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姜師妹，你確定姜家主跟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聽清了姜明雪話外之音的少年人猛然抬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可是……可是我在劍宗待了這么久，從來沒人跟我說過這些啊！”
——他來劍宗四年，從未有人與他提起過小叔曾給他寄送過家書，更沒人跟他說過，師父當年離開之前，曾給他留下過大把的資源。
他一直以為自己占著的，是他們劍宗內門弟子們的應有份額——他還為此愧疚了許久！
“云懷師兄，明雪敢以性命擔保，方才所述句句屬實，如有半句虛言，明雪愿以此身敬謝天道！”小姑娘滿面肅穆，甚至不惜為此發了個不大不小的天道誓言。
誓言落成之時，天際曾有一線寒芒閃過，而那張口發了誓的姑娘卻仍舊安然無恙。
梁云懷見此自是明白姜明雪說的都是實話，于是原本便蒙上了幾分陰霾的面容，這下愈發狼狽灰敗起來。
“也就是說，”靜靜聽二人輪番坦白過自己已知消息的易硯之突然出了聲，“有人不但偷著昧下了長留劍仙留給梁兄的修煉資源。”
“還惡意攔截了自鏡云山莊傳出來的家書，并在暗中慫恿內門弟子們爭相針對梁兄。”
“甚至，他們在試圖封鎖住所有的信息源、將梁兄困死在劍宗內門的同時，對外可能還想要博一個‘照顧摯友之徒’的仁義美名？”
“理論上講，應該是這樣的。”姜明雪稍作沉吟，微一點頭，“怎么說，硯硯，你有什么新想法了嗎？”
“算是有些猜測了吧。”易硯之頷首，“不過姜姑娘，你知道劍宗宗主孔明達的為人如何嗎？”
“孔宗主。”小姑娘應聲一愣，“你懷疑他？”
幼童不置可否，閑閑聳肩：“隨便問問，但也不是沒可能。”
“畢竟劍仙當日分明是把梁兄托付給他了，這么些年他卻經常對梁兄不聞不問的，這事怎么想怎么有些奇怪。”
“而且……”
她那便宜師父看起來也像是極其討厭這個劍宗宗主。
他一直直呼宗主為“老嗶——登”來著。
“唔……孔宗主在外人口中的風評還是相當不錯的。”姜明雪稍顯遲疑地蜷了蜷指頭，“但我也確實是聽爺爺他們私下說起過……他們說孔宗主這人看似光明磊落、生性豁達，實則頗有兩分善妒與睚眥必報。”
“是那種，你若不與他產生什么利益沖突，他大約還稱得上是位正人君子；但你若不慎攔了他的路，那他面上雖一時不顯，但指不定哪一天就要與你反目成仇了的人。”
“這樣。”幼童聽罷點點腦袋，“這可不是什么好性子。”
——這不活脫脫一個偽君子嘛。
怪不得老謝那么討厭他。
“那梁兄呢？你清楚劍仙是怎么與孔宗主成為的至交好友嗎？”
易硯之扭頭看向梁云懷，后者聞此，思索著捏緊了拳頭：“此事……我只聽師父簡單跟我提起過兩句。”
“家師生來便是豪情任俠之輩，當年習劍，大抵也是為了行俠仗義。他年少之時頗愛四處游山玩水，一面遍歷紅塵提升心境，一面為世間眾生打抱不平。”
“師父與孔宗主相識于二百年前。”梁云懷語調微頓，“彼時家師將入金丹不久，而孔宗主也只是劍宗內門一名極為普通的筑基期修士。”
“當時剛突破至金丹境的師父為了鞏固境界，只身一人外出游歷，于途中恰巧救下了因情報有誤而不慎身陷險境的孔宗主一行。”
“師父這人心腸熱，他見孔宗主一行皆是筑基修士，許是打不過那已入了金丹的魔物，便主動幫他們完成了那項宗門任務，順帶護送他們回了劍宗。”
“回劍宗的路上，他見與孔宗主聊得甚為投緣，不僅與他做了朋友，閑暇時期還曾幫他指出過修行上的問題、指點過他的劍術。”
“孔宗主本身的悟性不差，得人點明了疏漏之處，當日就已隱隱有所頓悟，回到劍宗后不久，他便一路順順利利地進境至了金丹，更在幾月后的劍宗弟子大比上，為時任劍宗宗主的澤甫尊者挑中，一躍成為了宗主的親傳弟子。”
“……他二人相識的過程，大致就是如此了。”說完了一長串話的少年人緩緩呼出口氣，“恩人，您覺著這過程里有什么問題嗎？”
“有問題，”易硯之不假思索，“而且問題大了去了。”
梁云懷一懵：“啊？”
“梁兄，我記得姜姑娘之前與我說過，你是不到十六就晉入的金丹，比之長留劍仙當初還早上個半年是吧？”幼童邊說邊咔咔搓了下巴。
“對的，是僥幸比師父當年還早上一些。”梁云懷下頜一點。
“也就是說，劍仙剛遇到孔明達的時候，最多十六七歲。”易硯之挑眉，“那孔明達呢？孔宗主當日多大，你知道嗎？”
“應該是二十多，不到三十。”姜明雪驟然出聲，“孔宗主是在三十歲那年拜入澤甫尊者門下的，這點我在來劍宗之前就詳細查過。”
“——能在三十歲便入得金丹，孔宗主的天賦也算是相當不錯了，只是近千年來，玄靈界內鬼才輩出，與那些十幾二十多歲就沖上金丹的修士們比，他這優勢著實是忒不明顯了點。”
“所以，硯硯，你是懷疑孔宗主自始至終都不曾將劍仙視作自己的至交好友，他是故意侵吞劍仙留給云懷師兄的修煉資源，是故意指使長老弟子們為難云懷師兄的？”
“不，我是覺著，一開始，孔宗主大約是真把長留劍仙當成自己的好友乃至是貴人去感謝的。”易硯之搖頭，“畢竟，劍仙確實點明了他修行中存在的問題，給他啟發、助他頓悟，幫他成為了宗主的親傳弟子。”
“任何修士都會感謝在這樣的時間，這樣幫助自己的貴人。”
“但我不認為這樣的感激之情能持續很久。”幼童的目光平靜萬分。
“尤其如姜姑娘所說，孔宗主看似豁達，實則是個頗為善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