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硯之放走了那群孩子,便馬不停蹄地動身趕回了小鎮,繼而又趁著四下無人注意之時,沿原路悄悄翻回了客房。
房內的一切陳設如舊,她小心檢查過臨走被她堆在門邊的棉被和桌上裝茶的小瓦罐,確認這屋子自她走后再沒來過旁人,這才定過心神,腿一軟,整個人沒骨頭似的,一把癱進了椅子里。
直到背脊接觸到椅背之時,她方恍惚多出些實感,那種介乎于“劫后余生”與“計謀落成”之間的微妙心態,令她不由得長長嘆出口濁氣。
先前強忍著憋了一路的74741聞此禁不住探出頭來,易硯之抬眼瞅向那比初見時內斂了不少的小光團,輕巧地挑了眉梢:“怎么了?”
宿主……
系統糾結著上下晃動了身子,到底將那話問出了口。
您在看到那兩個拐子死相的時候……不會覺著有點惡心反胃嗎?
——反正它在瞧見那兩人又是被人大卸八塊,又是被磚石瓦礫砸得頭破血流、腸穿肚爛的模樣的那會是挺難受的,要不是它還記著自己是個統,估計早跑一邊干嘔去了。
——這它就很佩服它家那個非但面不改色,還能湊上去再三查驗那倆人死透了沒的宿主了。
74741心下肅然起敬,易硯之聞言回想起那二人的死狀,面色微白:“反胃還是有一點的,但沒那么嚴重。”
“一則,類似的死相,我早在魔宗內看得慣了,且那幫修魔的真要殺起人來,手段只會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所難受的,更多還是頭次與人下次殺手而帶來的不大習慣。”
“二則,此番我也確乎是無路可選,若不狠心把那兩拐子宰了送回老家,我勢必要變成他人案上魚肉——這亦是我昨夜再回客房時便做好的覺悟。”
眼下的她勢單力薄,既無修為傍身,又無親友師長在側,唯一的幫手,還是那個看起來腦子不怎么好使、自稱是“系統”的家伙……
她實在是承受不了半點被拐子們盯上的風險。
易硯之閉了閉眼,好在74741這廝腦袋雖不靈光,卻也不會給她惹事,偶爾還能幫上些稀奇古怪的大忙小忙,不然——
這樣啊,也是,差點就忘了您之前一直生活在魔宗了。
對幼童想法渾然不知的系統顧自喃喃,糾結完了拐子們的死狀,又開始糾結新的問題。
那宿主,您今天為什么又選擇拐回去放了那些孩子了呀?
我開始以為您要直接走呢。
“其實你說得沒錯。”縮進椅子里的幼童扭頭望向窗外,“原本我是打算殺了那兩個拐子就走人的。”
“但就在我要離開那個地方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從前的我,想起了爹娘。”
啊……啊?
系統懵懵懂懂。
“我只是想到……若我爹娘還在世的話,他們一定會很著急的。”易硯之說著低了腦袋,“他們的爹娘也是。”
幼童至此便再沒了話,系統見狀,亦跟著她沉默起來。
半晌后,歇夠了的易硯之起身胡亂塞了兩塊糕點充饑,直至臨近晌午時分,她估摸著對街那幾家小店應該開了,方才不緊不慢地下了樓。
午間來客棧打尖小憩的人多,店中幾個跑堂小二也在樓中忙著迎來送往。
除了杵在柜臺邊扒拉著賬本的掌柜,易硯之下樓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而那掌柜見她下來,亦只是懨懨抬頭乜了她一眼,便迅速收回了目光。
幼童余光瞅見他那臉色,不禁無聲砸吧了下嘴巴。
——瞧掌柜這樣子……那倆拐子身亡的消息,是已傳回鎮子里來了?
易硯之指尖微蜷,一面悄悄支棱了耳朵。
臨到出門的功夫,她終于從窗邊那一桌食客嘴里聽見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們說今晨有樵夫進城賣柴路過城郊老廟附近,恰碰見一群走丟了的孩子,接著又在廟里發現了兩具辨不清面目的尸體。
后來據官府查驗,那死去的二人,原是流竄在他們這一帶附近的拐子;那些孩子,則是他們近來從各處拐騙來的稚童。
“嚯!那他們兩個是怎么死的?”一食客興致勃勃地拿手肘推了推同伴,眼中閃爍著世人生而俱來的閑(ba)話(gua)之光。
“害,能怎么死的,分配不均,起了內訌,自相殘殺死的唄!”同伴端著酒杯說了個輕描淡寫,話畢就手仰盡了那盞杜康。
“聽去現場驗尸的仵作說……那胖些的拐子是被自己的同伙破開了肚子死的,死后還被人拿砍刀給剁成了幾塊;至于那個瘦拐子,他大概是命中注定,老天開眼,非要他倒霉——”
“他是在殺了另一個拐子后,不慎被朽塌的房頂和匾額給硬生生砸死的。”
“嘿!那這聽著還真像是罪有應得——”那食客應聲笑了,連帶著握著筷子的手都隨之一顫一顫,同伴點頭:“誰說不是呢。”
“因著這兩人作惡多端又臭名遠揚,官府那幫人只簡單查驗過他們的身份、死因,便將二人隨意拿白布裹了,丟去了后山的荒墳堆里,棺材都不見備上一個!”
“誒,那那些小孩呢——孩子們最后都怎么樣了?”食客好奇問道。
“能送回去的,就都送回去了唄——剩下的再慢慢幫著找找家里人……”同伴隨口應聲,易硯之聽到這里便毫不猶豫地抬腿邁出了門去,徑自奔向了對街。
哇,宿主您聽到沒,那些孩子都得救了,您的心血沒白費!
得知了稚童們已徹底獲救的系統興奮不已,易硯之被它吵得腦仁一陣突突,差點就動了殺心。
“聽見了聽見了,我耳朵又沒聾,吵死了,你趕緊給我閉嘴!”幼童低聲警告,“還有,別說什么心血不心血的,那只是我順手而為——順手而為你懂嗎!”
是是是,我當然懂您只是“順手而為”
74741敷衍應是,從善如流地閉上了嘴巴,少頃忽又輕輕驚叫出了聲。
咦?宿主,有一條數值結算!
“什么?”易硯之倏然一懵,回神時系統卻已然蹦出了那條所謂的數據。
恭喜宿主,由于您在城郊老廟成功解救了一批被拐兒童,并收獲了其內某兒童及其家眷的誠摯謝意,功德點3。
當前功德總值:0
功德點數:3
易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