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北顧不得再管陸晚迎死活,凌空一躍直奔主位上的人。
“別動。”
刀鋒貼上皮膚,脖間立刻傳來刺痛,梁婠再不敢動彈。
“住手!”
淳于北陰沉著臉。
他清楚看到紅色血珠從白膩的皮膚上冒出來。
錦蘭眸光平靜:“還請淳于左衛放下手中的劍,不然我就一刀殺了她。”
人人都知,淳于北受封于先帝臨終時,先帝駕崩后,他僅對一人衷心,那便是梁太后。
“賤婢,你竟敢背叛太后。”
淳于北停在兩步外,狠戾的眼神能殺人。
錦蘭垂垂眼,語氣平平:“奴婢從來效忠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太皇太后。”
淳于北進退無途,目光一瞬不瞬盯著高座上的人。
梁婠沖他笑笑,眸光掃過下方眾人,話卻是對錦蘭說的。
“我不是沒有懷疑過你。”
錦蘭應一聲,聲音很沉:“奴婢知道,那日您離宮,就是在試探奴婢。”
瞧著眼前的這一幕,陸諼很滿意,笑著看梁婠。
梁婠抿著唇:“太皇太后的手段,妾自愧弗如。”
陸諼搖頭一曬:“有什么手段?只不過,你終究是個外人,不,對旸兒來說,你還是殺母弒弟的仇人。”
梁婠沒什么反應。
毫不意外。
倒是高旸心虛地往梁婠臉上看一眼,她卻始終沒看他。
她定然已經猜到解藥是他借著取醒神藥的機會偷拿的。
陸諼搖搖頭,又是一笑:“梁婠,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既要情又要權,沒本事誕下皇子。”
梁婠直直望著她的眼睛,輕飄飄的語氣滿是鄙夷:“是啊,這點兒我確實不如您!”
“牙尖嘴利。”
陸諼變了臉色,才要動怒,又轉眸看向另一邊的淳于北。
兩方僵持之下,若是硬拼,未必能占得便宜。
她笑了下:“淳于北,你是中軍將領,職責是宿衛京師,如今受妖后蠱惑,竟敢犯上作亂!”
錦蘭抬抬眼:“淳于左衛還不放下手里的兵器?”
她出聲提醒同時,手中沾了血的刀又要壓上傷口。
淳于北握緊劍身,臉色很是難看,瞪著錦蘭的眼睛直冒兇光。
直到刀下的人嘶的一聲,發出吃痛,他才不得不緩緩低下頭。
“是微臣無能,不能護太后周全。”
言畢,抬起的手一松,當啷一聲,長劍直直跌落。
梁婠驀地睜大眼睛,小心二字尚來不及出口,就有一把匕首閃著寒光直往淳于北后腰捅去。
她不顧脖間鋒利的刀刃,一把握住刀鋒,使勁往后一扯,錦蘭被扯得一個踉蹌。
“淳于北……”
梁婠才跨出一步,卻又被人攔住。
淳于北微微側過臉,瞥到一張敖如彬的笑臉。
他嗆出一口黑血,整個身體轟然倒地。
梁婠怔怔看著躺下去的人。
他的身體只抽搐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梁婠咬緊牙關,指縫有溫熱黏稠液體滲出來,不一會兒,手掌就變得濕漉漉的,鉆心的疼。
沒了淳于北,陸諼再無顧忌,抓著宮人的手一步步走向臺階。
“妖后梁氏與長廣王高灝暗中勾結,意圖弒君篡權,被永安王識破后惱羞成怒,痛下殺手,可憐永安王為護皇帝性命,慘遭毒手,現敖如彬擊殺叛賊同黨淳于北有功,擢升為左衛將軍。”
“謝太皇太后!”
敖如彬俯身一拜。
陸諼憔悴的臉上揚出一抹笑。
是勝利在望的笑。
“皇祖母——”
高旸醒過神,看著淳于北的尸體,欲上前勸阻,胳膊卻被兩旁的內侍死死拽住。
陸諼不理不睬,只面對著眾人,拔高了聲音:“中軍聽令!今日凡誅殺叛賊者皆按功行賞!”
說罷,指著中間被圍住的禁軍,冷眸逐一掃過去:“只要爾等棄舊圖新,誠心歸降,予便不追既往!”
此言一出,大部分人紛紛交換著眼神,雖未繳械投降,但明顯已呈觀望狀態。
畢竟,夏侯領軍不在,淳于左衛又已身死,太后尚受制于太皇太后,皇帝更信賴太皇太后。
況且,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太后大勢已去。
勝者王敗者寇。
他們實在犯不著以命相搏……
見人心松動,高灝冷冷睨陸諼一眼:“太皇太后好一招黃雀在后啊。”
陸諼吊著眼睛道:“今日,予要匡亂反正,殺了你們這對奸夫淫婦!”
高灝冷笑一聲,十分不屑。
“老妖婦,那就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話音一落,反手要劈向身旁的禁軍,誰想雙膝一軟,整個人毫無預兆地癱倒在地。
刀劍重新對上他。
高灝心底發寒。
努力調動四肢,可試了幾次,仍舊爬不起來,全身竟是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禁軍見人無力反抗,也松弛下來。
“這,這怎么回事兒?”高灝面色慘白,慌了神,再無法淡定。
梁婠隔著幾人,凝眸看他:“長廣王歇會兒吧,你這是中毒了。”
“中毒?”
高灝僵了一僵,愣愣的,再說不出更多的話。
梁婠只問:“來時,你可有在哪里聞到類似橘花的香味兒?”
高灝面上一沉,咬牙恨恨看向衣著素凈的人。
“是你!”
沒了淳于北的威脅,陸晚迎早已爬起身。
她擦掉嘴角的血跡,露出一個無比嫵媚動人的笑,然后走到陸諼面前。
“姑母。”
陸諼牽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拍了拍,很滿意她的順從。
“阿迎,你做得很好!這才像我們陸氏的人!”
陸晚迎低一低頭:“姑母說得是。”
陸諼握緊她的手,指向梁婠:“你不是心心念念要替你父親報仇嗎?剛剛你已殺了高渙,現在就剩她了。去吧,現在就走過去,親手殺了那個賤人!往后這皇太后的位置,就是你的!”
她頓了頓,盯著陸晚迎的眼眸幽幽,語調更是耐人尋味:“當然,殺她也是為你自己報仇。你不是一直恨她嗎?”
陸晚迎吃驚地抬起頭,只覺不可思議。
“姑……母?”
陸諼迎上她的目光,鼓勵似地點點頭。
陸晚迎怔怔望著眼前人,望著望著,突兀地笑了笑。
原來,姑母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