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橫遍野。
血流成河。
蘇幼月頭上臉上全是新鮮的血液,她幾次欲嘔,空蕩蕩的胃里又什么都吐不出來。
方才還活生生的二十多個人,全死了。
而殺手甚至連馬背都沒下。
這也讓她充分意識到,自己在拓跋梟面前,的確是個可以被他輕松碾死的螻蟻。
且這個男人比曾經的謝淵更要難以交流,不論如何,那時的謝淵就算讓她恐懼時,也不曾擔心過自己的性命,還敢與他講道理。
跟拓跋梟,有什么道理可言?
蘇幼月沉默著,忍著身體上的不適,閉了下眼睛,有血珠不斷順著她的發絲和臉頰往下流淌。
她麻木得像是自己才是死人。
又不知過了多久,馬匹再一次停下,拓跋梟翻身下馬,徒步往村落中走去。
蘇幼月掙扎了一下,從馬背上下來,終于能在路邊吐了一番。
可她連一口水都沒喝,又怎么吐得出來東西,吐了半天,感覺連胃都要吐出來了,還是沒有吐出來丁點東西。
正這時,前方忽然傳來哭鬧聲。
她抬頭看去,就見一戶人家中逃竄出來一個女人,尖叫著求饒。
看清拓跋梟幾步就到了女人跟前,舉起了刀,她忍不住大喊:“拓跋梟!”
青年聽到她的聲音,抬眼看過來,眼中卻是不耐。
蘇幼月拖著傷腿快步走過去,盡量委婉著語氣:“別殺她,你沒有必要濫殺無辜,這些手無寸鐵的村民們又不攔我們的路。”
她越說,語氣越輕柔,幾乎是在試圖安撫一頭不通人性的野獸。
拓跋梟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嗤笑一聲,卻將彎刀收回了腰側嵌著銀飾和寶石的刀鞘。.
蘇幼月松了一口氣。
還算他有些人性。
可她還沒徹底松完,旁邊的女人已經徹底失去理智,一邊尖叫一邊往村里跑去:“東榮人來了,救命啊……”
女人的聲音隨著青年擲出的彎刀刺入她的胸膛戛然而止,驚愕地看著胸口的彎刀,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鮮血很快蔓延開來,紅得刺目。
蘇幼月忍不住怒而看向拓跋梟:“你……”
她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拓跋梟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前,薄唇勾著,笑意卻不達眼底,是無情無義的痞相:“你說得有些道理,不過,我想殺人,現在就想。”
蘇幼月聞言,對他怒目而視,可察覺到他的視線在她脖子上劃過,又不得不壓下火氣:“既如此,你就去多殺些惡人,殺個痛快。”
“本將軍想殺什么人就殺什么人,輪得到你廢話?”拓跋梟一把扯住她的衣領,惡狠狠在她耳側道,“蘇大小姐,我奉勸你最好當個啞巴,我耐心有限,可沒耐心像謝淵一樣捧著你!”
說罷,他才松手。
蘇幼月因為慣性,往后踉蹌了兩步,險些摔倒。
拓跋梟冷冷看了她一眼,再次轉身往村子里走去。
看著青年直接拔出女人背上的刀,蘇幼月感覺渾身上下都在發涼。
看著拓跋梟的背影進了另一戶人家,蘇幼月咬了咬唇,轉身就想直接離開。
留在這個瘋子身邊,絕不是個好主意,也許哪天說不定他又想殺人,直接便會拿她開刀。
而且,她怕自己繼續待下去也會忍不住發瘋,趁他半夜睡著想要掐死他。
她剛轉過身,第一步還沒邁出去,那頭白狼就突然不知從哪躥了過來,擋在了她前面。
這頭白狼足有她胸口高,身形兇猛巨大,光是看一眼,都叫人遍體生寒,蘇幼月的腳步不得不僵在原地。
與此同時,拓跋梟的馬也繞了過來,和白狼并行,儼然有她趕走就活活踩踏死她的意圖。
蘇幼月喉嚨忍不住滾動了下,腳步停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她只能等著拓跋梟回來。
拓跋梟離開的方向依稀傳來其他人的求救聲,她卻只能沉沉地閉上一雙眼睛,不想睜開。
然而幾秒過后,她就猛然睜開眼睛,轉身朝著拓跋梟的方向走去。
她蘇幼月自詡不是什么好人,可她兩輩子的人生、經歷、學識、教養、性格都讓她無法做到對這種事袖手旁觀!
一個孩子連滾帶爬從茅草屋躥了出來,不小心撞到了她懷里。
蘇幼月身上一痛,可牢牢將這孩子抱在了懷里。
小孩兒大概五六歲的模樣,是個小男孩,穿著的衣裳有些大了,像是大人的衣服改的,衣服上打著不少補丁,可依舊能看出身上很瘦,抱在懷里都有些硌得慌。
從屋里拎著染血彎刀的青年漫不經心出來,看到她抱著的孩子,撇了撇嘴:“松開。”
蘇幼月堅定搖了搖頭:“拓跋梟,你聽我說……”
她剛說完,拓跋梟就已經耐心盡失,幾步闊步朝她氣勢洶洶走來,硬生生將那孩子從她懷里幾乎是剝離出來。
蘇幼月因為這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摔在了地上,可看著拓跋梟抬刀,男孩嚇得驚聲尖叫,她還是直接撲了上去,擋在了孩子面前。
她緊緊抱著男孩兒,閉著眼睛良久,都沒有等到落下來的刀,才背對著拓跋梟睜開了眼,眼底閃過一絲流光。
拓跋梟氣息粗重了幾分,這次終于全須全尾地怒喊出了她的名字:“蘇幼月!”
這個女人怕不是有病,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小崽子連命都不要了!
拓跋梟根本不能明白這是為何,可毫無疑問,他因為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聽話徹底生氣了。
好,很好。
還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么大膽過!
拓跋梟已經忍到極限,忍無可忍了,他握緊了手中的刀,想到干脆就這么砍下去得了,什么謝淵的女人,什么威脅謝淵,他有的是法子對付謝淵,根本犯不上要為一個女人費一絲一毫的心神!
只要砍了她,他就能立刻、馬上、現在就直接出一口惡氣!
有那么一瞬,他腦海里甚至閃過了蘇幼月小時候的模樣。
他才終于有一絲恍然,想起來,這個女人小時候就是這么可惡至極,氣得他牙癢癢,他那個時候就想過,干脆打死她得了,反正大盛的皇帝也不敢將他們東榮國人如何!
拓跋梟胸口快速起伏了下,終于猛然抬起了手中的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