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墨辰看了一眼顧時遠，低聲開口，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爺爺，他，就是您最想見的人。”
“什么？”戰老爺子一愣，一時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戰墨辰只能硬著頭皮揭開最后的謎底：“他就是真正的戰鈞遠。”
“他就是鈞遠？！”
像有驚雷在耳邊忽然炸開，直擊魂魄，戰老爺子臉頰肌肉猛然抽動了幾下，死死盯著顧時遠，難以置信。
眼前這個中年男人，明明是雨欣的丈夫，白家的女婿，怎么忽然就成了真正的鈞遠，他的兒子？！
戰老爺子眼神微動，急切地在顧時遠臉上尋找戰家子嗣熟悉的痕跡。
但沒有，一絲痕跡都找不到。
除了那么一點隱約的熟悉感，顧時遠的長相和戰家人沒有一點相似。
片刻之后，戰老爺子冷靜下來，渾濁的眼睛里投射出冷銳的光，狐疑地盯住了戰墨辰：“你確定，你們不是為了糊弄我，順手拉他來我面前冒充？”
“如果我想糊弄您，那我大可以早點找個人冒充，何必舍近求遠？”
戰墨辰似乎早就料到了戰老爺子的反應，從手里的文件袋里拿出了兩份文件放在了戰老爺子面前：“還有這個，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再驗一次。”
“這是……”
戰老爺子顫抖著手拿起面前的兩份親自報告，快速翻動起來。
兩份親自報告，一份是戰墨辰和顧時遠的，一份是他和顧時遠的。
所有的數據都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們，他們三人，就是血脈相連的三代人！
縱然戰老爺子向來心性堅毅，這一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握著那兩份親自報告，顫顫巍巍抬頭看向顧時遠，心底再無懷疑。
墨辰沒有必要用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來欺騙他，顧時遠真的就是他那個命運多舛的親生兒子！
難怪他之前每次見到顧時遠，都會覺得莫名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原來，他們竟然是分離了五十多年的親生父子！
他的親生兒子，從一生下來，就和他骨肉分離，再相見的時候，卻是相見不相識……這是何等讓人絕望的人間慘劇！
戰老爺子想起這一點，就心如刀絞，捧著那兩份親子報告，頃刻間再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顧時遠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但彼此之間分離五十多年的隔閡，讓他下意識轉過頭去，極力不在戰墨辰和戰老爺子面前失態。
戰墨辰和顧時遠相處時間不短，他明白戰老爺子的傷痛，也明白顧時遠此刻的無措。
而他站在這里，兩個人是無法敞開心扉去彌補這五十多年隔閡的。
戰墨辰默默轉身，悄然擰開門把手退出了病房，把獨處的空間留給戰老爺子和顧時遠。
房間的門再度緊閉，戰老爺子被輕微的關門聲驚醒，才短暫地從悲痛中抽離出來。
隔著淚眼模糊的視線，戰老爺子顫抖著朝顧時遠伸出手：“鈞遠……”
顧時遠沒有應聲，但本能地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離戰老爺子最近的地方，微微俯身。
戰老爺子蒼老的手掌輕輕地落在顧時遠臉上，一寸一寸地描摹他陌生的面容，手指越發抖得厲害。
看到親子報告之前，戰老爺子還在疑惑為什么顧時遠的長相和戰家人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但此刻兩人離得這樣近，戰老爺子終于看清了顧時遠臉上那些細小的痕跡。
他一瞬間想起了顧澤宇。
從身形來看，顧澤宇原本的長相應該是和白崇卜相差無幾，但是顧敬東為了掩人耳目，給顧澤宇整容下毒，生生毀掉了他的一輩子。
顧時遠也是被顧敬東帶走的，顧澤宇的遭遇，豈不是也會在他身上來一遍？
戰老爺子痛悔中帶上了滔天憤怒：“你的臉……是不是顧敬東，是不是他？”
顧時遠眼看著戰老爺子的呼吸急促起來，心頭本能地焦灼，但面上依舊是一片冷靜，淡淡解釋：“不是他。”
“是當年那場意外，阿容和假的戰鈞遠喪生火海，我也被嚴重燒傷。雖然沒有喪命，但全身皮膚燒毀潰爛，不得不整容。”
“那場大火……”
戰老爺子聽著顧時遠波瀾不驚的敘說，心臟越揪越緊，呼吸越發急促起來：“當時你也在火場中……你也在！”
顧時遠說得輕松，但戰老爺子怎么會體會不到當時的慘烈！
那場大火延綿半條街，燒毀房屋無數，死了很多人。
當時他為了那個冒牌貨的意外身亡，悲痛欲絕，卻不知道自己的親生骨肉也在火場中九死一生！
“鈞遠，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啊！”
錐心的疼痛和后悔猛烈襲來，戰老爺子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心痛得幾乎昏厥過去！
顧時遠已經盡力在淡化那段非人的經歷了，可他沒想到戰老爺子反應會這么大。
眼看著戰老爺子臉色發白，顧時遠想起戰墨辰說過，戰老爺子自從做完心臟手術以后，身體就不太好，頓時也緊張起來。
他連忙上前坐在戰老爺子身邊，給他拍胸順氣，安撫戰老爺子的情緒：“您別這樣，我很好，除了那一次的意外，我沒有再吃過什么苦，您不要過分自責！”
戰老爺子痛苦搖頭：“我怎么能不自責，都是我當年和顧家結怨，才害得你被人調包，顛沛流離這么多年，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墨辰，也對不起戰家的列祖列宗……”
戰老爺子越說也沉浸在后悔自責中不可自拔。
但不知道是親生兒子在身邊安撫寬慰，還是這場痛哭讓戰老爺子心中郁積的那口悶氣得以宣泄，戰老爺子痛哭過后，情緒倒是漸漸平靜下來。
顧時遠也略微放了心，再開口的時候，就轉移了話題，問起顧敬東的事情。
“死了。”
戰老爺子只回了兩個字，就又把話題轉了回去。
“鈞遠，我們父子分離五十多年，這些年……你都是怎么過的？澤宇被顧敬東下毒的事情你知道了吧？他有沒有對你下毒手？”
“我……”
顧時遠頓了一下，意識到這個問題無可回避。
可憐天下父母心，哪個父母找到失散多年的孩子，最先想知道的，不是錯過的那些時光里，孩子到底過得怎么樣呢？
只是想起那些遙遠的黑暗過往，顧時遠并不打算讓戰老爺子知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