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于死地
一片質疑目光中，方萱和李小石大步走來，站在梅如雪旁邊。
方萱還悄悄捏了捏她指尖，不卑不亢道：“宗門最是重公平，還請平管事秉公處置。”
不管怎么說，她這一頂高帽是先給人戴上去了。
那平管事見兩邊唱雙簧，也是頭疼得不得了，嫌這些雜役麻煩，更擔心處理得不好叫袁長老記恨。
這些雜役，怎的這么會找事？
他還沒講話，旁邊袁冰玉不咸不淡地笑了一聲，俏臉傲慢，語氣深長道：“是啊，我相信平管事定會秉、公、處、置。”
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這是我與魯大人之間的事，同袁小姐又有什么相關？”
梅如雪氣得不得了，偏偏確實對付不了她，只恨不得上次用麻袋捆她的時候沒有揍得更狠一點。
袁冰玉微挑眉梢，聲音理直氣壯：“你偷了東西，我仗義執言還不行？”
眼見兩邊又要吵起來，那魯承虎自覺是個討好袁冰玉的好時機，頓時滿臉不高興地看向平管事。
“平管事，事情鬧到現在，怎么著你心里也有決斷了吧，我從小到大什么好東西沒有至于冤枉她這么個雜役？”
李小石也氣得不得了，大聲道：“可萬事也要講證據啊！”
他要吵起來，那頭平管事卻記掛著時間和袁長老那邊，終于不耐煩道：“夠了。”
這一聲立時打斷了李小石幾人這頭的義憤填膺。
梅如雪瞪大眼睛看過去，心情忽然就從高變低了。
刑法堂專掌宗門刑法，講究公平公正，方才他來時，她差點以為他是來做主的，可如今看來，卻似乎并不是這樣。
平管事兩道深深的紋路，眉頭更是緊皺一團，目中輕蔑。
“雜役小賊今日偷盜魯承虎的靈石和靈丹，責令你立即前往亂葬崗面壁思過三日，魯承虎丟失的東西，你賠不了，便叫你師父拂子實來賠，三日之內務必賠償完畢。”
說到此處，他冷著臉掃視周圍一圈，最后目光冷冷落在梅如雪臉上。
“念在你是初犯，懲罰不重，若再有下次，刑法堂可就不客氣了。”
話罷，他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場間傳來袁冰玉壓抑不住的輕笑聲，魯承虎更是大搖大擺，囂張大笑：“聽到沒，趕緊去準備賠償吧，你這小丫頭，還不快去接受懲罰！”
“你！”方萱氣得肺都要炸了想沖上前去，“誰不知道……”
“算了吧萱萱。”
旁邊卻出來一只手，輕輕地攔著她，聲音低低的：“沒用的，我早該想到，這是沒用的。”
魯承虎笑得更大聲：“果然還是挨打挨得太少，你看這不就識相了嗎！”
他說完，袁冰玉也高傲一笑，昂著頭走了。
方萱恨恨轉頭，卻是被梅如雪的目光看愣了一下。
真的被冤枉獲得懲罰，梅如雪緊緊攥住拳頭，目中滿是憤恨。
“我們沒辦法證明那東西不是我偷的，平管事不想多生事端，自然不會去查。”
他們只是區區雜役，誰愿意在她們身上多花時間呢？
方萱李小石心中都升起一股悲拗。
梅如雪卻忽而燦爛揚唇，揮揮手，朝背后走去。
“今日多謝你們，亂葬崗那地方，我早就待過不知多少個晚上，說是懲罰，幫我提升實力還差不多。”
人漸漸走遠，消失在路口盡頭。
方萱咬唇看了一眼氣得吹胡子瞪眼的師傅，又看了一眼沁芳園的方向，咬牙往那邊跑過去了。
夜沉如水，黑幕之中繁星點點，沁芳園失了往日炊煙。
初春的風仍涼，淡淡清暉下，一道蒼老人影掩嘴咳嗽，咳得不住喘氣，仍未慢下半點腳步。
他精力漸不復從前，休息一日，沒成想那丫頭那邊就出了意外，若非方萱丫頭趕來告知，他現在還不知此事，賠魯承虎，他賠，可那丫頭那邊他定是要去刑法堂問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至山間時，忽聞細碎人語聲。
“亂葬崗那邊可都安排好了？”
“小姐放心，我找的那妖獸對付一個剛入門的小丫頭絕對足夠了，我保證明日她就會被那妖獸啃得連骨頭渣也不剩了。”
常年被魯承虎欺壓，拂子實怎可能聽不出他的聲音？
聽方萱所言，如雪便是被丟到亂葬崗面壁思過，他們這是要害死她？拂子實一時氣得呼吸都急促幾分，趕緊調理氣息貼近續聽。
好在二人都未發現他的蹤跡。
“行，那賤丫頭總與我作對，宗門大比上又出了風頭，著實可恨得緊，那妖獸是什么獸？確定都靠譜？”
“靠譜，絕對靠譜，我找的那妖獸可是一頭成年的炎月魔狼，這賤丫頭實力低微，咱的魔狼動動手指頭就能叫她死無葬身之地。”
“不錯，此事交給你辦，你可千萬別叫我失望啊。”
女聲高高在上，后者舔著臉不停地道好，很快，密談完畢，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間。
目中的震驚卻已是遮掩不住。
一頭成年的冰月魔狼，那可是堪比筑基期的妖獸，對付一個煉氣四層的小丫頭，如雪那頭危矣啊！
拂子實喘著粗氣，按捺下狂跳不止的心，借月光看著自己的手。
這是一雙年邁的手，老皮如枯樹，滿是褶皺。
這是一雙無力的手，握不住自己的未來，如今，也將握不住徒弟的未來了。
若是從前，他還可一試，可如今他這殘軀，怎么可能救下如雪？
天地之間仿佛只有他一個人，晚風涼入骨髓，凍得人直打哆嗦，那雙目光，隱隱含淚、含恨、含著不甘心。
本欲想盡辦法拿到延壽丹延壽，繼續漫漫修行路，可中毒之事大起大落，叫他身子漸弱，如今如雪遇險，他卻沒有相幫之力。
他這身活到現在不容易，太能體會生命的可貴，如雪年紀如此小，只見過人生最初的光景，又怎能，叫她這么小就去了？
悲愴的目中，漸漸浮起決絕。
拂子實立直脊背，掉頭走了。
刑法堂那頭不必多問，延壽丹更不必拿，若想救下如雪，除了禁地，他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