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國。京都。高陽。
距京都數里的城外，一輛馬車緩緩而行，不疾不徐的。
此時已入初夏，小小的馬車里面擠了四個人，擁擠閉塞，稍微一動就是一身細汗。
高凌舟掀開車簾，腦袋探出車外，看著城外風光，綠野成蔭，已有些不耐煩，“爹，娘，還有多久才到京都？”
高謹英掀開車簾看了一眼，這是京都城外的一條官道，走到頭就是京都城門，“快到了，約莫一個時辰吧。”
“啊？還有一個時辰？”高凌舟頓時泄了氣，“能不能再快點，連坐了好幾天馬車，我的腰都快顛散架了。”
高謹英瞥了她一眼，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正欲發作。
高凌楚瞧著父親臉色不佳，忙幫著打圓場，“阿舟，一個時辰很快的，你閉上眼，再睡一會，醒了就能到了。”
“好嘛，我不說了就是。”
高凌舟嘟囔著，便靠在姐姐的肩膀上，閉上眼。
馬車里頓時安靜下來。
不出一會，突然一陣馬啼嘶吼，馬蹄揚起，帶著馬車往旁邊傾斜了一下，馬車里的四人頓時被摔的人仰馬翻。
高謹英最先反應過來，掀開車簾，就見一隊人馬策馬揚長而去。
一行人約莫十人左右，他們通體穿黑色長服，頭戴氈帽，看不清相貌，身后背著兵器，揮著長鞭，疾馳而去，似乎在趕著要緊的事情。
“都城外的官道，也敢如此囂張，不知道是什么來頭。”
高謹英心中腹誹，但也沒有深究。
他被貶黜蒲州已有二十余年，京都形勢波云詭譎，變化莫測。上一次回京，還是接和離的妹妹去蒲州，自后再也沒來過。
這么多年，兄弟相聚甚少，如今見面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或許，回京都并不是個好的選擇。
他微微嘆了口氣，放下車簾，抬手將身邊還在掙扎的夫人扶起，隨后夫妻二人又安慰驚魂未定的女兒。
一個時辰之后，馬車終于晃晃悠悠來到都城，巍峨的城門像座天神佇立在那里，昭示著不凡的身份。
剛入城，高氏姐妹就按捺不住好奇心，掀開簾子，四處打量著城里的一切。
就在此時，一位穿褐色麻衣長衫的人迎上來，攔住馬車，“請問是蒲州回來的四爺和四夫人嗎？小的是高府管家，奉大爺的命令來接四爺和夫人回府。”
高謹英聽著聲音熟悉，忙掀開車簾，來人蒼老了些，臉頰都已經是斑斑白發，但依稀還有年輕的樣子。
“是長嶺哥？居然是你？哎喲，真是歲月不饒人，我上一次回來，你還是我大哥身邊的護衛，如今都成了高府的管家了。”
高長嶺深深作了一揖，“老管家身體不好，告老歸鄉了。承蒙大爺信任，讓我做了高家的管家。剛剛兩位小姐掀了簾子，才得以看見四爺。四爺和夫人一路辛苦，請隨我來。”
“我還認得高府的路，我們自己回去。”
高謹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從懷里取出一封信，遞給高長嶺，“這是瑞芝寫給她哥哥的信，勞煩長嶺哥幫忙送一下。”
“表小姐的信，是得緊著點送。那我先去給表少爺送信，就有勞四爺和夫人自行回去。”
高長嶺揣了信，就與高謹英夫婦道別，去秦府送信。
高謹英則走了相反的方向，回高府。
回到高府，見了兄嫂，卸下行李，高長嶺也回來了，手里還揣著高謹英給的那封信。
然后帶來一個震驚所有人的消息：“表少爺不在京都，聽秦府的人說，好像是輸了錢，出去躲債去了。”
秦瑞芝久等不來京都的回信，閆刺史也避而不見。
計劃落空，如今還身陷囹圄。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她縱火的案子一直壓著，沒有開堂審理。
期間，小年來看了她一次，給她送了床薄被，在草垛上墊著舒服。
至于她的母親，依然是當她不存在，不管不問，不看不理。
“哎，這到底是什么母親呢？和離歸和離，孩子總歸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怎么就能做到不動如山，視而不見的呢。”
秦瑞芝不太理解。
當然比起母親高芷英，親爹也不是啥好玩意，十多年不聞不問，倒是安穩做他的監門校尉，實在是無恥卑劣。
“等我回京都，我一定先去秦家，看看到底是什么樣卑劣無恥的男人，才能逼的懷孕的妻子和離，又對生下來的女兒不聞不問。”
“天底下，絕情無恥的男人大抵都一樣。”
秦瑞芝用雙手枕著后腦勺，沉沉嘆了口氣：“回京都啊回京都，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而后又坐了起來，隔著鐵柵欄呼喊牢頭。
這幾日，她私下給牢頭塞了一張百兩銀票，牢頭對她是言聽計從，除了不能放她出牢獄，其他都好說。
“老哥，你幫個忙，跑個腿，去裴家問問，到底什么時候放我出來？裴興恒要是客客氣氣，你就告訴他，只要放我出去，我就投桃報李，幫他討裴家借出去的債。裴興恒要是蹬鼻子上臉，你就告訴他，等我出去，我就燒了他裴家大宅。”
每次給秦瑞芝辦事，秦瑞芝都會給一點賞錢，牢頭很愿意替秦瑞芝跑腿。
牢頭交班之后，換了身常服，就去了裴府。
快到裴府的時候，想到秦瑞芝即將給的賞錢，心里別提有多高興，還哼起了小曲。
沒走多遠，有人向他探路：“老哥，你好，請問裴府怎么走？”
老頭打量著眼前的人，穿黑色織錦長衫，腳蹬牛皮長靴，手握一把長劍，一看就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忙回道：“你打聽裴家做什么？”
那人回道：“我家主子隨商隊游歷，與家里失聯已久。近來聽說是住在蒲州裴家，奉家中夫人之命，前來迎主子回家。”
牢頭想起來，裴家是住了位公子，被裴興恒奉為摯友，聽說是出生自京都的貴族大家。
如今看仆人都這幅富貴打扮，風度翩翩，大家族果然是不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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