧。”
“對了,小姐姐,你叫什么?”方子業問。
“唐婉,唐宋的唐,委婉的婉,方教授你可以叫我小婉。方教授,可以加你一個好友么?”唐婉馬上自我介紹。
“好的,我也是這么想的。”
“小婉,你先回吧,下次我坐門診的時候,你可以準時下班,不用特意守這么晚。”
“我掃你。”方子業退出了群聊,打開掃一掃界面。
唐婉快速亮出了自己的二維碼后,輕步快跑而出,顯得非常淡然,仿佛只想著下班一樣……
方子業根本沒有多想,加完好友,發過去備注,并且自己也備注好后,才給蘭天羅道:“天羅,吃晚飯沒?我在點外賣,要不要幫你點一份?”
“沒回話的話,等會兒來辦公室里吃飯。”
方子業不確定蘭天羅是不是在看急診,蘭天羅是住院總,不可能時時刻刻給自己匯報。
蘭天羅果然沒有回話,方子業只能先離開門診區域,趨步趨停,偶爾站立著打字回信,偶爾語音回復。
問候方子業的人并不少,除了老師之外,還有朋友、師弟、其他的上級。
比如說新院區的廖家園院長,都在問方子業的工作狀態。
方子業不能故作高冷啊,當然只能回了。
當然,方子業還了解到,今天的曾多勤教授代表骨科參加了一場急診科的全院大會診。
雖然會診的內容與骨科不相關,但曾多勤匯報了這件事,也代表著方子業以后也要出席這樣的場面。
全院大會診,其實就是各個專科的老頭老太太聚集在一起與閻王搶命的過程。
需要處理的信息有點多,方子業也不能一一詳盡回復,回了一些比較關鍵的信息后,方子業也就打算上樓去到病區。
身后,卻有人喊了一聲。
“方教授,是方教授吧?!”方子業回頭,確定不認識來人,不過對方的音色,方子業是熟悉的。
畢竟早上才聽過他說話,而且他說話的內容,也會讓方子業記憶深刻。
但兩人之前畢竟并未碰面過,方子業也就笑道:“老師您好。我叫方子業。”
方子業真的不認識他。
“我叫李家和,肝膽外科的!今天方教授你可忙壞了啊,我看到你診室門口都滿診了。”李家和略羨慕道。
“可能是我運氣不怎么好,正好遇到了更多不幸且有就診需求的患者。”方子業也會玩人情世故的。
李家和聞言,眼皮微閃:“方教授果然是個妙人,很能與患者共情。”
“方教授這是剛下門診?不知道有沒有空,順路吃個便飯?”
“我還要去科室里,李教授,您先忙您的,到時候我再來拜訪你。”方子業婉拒道。
李家和也很通情達理:“那也行,病區新開,事情比較多,是要多去科室里看看。”
“方教授,我等會兒直接從群里面加你好友,記得通過一下。”
方子業與對方別過錯開,方子業的眼睛鼓了鼓。看來這個李家和也是個表口不一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倒不是真對自己有辣么大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