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只剩余燼,只剩下星火點點,旁邊的女人微微啜泣。
拓跋梟以為,蘇幼月已經醒了,他冷聲呵斥:“閉嘴。”
然而對方并無反應,等他起身,才發現她根本沒醒,臉色通紅,眼角沁著淚,渾身發抖,吃下去的藥好似沒有什么作用。
他又罵了一聲,異常暴躁,可有氣卻沒地方撒,只能對著空氣罵了幾句,暴躁轉身,沒入了雨夜之中。
白狼揚起頭,看著他的背影片刻,眸中似乎愈發困惑。
過了許久,拓跋梟才從外面歸來,身上被雨水淋透了,黑衣更黑,銀飾更白,一走進來,帶著一身的水汽。
他將拽回來的草藥搗成汁,就著水給地上的蘇幼月再次喂下去,剛準備起身,就見她的腿不自然地蜷曲著,終于想起來方才嘯月將她咬傷了。
拓跋梟忍了又忍,才沒有把人給扔出去,一把扯開她腿上的粗布褲子,將剩下的藥發泄似的敷上去,才狠狠甩了把手上的藥汁,氣沖沖地瞪著地上的女人。
“再敢吵醒我,就掐死你。”
他當然沒耐心給她不致命的傷口上藥,擦了手就憤憤回到睡的地方,他正要睡,又想起什么似的,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將地上原本自己睡的毯子丟到了蘇幼月身上。
“你最好有用……”
拓跋梟語氣帶著威脅,似乎若是蘇幼月做不到,等待她的下場絕不會好。
可蘇幼月昏睡之中,根本不會做出回應,但被照顧妥當,終于不再做噩夢,沉沉進了夢鄉。
第二日一早,她就被扯醒了。
“趕緊起來,上路了。”
拓跋梟冷森森扯醒她,耐心似乎已經被耗盡了。
蘇幼月清醒過來,忍著渾身上下的疼,快速在腦海里將自己的處境過了一遍,就啞著嗓音問道:“拓拔將軍,我們去哪?”
雖然如今在拓跋梟旁邊,能暫時躲一躲榮王的人,可她卻并不覺得在他身邊就是安全。
拓跋梟眉頭挑了下:“去哪?自然是我去哪,你就去哪。”
雖早有預料,蘇幼月依舊心情一沉:“拓跋將軍若是方便,能將我送到溫城鹿府,我們蘇府定有重謝。”
“不方便。”青年直截了當回絕,“本將軍說了,我去哪,你就去哪。”
見女人還想說什么,他冷笑一聲:“看來蘇大小姐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蘇幼月閉了嘴,一時半刻不想與他理論,跟不講理的人講道理,那才是真的不講道理。
況且,她不能激怒他。
“那拓拔將軍打算去哪?”她轉而問道。
拓跋梟看了她一眼,眸光中多了一份不耐煩。
蘇幼月再次沉默,不再發問,而是默默爬起來,準備跟著他往外走。
她剛一動,身上的毯子掉落,她才發現自己身上蓋了毯子,又看到小腿處的褲子被撕開了,傷口被人上了藥。
都到了這種境地,她當然不會質問拓跋梟看了她的腿這種傻瓜問題。
她一瘸一拐跟著拓跋梟往外走,還沒到,那頭白狼就從她前頭躥了出去。
天氣罕見地放了晴,萬物在陽光下水洗一新,熠熠生輝,那白狼的皮毛也像是一片皚皚白雪,漂亮至極。
蘇幼月腿上雖然疼,卻暗自慶幸這頭狼昨夜沒有咬到她的骨頭筋脈。
只不過就這么走下去顯然不是辦法。
正當她遲疑時,拓跋梟繞到木屋后面,牽出來一匹赤紅的駿馬,這匹馬一牽出來,蘇幼月就明顯感覺到它比尋常的上等馬更要高大俊美,精神奕奕,且身上帶著一種和其主人極其相似的傲氣。
蘇幼月還在發呆,就見拓跋梟上馬,朝著她走來,上下審視著她。
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又拎雞仔似的,一把將她拎上了馬,她整個人以趴著的姿勢被摔到了馬背上。
在馬背上懸空的感覺讓蘇幼月臉色一白,下意識想要抓緊什么,然而她剛要抓到馬鞍時,青年已經一踢馬肚,直接沖了出去。
蘇幼月才被顛了兩下,胃就被硌得劇痛,她不得不死死抓著什么東西,仿佛如此能讓她多幾分耐力,撐過這場折磨。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顛得幾乎暈厥,一陣陣反胃時,拓跋梟忽然勒馬,這一下更是讓她夠嗆,險些摔下馬背。
她來不及聽拓跋梟說了什么,就干嘔了兩聲。
“下馬,審查!”前方有人呼喝道。
蘇幼月依稀聽到身側的青年輕笑了一聲。
攔路的官差見他是這副態度,頓時肝火大盛,罵罵咧咧朝這邊走來。
快要到跟前時,他們終于看清拓跋梟那雙異色的眼眸,這才意識到,這是東榮國人,不是大盛人。
二十幾個官差,紛紛一怔,互相聚在一起嘀咕了幾句之后,之前還態度極差喊停的那人一改態度,討好道:“這位兄弟,咱們朝廷丟了要犯,如今兄弟們奉命審查,還望行個方便。”
蘇幼月終于回過神來時,立刻明白過來,這群人很有可能是榮王派來搜自己的人。
看清幾人還帶著畫像,此時正往自己臉上張望,她立刻轉過頭,心跳飛速。
這么多人……
拓跋梟不會把她扔給他們吧?
她正胡亂猜測著,那群官差見拓跋梟不語,以為他是答應了,于是笑哈哈地上前。
眼看著幾人就要到了跟前,他們只感覺眼前忽然有個白影一閃,下一秒,人群中就響起哀號聲。
“狼,有狼!”有人嚇得破音大喊。
“快砍死這畜生!”一群官差亂了方寸。
可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拓跋梟就騎著馬朝他們沖去。
就在蘇幼月以為,拓跋梟準備讓白狼引開這些人,帶著自己直接沖過去時,她忽然被一抹溫熱的液體濺了一臉,甚至濺進了她的眼睛和口鼻之中。
濃郁的血腥味往鼻腔中鉆來,這一刻,她終于看清,地上有一個飛滾的人頭,在地上一邊噴著血一邊翻滾。
錯愕之間,她甚至與那人頭上的眼睛四目相對。
拓跋梟在殺人!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