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夠獵獵山雞野兔,入不得大人的眼。”莊足兩低聲開口。
“老王。”楊束側頭,“取弓箭來。”
說著,楊束起了身,挑了根細毛筆,他走出了屋。
楊束走了,莊足兩哪敢一個人待在屋里,連忙跟上去。
尋了棵樹,楊束把毛筆系在樹干上。
“公子。”老王取了弓箭回來。
“給他。”楊束瞧了眼莊足兩,隨后指著房門,“站在那,拉弓射中筆桿。”
“射不中,今晚的飯,你是吃不上了,撫恤金,我會讓人送到你妻女手里。”楊束淡聲道。
莊足兩神情惶恐,握著弓的手直抖,“百戶大人,您大人大量,饒了小人吧!”
“活路在你自己手里。”
楊束抬了抬手,示意莊足兩走到他說的位置。
“快著些吧,以你的箭術,射中筆桿的機會很大。”老王從旁催促,讓莊足兩不要磨蹭,消耗楊束的耐心。
莊足兩腳步沉重,手握著弓,不斷縮緊,眸色時明時暗,猶豫不定。
“公子,莊足兩好像心神亂了,這還能穩住箭?”老王小聲道。
“嚇一嚇,就亂了手腳,怎堪大用。”楊束望著莊足兩,目光深遠。
一個從能人堂出來的人,心理素質按理不差,在右家待的太安逸了?
深吸了口氣,莊足兩拉開了弓,盯著離自己近百米隨風晃動的毛筆,他微瞇起眼,短暫的停頓,莊足兩松開了手。
箭矢破空而去,插在樹干上。
筆桿輕晃了晃,無一絲損傷。
莊足兩面色發白,手里的弓沒拿穩,落在地上,發出啪嗒聲。
“百戶大人,小人、小人太緊張了,你讓小人再試一次。”莊足兩白著臉乞求,為自己爭取生機。
“老王,給他箭。”
沒料到楊束這么輕易就答應了,莊足兩愣了愣。
“不高興?”楊束掀起眼簾。
“高興,小人高興,謝百戶大人。”莊足兩忙道。
把地上的弓撿起來,莊足兩看了眼遠處的筆桿,咬緊了后槽牙。
將弓拉滿,莊足兩屏氣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筆桿。
楊束側頭看他,手輕輕摩挲玉佩。
箭矢穿過空氣,射中筆桿,接觸的剎那,筆桿斷裂,箭矢去勢不減,叮的扎進樹干里。
“甚好。”楊束夸了句,面上卻沒有什么表情。
“茶涼了,老王,去換杯熱的。”楊束聲音平淡,轉身往屋里走。
莊足兩無措的看老王。
“進去吧。”老王朝屋里抬了抬下巴。
“你在右家待了七年,至今沒有一官半職,怨嗎?”楊束手放在椅手上,姿態透著幾分散漫。
“右家收留我,給我衣食、住的地方,恩情如山。”莊足兩認真開口。
楊束笑了,“你真的是這么覺得的?”
“以右家的人脈,給你謀個官職并不難,房寧這種廢物都弄進了都監司,他們但凡念著你,何至于七年過去,還是個護衛。”
“你千里來永陵,耗盡家財,不是為了給人當護衛的吧?”
“右家養著你,卻不給你任何出頭的機會,當年選你,到底是看重你的能力,還是壓制你,不讓你往上?”
“百戶大人。”莊足兩繃緊了嘴角,“吃右家的飯,就得感恩,背主的狗,走到哪,都不會有人瞧得起。”
“我把話說的再明白點,都監司需要人才,在我這,會比右家好,付出了多少,你就能得到多少。”
“是你的功勞,誰都搶不走。”楊束微微傾身,“不是背主,是我搶人。”
“右家與我親近,我開口,他們斷不會拒絕。”
“回去收拾吧。”楊束端起茶水抿了口。
莊足兩眨眨眼,懵逼了,柳眠叫他來,是瞧上了他?
他還以為……
鎮定著走出屋,莊足兩長松了一口氣,里衣濕了一大片。
“公子。”老王不解,“就射個箭?不看看莊足兩寫的文章?試試他的深淺?”
楊束望向外面,緩緩開口,“那支箭,是故意偏的。”
“故意射偏?”老王皺眉,“他不想活了?”
楊束拿起莊足兩射出去的箭矢,仔細端詳,“他不敢把自己的箭術完全展露在我面前。”
“寧死都要藏著。”楊束手從箭頭上擦過,“其背后,有大秘密。”
“怕是與武勛侯府有關,一旦暴露,莊足兩一家都得死。”
“放在身邊,才能摸出這個秘密。”
想到莊足兩緊繃的身體,楊束微蹙眉,“也可能,與我有關。”
“若以為我是刻意試探,莊足兩確實不敢射中筆桿。”
“刻意試探?”
“他為什么怕我試探?”
“因為哪件事?”
楊束眉心越擰越緊,“老王,盯住他,要隱秘,別讓他發現。”
“是。”老王應聲,神情嚴肅。
“柳眠跟你說了什么?”
房寧就等在路口,一看到莊足兩,立馬走過去。
“柳百戶讓我去他身邊做事。”莊足兩看著房寧,表情慌亂,“姑爺,他那個人陰晴不定,你別把我給他。”
“我待在右家有七年了,雖無功勞,但……”
“行了。”房寧打斷莊足兩,“回去收拾吧。”
“姑爺!”莊足兩絕望喊。
房寧冷了臉,“現如今永陵誰敢得罪柳眠,右家養了你這么多年,你要讓我們為了你跟柳眠對著干?”
“我被柳眠捅了個洞,尚且不敢跟他翻臉。”
“要怪就怪你不知收斂,在他面前表現。”
“姑爺,小人沒有啊!”莊足兩哽咽。
房寧瞥了眼他,邁步走了,他自己都是落水的鳥,哪還顧得上莊足兩。
一個護衛,舍就舍了。
右家養了那么多個,不差莊足兩。
看著房寧離去的身影,莊足兩抹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非他背棄舊主,是人家棄了他。
“公子。”
老王輕步進屋,“侯府傳話過來,讓你去用晚飯。”
楊束將冊子翻了一頁,“晚飯弄些粥,蟬蟬有些積食。”
“讓蚊子少買點甜食。”
“總拿蟬蟬當借口,實際就是自己想吃。”
老王抬了抬頭,“公子,你每次路過街市,糕點蜜餞就沒停過。”
楊束瞟他,“那能一樣?”
“我是哥哥,疼愛妹妹是應該的,蚊子全是為了自己的嘴。”
“吃了他的,再吃我的,蟬蟬沒餓死,得被他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