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真的挺難吃的。
易硯之無聲垮了唇角,往日她并不是個挑嘴之人,但今兒劍宗這飯菜著實淡得她嘴里出鳥,令她這個一向認同“吃飯的根本目的是為了生存”的人都有那么點經受不住。
——嘶,不行,這要天天吃這樣的飯菜,她早晚得被他們淡瘋了。
幼童悄悄蜷了下指尖,并決心過兩日熟悉了這山中地形后,定要找個機會進山抓點野物、打打牙祭。
她記著今日跟著那幾位內門師兄來膳堂時,曾在路上瞥見過一方長著不少游魚的水塘,等著回頭有空,她可以偷偷去那頭摸點魚來。
——左右她那屋子里鍋碗瓢盆一應俱全,她又貫會劈柴燒火,抓點鮮魚、摘點野菜,起鍋燒個飯菜,自是不在話下。
易硯之心下打定了主意,一面默默加快了扒飯的速度。
為避免浪費,一旦遇到那等委實咽不下去的菜品,她便偷著將之一應塞給了大黃,于是這一頓晚飯吃下來,嘴被淡出毛病了的不光那幾十名孩童,還多了只丑丑的肥貓。
“喵喵喵嗷!嗷嗷喵嗚嗷——(罵得太過難聽,不予以翻譯)”被迫咽下一肚子無味青菜的大黃掛在幼童脖子上好一頓無能狂怒,貓嘴啃著易硯之的發頂死也不肯松口。
姜明雪瞧見它這暴躁模樣,不禁稍顯遲疑地伸手戳了戳它的齊劉海:“硯硯,大黃它這是……發貓瘋了?”
“不知道。”易硯之信口胡謅,“也許是劍宗膳堂的飯太好吃,給它感動傻了吧。”
“膳堂的飯?”小姑娘應聲一懵,“你幾時給它喂那東西了。”
“啊哈,就剛剛唄。”幼童不甚在意地一聳肩膀,“那幾道菜葉子實在太難吃了,我吃不動,又覺著扔了浪費,就趁你們不注意把它們都喂給大黃了。”
“可是、”姜明雪面皮一麻,滿肚子的話一時竟不知該從何說起,“可是硯硯,小貓咪……難道不該是吃肉的嗎?”
“對啊,理論上是該吃肉。”易硯之點頭,語氣自然而從容,“但今天菜里的肉又沒多少,我也要吃,就只能給它留點菜葉子了呀。”
“那那那,大黃它怎么辦?”小姑娘被她這理論繞得暈暈乎乎,下意識多關心了句肥貓,“它光吃菜能吃飽嗎?”
“它會不會被餓瘦呀?”
——這貓雖然長得丑,但挼起來的手感還是相當不錯的,為了確保她在未來幾年內還有貓可擼,她還是得小心提醒下硯硯,免得她一個不慎,再給大黃養死了。
姜明雪憂心忡忡,連帶看向大黃的眼神中,都愈發多了那么兩分真心實意的關切。
易硯之聞此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放心吧,餓不瘦。”
“作為一只成熟且合格的貓貓,大黃它餓了自己會找吃的的,我們不用管它。”
“?喵嗚!!”
宿主,您聽聽您這說的是人話嗎?什么叫感動傻了還自己找吃的……那菜分明是您不愛吃了硬塞給我的,而且塞給我就算了,還一塊肉都不留……
連姜姑娘都覺著不對勁了——真的,宿主,我發現了,您真是一點人事不干!
大黃怒喝,啃著幼童頭發的力道也越發的大,易硯之聽見它那一連串憤懣言辭,不由閑閑吊了眉梢:“瞧你這話說的。”
“你又不是人,那我為什么要對著你干人事?”
就算不干人事,那也不能光干狗事兒啊!!大黃罵罵咧咧,易硯之聞言故作一派詫然之狀:“狗事兒?”
“醒醒,狗才不干這種事。”——狗最多給它搓個大的!
宿主——!大黃張牙舞爪,易硯之見狀果斷一把薅上了它命運的后頸皮,試圖將它揪下來。
后來這一場人統大戰(或許是貓狗),最終以姜大小姐從兜里某個儲物袋里翻出包前陣子新做的五香肉干而結束。
被美食狠狠撫慰了一把心靈的大黃心滿意足地揣了手,易硯之也總算得以從大黃嘴下拯救出自己那快被它啃成斑禿的腦瓜。
次日晨起,幼童跟著姜明雪等人準時來到了小院,落座后她便不受控地支著腦袋發起了呆。
眼下離著門中長老們趕到此處尚有陣功夫,而今日的課程,于她這樣生來周天可自行運轉的人來說又無甚大用,有這時間她倒不如抓緊琢磨點有用的事。
——比如哪天去可以水塘那邊摸魚;哪天能找個由子偷溜出去,再敲畢老太監一筆……
再比如,劍宗這幫人,究竟為什么要有意傳出那個“叩仙路”的謠言。
易硯之瞇了瞇眼睛,她對前一日小胖子跟她說的有關“叩仙路”的那個事,始終耿耿于懷。
直覺告訴她,這玩意絕非他們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簡單,可眼下除了能將弟子們分為“敬仙”與“不敬仙”的兩派外,她又確實想不出這謠言的其他用處。
難道……這玩意真就只是為了把弟子們分成這兩派?
但這就算分出來了又能有什么用?修行看的是天賦、悟性和道心,又不看你敬不敬仙人!
易硯之略感煩躁地抬手抓了把腦袋,余光忽瞥見了那個對“叩仙路”謠言深信不疑的傻圓小胖。
彼時小胖子正抱著卷不知從哪淘來的《歷代真仙語錄》讀了個如癡如醉,她瞅著他那陶醉又虔誠的模樣,突的便笑出了聲。
——這小胖子,簡直跟被人洗腦了似的。
她估計,就依著他對仙人的這種崇拜法兒,哪怕這時間突然有位仙人冒出來說要了他的性命,他都得屁顛屁顛地把自己小命雙手奉上,指不定還會覺著自己是為仙人做了什么天大的貢獻,并引以為榮……呢?
無端想到這一點的易硯之悚然瞠目,方才她腦子里毫無征兆地便升起個極恐怖的念頭——倘若那“叩仙路”的謠言真是為了將弟子們分成兩派的話。
那么,那些被篩選出來的弟子,又將會面臨什么?
是會單純被當成仙人們的某種可操控的“信徒”,還是……
易硯之的心臟不住地起了鼓,腦內霎時閃現過千萬種離奇的念頭。
就當她幾乎要被溺斃在那片思緒中時,卻有人倏然敲響了她面前的桌案。
“小家伙想什么呢,怎么這么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