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遞員是一大早過來的，站在大雜院門口喊蘇舸和盛啟暉的名字。
周大媽從自家窗戶里聽到郵遞員的聲音，忙去中院叫蘇舸。
聽到郵遞員來找，蘇舸先是怔了下，緊接著臉上止不住地綻開笑容。
這個時間點有信上門，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錄取通知書到了。
蘇舸叫上盛啟暉，兩人一塊去了前院，從郵遞員手里接過信封。
信封右下角印著遒勁有力的四個大字——濱江大學。
蘇舸還好，盛啟暉從拿到信件的那一刻開始，胸口就砰砰砰狂跳個不停，大冷的天，手心居然微微起了汗。
他唇角繃成一條直線，但眼底能看出隱藏不住的喜悅。
看到盛啟暉拿到錄取通知書，蘇舸比自己拿到還要開心。
她上輩子讀過一次大學，有過一次相同的經歷。
只是上輩子的學校沒有濱江大學好，差了兩個檔次。
因此，雖然考上了也激動，但跟盛啟暉的那種激動截然不同。
盛啟暉作為老三屆，被耽誤了整整十年，其中滋味，蘇舸可以想象。
但她覺得，自己再如何想象，也抵不過盛啟暉本人感受的十分之一。
“快打開看看，被哪個專業錄取了。”
蘇舸催促著，同時拆開自己手里的信封。
拿出里面的錄取通知書，蘇舸視線從上至下快速瀏覽，尋找“專業”這兩個字。
錄取通知書上內容簡單，恭喜考生考上濱江大學后，緊接著就是錄取專業。
“錄取專業：紡織工程。”
看到這行字，蘇舸呆住了。
盛啟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探頭看過來。
“紡織工程？”
蘇舸轉頭看著他，嘴角抽動了下。
“被你說中了，我真的被調劑了。”
其實錄取通知書遲遲不到，蘇舸就已經有了預感。
只是當現實真的發生時，她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她跟紡織行業淵源如此之深么？
本來想借此離開紡織廠，結果兜兜轉轉還是在這行里。
“國家既然把我們調劑到這些專業，說明這些專業目前急需人才。現在百廢待興，咱們得無條件服從。”
盛啟暉面容嚴肅地說。
蘇舸欲哭無淚，不無條件服從也不行呀，錄取通知書都來了，壓根改變不了。
與此同時，她從盛啟暉的話中聽出一些端倪。
“你也被調劑了？”
說著湊過去看盛啟暉的錄取通知書。
專業那一欄，赫然是“數學”兩個字。
蘇舸：……
她瞬間覺得紡織工程挺好的，至少比數學強多了。
還好她沒有被調劑到數學專業，天天跟那些枯燥的理論打交道，她一定會崩潰的。
蘇舸同情地看了眼自家老公。
“挺好的，數學可是一切自然學科的基礎，國家需要你這樣打造基礎的同志。”
盛啟暉：……
說這話違心不違心？
盡管專業都被調劑了，跟自己想學的差著十萬八千里，但能考上他們還是很高興的，而且還是全國數一數二的濱江大學。
前院，周大媽轉身要往家里走，被方大媽給叫住了。
“剛才郵遞員過來，是不是給小蘇和小盛送錄取通知書？”
“是啊，濱江大學的通知書呢。”
隔著幾步距離，周大媽刻意提高了音量，而且是沖著許家的大門口說的。
正在家里嗑瓜子的許大媽：“……”
什么？
盛家那兩個居然都考上了濱江大學？
沒搞錯吧，那么好的學校，他們兩個都能考上？
開什么玩笑。
許大媽滿肚子不信，丟下手里的瓜子，走到門口問：“呦，周嫂子你再說一遍，誰考上濱江大學了？”
周大媽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中院的小盛和小蘇，兩口子都考上濱江大學了，一大早郵遞員就把錄取通知書送過來了。”
自己沒聽錯，真的是盛家那兩個。
而且都考取了全國頂尖學府。
許大媽面皮微微抽動，想到自己那天還當著蘇舸的面刻意嘲諷她和盛啟暉，許大媽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許大媽失魂落魄地回家了。
望著她的背影，周大媽翻翻眼皮，露出一個無聲嘲弄的笑容。
惹誰不好，非得惹盛啟暉和他媳婦。
好家伙，臉皮現在疼壞了吧。
方大媽知道了這事，她本來就愛傳八卦，何況盛家出了大喜事，立刻被她在全院宣揚開來。
方慧文也從她媽口中得知了這事。
那一刻她內心五味雜陳。
方慧文十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好起來后就不能說話了。
但她耳聰目明，是個很聰明的姑娘。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的視線就不知不覺追隨著盛啟暉的身影。
那個她可望而不可即的身影。
方慧文不會掩飾情緒，親近的人如方大媽和方慧珍，都看出了她的心思。
方大媽沒說什么，方慧珍卻對她極盡冷嘲熱諷。
惡言惡語，說他倆一個啞巴一個病秧子，湊到一起都不用活了。
方慧珍話說得不好聽，但說得確是事實。
方慧文難過了好久，好起來后她就徹底放棄了心底那點旖夢。
直到盛啟暉娶了媳婦，方慧文很難過，可她不得不承認，盛啟暉的新媳婦和他很般配。
只有那樣耀眼明媚的女人，才配得上他。
而現在，盛啟暉和蘇舸又一塊考上了大學，還是最好的濱江大學。
方慧文再一次清晰地認清自己和盛啟暉之間的差距。
她只是個小學畢業生。
盛啟暉卻即將成為名校大學生。
他們之間的距離，深如溝壑。
蘇舸才是那個能與他并肩同行，站在同一高度的女人。
這些想法在方慧文腦中不過轉了一瞬，就被外甥女嬌嬌的聲音轉移了注意力。
“小姑，我想去找盛佳姐玩，還有馮靜姐。”
方慧文回過神，抬手揉了揉嬌嬌的頭發，“去吧，別回來太晚。”
“知道了。”
一邊應著，嬌嬌一邊跑出了門外。
方慧文看著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內心是無比的安定。
這輩子她應該是不會結婚了，有嬌嬌陪伴，方慧文已經很滿足了。
大院里，大部分人聽說盛家出了兩個濱江大學的高材生，都一個個上門來道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