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大黃縮回腦袋揣了手，靜靜看著易硯之對著那書查起了靈植藥性。
兩刻之后，幼童忽扣上書本抬了腦袋，發亮的眼睛里掛滿某種令大黃看著便覺毛骨悚然的光。
“所以，凈靈丹擁有疏通經絡、在一定程度上為修士們洗筋伐髓的功效。”易硯之抬指噠噠點了桌面，大黃聞此一懵：“是啊。”
“這些不是一早就寫在那丹方說明上了嗎？”
“嗐，剛拿到丹方那會沒修為，打不開儲物囊我就沒看。”易硯之擺手，“而且這本也不是什么重點。”
肥貓皺眉：“哈？”
“——重點是，能洗筋伐髓，那就代表著這丹藥中有相當比例的藥材，具有疏暢清淤之效。”易硯之著重咬了那句“疏暢清淤”。
“同時我已知藥毒的藥性比之藥液更強更烈……”
“那這是不是就說明，我能借用從這堆藥材里提煉出來的各種藥毒，配出許多種功效不同的加強版瀉藥？”
幼童話畢猛一撫掌，大黃被她這話震得傻了又傻，連忙伸出爪子，按住了她蠢蠢欲動的手。
“等、等會，宿主，您讓我捋捋。”大黃掰著貓爪認真復盤，“凈靈丹是用來疏通經絡、洗筋伐髓的，所以用來煉它的藥材有通暢之效。”
“藥毒的藥性又強于藥液，所以藥毒們之間相互搭配，可以配出超強瀉藥。”
“嗯……理好像確實是這個理。”肥貓迷惑撓頭，“但我老覺著好像哪里不太對。”
“另外，宿主啊，我發現了，您怎么就這么喜歡配瀉藥迷藥和春藥這一類關乎著屎尿屁與下三路的東西呀？”
——從前她身上沒有修為，說配這些是為了見效快且出人意料，那也還算合理。
但如今她這眼見著都成為一名正八經的修士了，怎么還在琢磨著配瀉藥？
大黃滿面不解，易硯之見狀垂眼發出聲輕嗤：“因為……他們這些修仙者，總是喜歡把自己當成仙人啊。”
“大黃，你還沒發現嗎？不管是魔宗的那群長老弟子，還是綾城見到那些所謂的‘世家修士’，包括歸元劍宗的大部分長老——他們都認為，自己與‘凡人’是不一樣的。”
“他們修了仙，擁有了凡人們掌握不了的力量，會了凡人們不會的法術，于是便將自己視為了高于乃至遠高于凡人的存在。”易硯之聲線微冷。
“哪怕未飛升的修士仍舊是一身的肉體凡胎，哪怕在真正的仙人們眼中，他們仍舊只是一群凡人。”
“——為了與‘凡人’們徹底劃清界限，大宗門們將庭院建在了深山上，即便是屈居末流的小宗門們也要盡量尋一個遠離人煙的地方。”
“修士們穿上了尋常人不會穿的法衣，斷掉了所有凡人都逃不離的五谷輪回，他們站在自以為的高處俯視著眾生苦短，念兩句酸詩、誦兩段廢經，自認是超凡脫俗，實際又跟著凡人們有什么區別？”
“我不喜歡他們這種態度。”易硯之目光平靜，“我喜歡把他們的假面撕下來放地上踩。”
“所以，他們越要逃離五谷輪回、七情六欲，我越想跟他們談一談屎尿屁。”
——也就越想弄這些被世人稱作是“下三濫”的東西。
何況……這些玩意真的就是所謂的“下三濫”嗎？
——或許吧，但被層層金紙蜜糖包裹住了的腌臜手段，又與“下三濫”何異？
恐怕還不如下三濫來得干脆痛快。
易硯之閉目，大黃被她這一番說辭徹底繞暈了腦袋，它杵著下巴，老半天方才勉強別過那個彎兒來，看向幼童的眼神不由愈發驚恐。
“可是……可是宿主您如今也已是個修士了呀……”
“但在幾日前，我還只是個世人眼中的凡人。”易硯之開口打斷了大黃的話，“甚至在此之前，我已做了十年的凡人。”
“在魔宗做了十年的凡人。”
“老實講，大黃，我并認為修仙者和凡人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幼童面無表情，“指不定仙人也一樣。”
“真要說有什么差別，那最多也只能稱一句機遇與選擇罷了。”
“——當了修士的，未必人人都適合修仙；在田頭種地放牛的，也未必人人都沒那個修仙的資質。”
“好了，大黃，我要開始琢磨配藥了——沒別的事，你也可以跪安了。”易硯之揮手作趕貓狀，大黃應聲趴下來將自己縮去了桌角。
細細研究過一番藥毒間的藥性生克后，幼童憑感覺提溜出幾只玉盒，轉手又從兜里摳出幾包常見草藥，并上從謝鶴川那坑來的三品靈植。
“咦？宿主，您拿出來的這幾株靈植都是生肌活血、斷續強筋的呀。”瞅清了那幾株靈植樣子的大黃驚聲輕叫，“您又不打算做瀉藥啦？”
“不，瀉藥自然還是要做的。”易硯之眼珠一橫，“但這并不影響我順手再配個治療跌打損傷的傷藥出來。”
——左右那藥液煉也都煉了，干放著還占地方，索性一藥兩用，稍變輔料，配出兩種不同的丹藥來，完美。
“此外，大黃，你不覺著在瀉藥里加上一兩味能生肌活血、斷續強筋的藥很實用嗎？”
“——這能最大限度的保證中藥者安全、持久，順暢的竄嗶——呀！”易硯之微笑，大黃聽罷當即哆嗦著打了個激靈。
這會它算是徹底聽明白她這個意思了，她是想要蹲著的那個一邊竄一邊長啊！！
——這真的是人能想出來的東西嗎？？
魔鬼吧她！！
大黃眼瞳震顫，良久才顫巍巍地吐出口濁氣：“宿主，您可真是個天生缺德的好料子。”
“喔，多謝夸獎哈。”易硯之不置可否，話畢便認真拿丹火燒灼起那些已被她提煉好的藥毒。
混藥煉丹與純粹的提煉藥材還不是同一回事，她用前一日燒藥材的方法試了幾次，均以失敗而告終。
最后易硯之扒拉著那些藥渣仔細琢磨了半晌，發覺是自己那個緩速升溫之法，只能用來提煉藥材，卻并不適合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