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是看著蕭漪成長起來的,一路有多艱辛,他這個外人,有時心都揪著的。
楊束的野心,不會放棄蕭國,郡主呢,把蕭國放在首位,任何事都無法動搖她守護蕭國的決心。
兩人的立場,不管怎么變,最后都得對立。
再喜歡,郡主拔劍的手也不會遲疑。
但情意生了根,會在無人的地方,化作一把把利刃扎進心口。
“先生的擔憂,我懂。”
蕭漪哭笑不得,“但我對男色,屬實興趣不大。”
以她的惡名,都不等問話,那些人就連滾帶爬的逃了。
扶一把,收獲的不是感謝,而是郡主饒命。
何元沒再說什么,蕭漪是威震各國的統帥,她不想做的事,沒人能摁著她的頭逼迫她。
“我只愿郡主長樂無憂。”何元輕輕吐字。
為了蕭國,郡主太苦了,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尋常姑娘,只需操持內宅,郡主除了上陣殺敵,還要管理朝政,幾乎沒有一刻停歇,面對的是數不盡的爾虞我詐。
“天下終有太平的一天。”蕭漪輕啟唇。
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
蕭國若還在,她或許會卸下擔子,去感受春雨冬雪,再登上世間最高的山峰,近距離看飛鳥振翅掠過天際。
自由、遼闊。
蕭漪唇角彎了彎。
若蕭國不在了……,那她應該也不在了。
林子里,蔣文郡不停抽打身下的馬,甲胄上遍布黑紅的血跡,他眼神木木的看著前方。
直到這會,蔣文郡都不相信自己敗了。
還是一敗涂地。
才半天啊!
不到一萬的人馬,殺穿了他的大軍。
為什么會這樣?
蔣文郡嘴唇抖動,低低呢喃,“我怎么會輸呢,我不是身負天命?”
“哪里出錯了?”
“到底哪里錯了!”
蔣文郡目光不停閃動,在心里瘋狂咆哮。
“我明明比蔣琒強,怎么會守不住合賢郡!”
“王上。”看蔣文郡陷入癲狂,親衛忙喊他,“此戰失敗,非您決策有誤,而是咱們身邊有叛徒!”
“不管是防守還是進攻,咱們的每一步,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擺在明面上,全在那些人的意料之中!”
“目前只是失了會溪、明樁兩城,咱們還有機會!”
“瑞金縣易守難攻……”
“噗呲!”
親衛低下頭,看著穿入心口的箭矢,他愣住了。
“王上……”親衛張張嘴,隨著第二箭射進后頸,他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追兵追來了!”
驚惶的叫聲響起,殘兵瞬間亂成一團。
蔣文郡握緊韁繩,臉色發白,急促呼吸著,他狠命抽打馬屁股,不管隊伍能不能跟上,頭也不回的奔逃。
慘叫聲被蔣文郡遠遠拋在身后。
“駕!”
逃命的隊伍從幾千人到幾百人,再到幾十人。
蔣文郡遙遙在前,親兵拼命追趕,才沒被他扔下。
騎著馬,蔣文郡沖入過膝的河水里。
水花飛濺,蔣文郡伏低身子,回頭看了眼。
見不僅沒甩開追兵,雙方距離反而越來越近,蔣文郡慌了。
再這么下去,他被抓住是遲早的。
“攔住他們!”
“攔住他們!!!”蔣文郡一邊喊,一邊沖上岸。
親衛臉色難看,數百騎兵中的精銳,他們拿什么攔?
沒有任何停頓,親衛追著蔣文郡過河。
若不是妻兒老小在蔣文郡手里,他們早跑了,弒父殺兄的畜牲,哪值得拿命追隨。
平日瞧著威風,一打敗仗,怕成了這樣,真就披著虎皮的鼠,也不知道哪來的臉,成天嚷嚷著自己是真龍。
不害臊。
親衛一邊追蔣文郡,一邊在心里吐槽。
誰家真龍這德行啊?
薄情寡義,嫉賢妒能,心腸歹毒!
親衛瞧著蔣文郡狼狽的背影,暗暗撇嘴。
這年頭,想混口飯吃,真就是捏著鼻子。
“咔嗒!”
“轟隆隆!”
幾聲巨響,水從上方奔騰而下,頃刻間,河水暴漲,卷著碎石往前翻滾。
及膝的水流,不過幾分鐘,就淹到脖子。
親衛瞧著這一幕,張大了嘴。
這……
蔣文郡策馬回頭,看著越漲越寬的河流,他大笑出聲,一張臉激動的通紅。
“都瞧見了?!”
“本王是上天指定的君王!是這萬里河山唯一的主人!”
“絕境逢生!遇難呈祥!本王得天助!!!”
“得天助!!!”蔣文郡張開手,用盡力氣吼出來。
親衛愣愣的看著他,又轉向湍急的水流,這特么罵不了,他真得天助啊!!!
“公子。”
老王神情凝重,快步到楊束身邊,“蔣文郡過河后,上游大石滾落,河水瞬間暴漲,追兵被攔在河邊。”
“他逃了。”
楊束筆頓住,墨水滲透了紙張。
“運氣挺好。”楊束慢慢擱下筆,不輕不重的道。
“將來萬箭齊發,百刃加身,希望他還能躲過去。”楊束眸子沉冷。
“公子,我親自去劈了他!”老王眼含殺氣。
“用不著。”
“一次好運而已,慌什么。”
“別說不是天命之人,就算是,他又能如何?”
“召喚十萬大石,砸死我?”
楊束眼神睥睨,“這地上的事,人說了算。”
“計劃不變。”楊束聲線平淡。
老王穩住心神,朝自己頭上拍了下,“我糊涂了,公子才是天命所歸。”
“其他的,都是冒牌貨、小雜魚!”
“公子。”桂文探進頭,“皇宮來人了。”
楊束勾了勾嘴角,“該著急的,是劉庭岳。”
換了衣服,楊束隨內侍進宮。
御書房氣壓極低,地上能看到未干的水跡。
不是茶水,是清洗血跡留下的。
從血腥味看,不超過一刻鐘。
楊束垂下眸,對劉庭岳行禮,“臣參見皇上。”
劉庭岳沉著臉,吐出五個字,“蔣文郡逃了。”
楊束抬起頭,頗為驚訝,“逃了?”
“這般周密的部署,按理說插翅也難飛,他竟逃了。”楊束擰緊了眉,眼底浮現困惑。
“我們中,有人叛變了?”
“若是如此便好了。”劉庭岳嘴角緊繃,“騎兵一路追擊到河道,蔣文郡過河后,河水就暴漲!”
楊束面色變了變,“竟有這等事!”
“皇上,此事絕不能傳開!”
“叫外人知道,定要瘋言瘋語,說蔣文郡才是真龍天子。”楊束看著劉庭岳的面色,最后一句,刻意緩了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