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星河沉吟:“可以,讓他過來吧。”
見她的神色古怪,長老便問:“我聽不染說你們在外邊見過面,可是發生了什么不愉快?”
一提到陳不染,渡星河的后頸就隱隱作痛。
當時她不過區區一結丹修士,直面化神期的威壓,當即動彈不得,只能命令小胖咬破她的后頸,利用痛覺壓下對強大敵人的恐懼,血登時淌了滿背,耳后是令人牙酸的咀嚼聲。
那聲音成了渡星河半個月的夢魘。
好在,她還可以通過不睡覺來解決心理陰影——只要人不睡覺,就不會做惡夢。
“說來話長,不過長老,陳前輩的修為這么高,在巫族里的地位應該也不低?”
“我們不按修為來論輩分,不染突破之后,壽命比族里很多人都長,但按親戚關系論輩份的話……”長老側了側臉,思索道:“他算是我侄兒。”
說著,一個高瘦男人就矮身走入樹屋中。
陳不染收斂了通身的威壓,渡星河自己也比之前強上不少,如今再打照面,看他倒像看尋常的男青年了。他的面貌溫雅沉練,透著被歲月打磨過的氣度,黑色碎發柔軟地垂落在頰側,一只小蜘蛛掛在他的左邊耳垂上,酷似某種飾品。
“見過老祖宗。”
他柔柔的嗓音響起。
“呃,是好久不見。”
“對了,你們還沒說是在什么場合見面的呢,不染離開族地那么久,在外面都干些什么?經常見你帶些稀有又珍貴的東西回來……”
長老沒問完,陳不染就微笑著道:“在外面干些小本買賣。”
長老的臉上出現了一剎的迷茫:“買賣?外面的修士也干買賣?”
“對,只是交易的東西比較珍貴,最近還跟商會有過合作。”陳不染從善如流地把話接了下來。
合作。
又指搶劫兒商會的飛舟。
他面向渡星河那一邊的臉頰,左眼眨得快抽風了。
長老疑惑:“那你倆是怎么碰的面?”
在陳不染求助的注視下,渡星河徐徐道:“陳前輩和商會談合作的時候,我正好就在現場。”
還差點被搶了。
見她配合,陳不染松口氣,附和:“是的,是的,不過我可當不起老祖宗的這一聲前輩,叫我不染就好了。”
“我們各論各的,你喊我老祖宗,我喊你前輩。”
渡星河在巫族中的地位相當高,她這么一說,陳不染便沒再拒絕,接受了前輩這個稱呼。
在她的配合之下,長老很快的也相信了他的小本買賣,只是仍不放心的叮囑道:“平云大陸對我等蠱修的誤解甚深,你做生意也得做良心生意,不要讓別人以為我們蠱修有多陰險狠毒,也別誤了自己的修行。”
“啊,嗯,我做生意很公道的,從來沒有客人差評。”
陳不染露出了令人信服的可靠微笑。
他打扮得一點也不像令人聞風喪膽的大反派,藏青色的道袍,黑發黑眼,五官線條溫潤,不笑時眼中也帶三分笑,是逢年過節能博得長輩歡心的俊朗好青年。
“那便好,”長老轉過頭來,看見渡星河的肩一抖一抖的,疑惑道:“老祖宗是不舒服嗎?”
“沒有沒有,”
渡星河發現這笑比疼痛難忍:“我只是想到高興的事情。”
出了樹屋,陳不染說:“謝謝你剛才配合我,我不想讓他們擔心。對了,老祖宗之后怎么沒聯絡過我?就沒用得上我的地方嗎?閻王好過,小鬼難纏,若是遇到明著來不好解決的麻煩事,由我解決會更加方便。”
“跟你走得太近,我怕連著我一起通輯。”
“老祖宗在平云大陸行走,身上居然沒背幾條懸賞令嗎?”
陳不染驚訝地問。
渡星河:“……”
雖然很不爽,但又想不出理由來反駁。
渡星河為自己辯解:“我被通輯是因為我儆惡懲奸去了。”
“不是儆我的惡,懲我的奸吧?”
陳不染心有余悸狀。
“我儆惡懲奸的業務范圍暫時還沒拓寬到化神期,”渡星河懶得爬那藤蔓織成的梯子,直接從樹屋一躍而下,周圍的風景快速后退,最終踩在柔軟的枯葉上:“我的正義感按我的境界來……但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擄掠婦女兒童老人,我受不了這個。”
“我對婦女沒興趣,只對婦女的財物感興趣。”
陳不染為自己正名。
渡星河瞥他一眼,蜘行觀在修仙界臭名昭著,修士獨自出行遇到蜘行觀的弟子便是一劫,殺不殺人的其次,奪寶肯定是得奪的。
“放心吧,我對弱者出手,對我修煉《蠱神訣》沒有好處。”
陳不染向她伸出手,手一翻面,碩大的八足蜘蛛伏在手背上。
目光接觸間,渡星河就從他的本命蠱蟲領會了他的意思。
她抬起頭——
“你要通過搶奪來提升自己的修行?”
就像她曾經的自苦,以及如今的“征服”一樣,每人透過《蠱神訣》提升修行的媒介都不一樣。陳不染頷首,蜘蛛又鉆入他的皮肉中:“從越強的存在搶奪他們手中的機緣,我得到的提升就越大,被量化的機緣……不就是那些罕見的天材地寶么?橫豎都要被通輯,那搶都搶了,索性去當仙盜吧。”
每人自己的修行,渡星河無意多言。
修仙資源是有限的,更沒寫誰姓名,能者得之。
只不過……
“胡作非為不是我的作風,但如果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我會說的。”
陳不染眼眸微瞇,看她:“老祖宗的蠱又是什么?”
渡星河沉吟。
看出了她的猶豫,他說:“我們巫族人從不內斗互害,只是想看看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這點倒是可信的。
他要動手,在飛舟時,便可直接殺死她。
片刻,在陳不染以為她都不會告訴自己的時候,才見她輕啟薄唇:“蠱神王權,操縱的生靈越多,越強。”
陳不染:“所以我奪寶,你搶人?”
“呃……”
渡星河沒法反駁。
陳不染一頓:“我也不干拐賣人口的事啊,不愧是老祖宗,連壞事都干得比我狠。”
他向渡星河投來欽佩的目光。
她不知該如何辯解了,索性閉嘴微笑,笑得高深莫測。
陳不染又問她操縱了多少人了?
“沒多少人,就倆。”
也就一個合體期和一個姬家嫡公子。
對方不知她的底細,真情實感地為她焦慮起來:“是少了些……這樣吧,你去找回蠱靈大人,就出來找我,我讓我的弟子被你結契,反正他們閑著也是閑著。你如今不過金丹境,《蠱神訣》得再往上提提才安全。”
渡星河:“……啊?”
這時,蜘行觀兩個戴著面具的弟子走來,正要跟他們老大報告事情,便聽見自己被賣了。
再看看老大身邊那眉目冷淡的女子,她遲疑片刻道:“也好。”
渡星河談話期間,數九情十分拘謹地坐在阿圖琳的家里接受盛情招待。
阿圖琳拿出了最好的食材大展身手。
參水倒是適應良好,他本就天生天養,愛吃野生果子,摻點蟲類烤串更不要緊,權當補償蛋白質。
心月直截了當地拒絕:“我辟谷。”
數九情做不到像心月師姐那么豁達,她猶記得巫族蠱修乃平云大陸最記仇的一支,不僅排外,若是在他們面前露出一星半點對蠱修的歧視和嫌棄都會被盯上,她在平云大陸獨自行走多年,培養出的街頭生存智慧之一便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只得硬著頭皮邊吃邊夸美味。
“當真?我還怕你們外來的修士吃不習慣呢,”阿圖琳面露驚喜:“其實我們一般不讓外人進族地的,不過你是老祖宗的徒弟,也是我們的朋友。”
當一只連皮炸得酥脆的蟾蜍送到數九情面前,她開始考慮是不是必須為人情世故做到這一步了。
少頃,她放到嘴邊啃了一口,發現意外地烤得挺香的,便不由多吃了幾口。
數九情說道:“我記得蟾蜍的皮有毒,沒想到你們能處理得這么精細,能連著皮烤卻去掉它上面的毒。”
生活在巴幽南嶺的毒類靈獸,尋常修士都不敢輕易食用。
不愧是巫族蠱修,當地特產就是別具風味!
“……嗯?處理什么?為什么要去掉它的毒?”
阿圖琳茫然地望了過來。
數九情的手一松,眼冒金星,頭暈目眩:
“我、我好像看到我太奶了……”
樹屋內頓時一陣兵荒馬亂。
渡星河來找他們時,就看見數九情倒在地上,雙手往天花板的方向胡亂劃拉,口中念念有齒:“太奶,太奶,我真沒有拿你的招牌到外面招搖撞騙。是,我是說你傳授的我法陣,可那不是讓你老人家面上增光嗎?你別怪我……”
“老祖宗,我不是有意給她下毒的,”
阿圖琳在旁邊緊張得直咽口水:“她好像吃不了我們的烤串。”
渡星河看一眼桌上被啃得差不多的炸蟾蜍,心中元素。
她一把將數九情撈起來,從儲物戒里掏出解毒丸喂到她嘴里。
喂完小徒弟,渡星河轉頭就看見心月把桌上未動過的炸蟾蜍拿起來吃。
阿圖琳啊的一聲:“你不是說你辟谷嗎?”
“我只是突然嘴饞了,”吃完炸蟾蜍后,心月站起來走到渡星河身邊,用與阿圖琳對話時截然相反的甜美柔弱語氣道:“師父,我好像也中毒了。”
蹁躚在她身邊的蝶蛛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的主人和那五靈根的修士不同,她既是水靈根修士又擅長治療凈化,那蟾蜍的毒還沒過咽喉就被凈化了,怎么會中毒呢?
她不過是也想讓師父親手喂她解毒丸罷了。
渡星河讓滿臉期待的心月過來,捏住她的臉頰,跟揉面團一樣捏了捏,再喂她吃下一顆丸狀物。
“……甜的?”心月一怔。
她細細品嘗一番,沒嘗出任何丹藥該有的靈氣和藥味,有且僅有濃濃的牛乳甜香。
“參水塞進我儲物戒里的奶糖塊,”
渡星河松開她,轉身拍了拍數九情:“沒中毒就不要吃解毒丸……可以自己站起來嗎?”
“可、可以!”
解毒丸很快起效,數九情暈乎乎地站直身,喪尸一樣跟在師父身后。
她再一轉頭,看見師姐心月小臉通紅:“師姐,你也中毒了嗎?”
“你別管她,她中的是另一種毒。”
參水把數九情的頭轉回來,省得她惹毛師姐。
心月心情正好,根本沒理這兩人。
數九情緩了一會,看東西終于沒有重影了,才問:“師父,我們要去哪兒?”
“去秘境。”
第二次來,渡星河輕車路熟。
只是突破金丹的她,會被熒級副本拒之門外,只得提前服下壓制修為的丹藥,當藥效消失,她也會自動被秘境驅逐出來。
再次進入巫族祭壇,這次再沒有蟲類靈獸出來襲擊她,仿佛隱隱嗅到了她身上的危險氣息,都對她退避三舍,她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祭壇的中心,左右的毒物雕塑靜靜地佇立在原來的位置,數九情走在其中,只覺它們的眼睛都活過來了一樣,正注視著自己,使她頭皮一陣發麻。
而正前方,則是一個圓形的血池。
血池中間,是一個金蟾雕像。
“蠱靈,蠱靈!”
渡星河招呼了兩聲,發現無人應答,只得用老方法,劍尖劃開自己的右手手掌,倒了一點血進去。
原本深棕色的血池在融入她的血之后,立刻變得艷紅欲滴,還往外冒起了咕嘟咕嘟的泡。
片刻,血池噴涌而出,冒出來一只巨大又丑陋的生物。
蛇首扁平,外皮光滑,又生有百根細足,輕輕擺動著,在不爬行的時候,那上百根細足只起到一個裝飾的作用,由強橫有力的尾部支撐著它站立。
它盯著渡星河一行人,吐出分叉的蛇舌,發出嘶嘶的聲音。
在這一刻,數九情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在十州秘境里見到的邪崇,更像是精神上的污染。
而眼前此物,卻是切切實實的恐怖和惡心,她不禁往師父身后走了點,那妖物察覺到她的恐懼,轉動著八只眼睛興味地打量起了她:“我看到你內心的欲望了,你來拜見本蠱靈,可有所求?”
它探出長長的上身,傾過身子來,定在數九情的頭頂。
那細細密密的百足,撫過她的臉……
數九情頭皮剎那就炸了。
她只是平云大陸最普通的修士,每天老老實實打坐吸收天地日月精華和靈氣,沒事就往修士集市淘點二手材料,從來不報名這么危險的活動——
渡星河抬手扇了它一個耳光:“能不能好好說話?”
嘶嘶聲霎時停了。
蠱靈才將目光挪回來:“原來是你回來了啊,生懷居士,我說誰的血這么香呢。”
“我這么大一個人站你面前你沒看到,非要嚇唬我徒弟?”
“我每天在祭壇里待著也是很無聊的,不殺幾個進來想偷我財寶的修士打發時光,日子也太難熬了,”蠱靈為自己辯解道,它并非有意嚇唬誰,而是職業病發作:“誰讓你這個徒弟害怕我的?你帶來的另外兩個都不怕我,哼哼,也算她有眼光,知道本蠱靈的強大和恐怖。”
被點名的心月淡淡地掃過來一眼。
參水說:“你這模樣的我以前在前妻身上抓過不少。”
互相抓跳蚤是猿猴之間增進感情的重要活動。
數九情弱弱地說:“師父,我怕蟲子。”
“人生在世,有恐懼的事物很正常,不要因此自責,你看它這般丑陋,看多了也會做惡夢。”渡星河溫聲安慰她。
蠱靈晃了晃身軀,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喂,我還在這呢,說我壞話能不能避著我點?”
“不能。”
渡星河讓它趕快打消念頭。
它哼唧兩聲,并未在此事多加追究,只道:“你來得正好,幫我生孩子。”
數九情才想起來,這蠱靈管她師父叫生懷居士。
“師父還有這外號?”她奇問。
渡星河不自在地頓了一下:“對,專治不孕不育。”
一回生二回熟,渡星河這次也很輕松地幫助蠱靈產下了一百多個寶寶。
解決了生存焦慮,蠱靈的心情也好多了,百足晃動得更加輕快:“讓我來看看你把我的孩子養得怎么樣了。”
在主人的同意下,紫蝎從她身上爬出來。
蠱靈八只眼睛隱隱現著紅光,注視紫蝎片刻,驚喜道:“你把它養得很好啊!可有給它起名字?”
紫蝎驕傲地昂起尾巴:有噠!我叫檀釋天!
蠱靈的八只眼睛齊刷刷地轉到渡星河身上來:“原來你喜歡這種風格的名字。”
渡星河:“……原本叫小胖,新名字是它伴侶起的。”
說罷,她伸出手,千寶冰蟾正在她掌心打哈欠。
它仿佛是冰雪和寶石砌成的工藝品,一拿出來,周圍的光都被暈染得珠光寶氣起來。
同樣看花了眼的,還有蠱靈。
“你哪里弄來的千寶冰蟾!?”它失聲。
“個人實力以及一點運氣。”渡星河面不改色地往自己身上貼金。
“我沒想到你居然能讓千寶冰蟾認你為主……你可知道千寶冰蟾是多珍貴稀有的存在?巫族之中養蟾者不少,能得百寶冰蟾青睞的,卻一個也沒有。”
蠱靈注視著它美麗的身軀,看得八只眼睛齊齊失神。
片刻,它對著它發出嘶嘶低語……
這是蠱蟲類之間的交談,但因著兩人都契約了她,渡星河聽明白了。
翻譯作人類的話,便是——
美女,約嗎?
對初次見面的異性來說,不管男女,絕對是非常下頭且不合適的發言。
但,不能用人類的道德去衡量靈獸之間的溝通。
就像參水有時的行為和發言,從人類看來是相當荒誕的,渡星河都一一包容了,想必這也是蠱蟲類間約定俗成的求偶方式……
卻見千寶冰蟾停下了打哈欠的動作,眼睛半瞇著睨著蠱靈一眼。
千寶冰蟾:滾。
千寶冰蟾:你好丑。
才呱兩聲,渡星河便見到蠱靈百只長足定住不動,身軀也垂落下來,仿佛大受打擊,一蹶不振。
千寶冰蟾納悶地向渡星河說:你品味好差,怎么跟這種四不像的丑貨來往?
渡星河解釋:“它是小胖……呃,檀釋天的母親。”
蠱靈沒有公母之分,只是考慮到它能把蠱蟲生出來,權當它是母親。
千寶冰蟾驚訝:那真是歹竹出好筍,自己這么丑陋,把釋天生得這么般貌美。
它溝通時完全沒想避著蠱靈。
一番話下來,把蠱靈打擊得都想把小胖塞回肚子里重新懷一遍。
被仙盟盟主嬌慣著養大,自身也強悍的千寶冰蟾根本懶得理它,直接回到渡星河的鎖骨里臥著休息。
“呃……你為什么對它感興趣?別太傷心,橫豎你能單獨繁衍。”
出于基本的道義,渡星河安慰道。
這時候的蠱靈,被打擊得上半身蜷曲下來,泡在血池之中,不僅不可怕,還有點好笑。
蠱靈蔫蔫的:“我能單獨繁衍,但不能單獨……”
它連口器也浸入血池中,只發出了咕嚕咕嚕的氣泡聲。
也好,后面的話說出來就過不了審了。
咕嚕夠了之后,蠱靈才抬起來:“因為千寶冰蟾很美,在五毒的蟾類分支中,它也是最根源的一種。你要集齊五種毒蟲的話,它倒是極好的。這么說來,你對《蠱神訣》修習得很用心啊,都在收集蠱毒了……”
它說著,頭又埋進血池。
渡星河虛虛的一抬手,那圓池里的血便被無形的靈力所操縱,化出一只血手,將它承托起來:“差點忘了,我今天來找你正是為了《蠱神訣》。”
她將在十州秘境里發生的事,以及《蠱神訣》原宗卷燃燒成灰的事告訴它。
原以為聽到《蠱神訣》化作飛灰,蠱靈會有一點反應,誰知它卻相當平靜:
“變作灰了?那很好啊,證明你得到《蠱神訣》真正的傳承了,連陳不染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很了不起,我沒看錯人。”
渡星河走前兩步:“真正的傳承,是指什么?”
“就是《蠱神訣》本身,它是蠱修一道的起源,在上古時期,也不輸給其他的道,后來經歷了……”蠱靈一頓,似是有事不愿向她徹底透露,只道:“我不能說太多,你只用謹記一件事,待你把《蠱神訣》修習至金丹境,這祭壇就困不住我了,我就可以離開這里,去現世中成為你的助力。”
提到能離開祭壇,那八只小小的眼睛里竟露出肉眼可見的渴望。
它困在此處,不斷生產蠱蟲,為的只是有一天能夠養出一位足夠強大的蠱修,能再證蠱神的道,讓它回到現世之中。
之前靈力枯竭,生不出蠱蟲來,蠱靈便知道自己大限將至。
留給巫族蠱修的時間,不多了。
只是沒想到,轉機會出現在一個外人身上。
渡星河抬手,讓它打住:“我金丹了。”
“我知道很難,但我會等你突破金丹……”
蠱靈頓住,差點懷疑自己聽錯。
它整個身子又豎立起來:“等等,你說你什么?你突破金丹了?!距離我們上次見面才多久啊?你金丹了???”
不怪它驚訝,連巫族這數千年來唯一出過的天才陳不染,當初從結丹到金丹,也沒突破得這么快。
它傾身過來,身上的血往下淌,眼看就要滴落到渡星河的臉上,血便像有意識一樣避了開去,轉而落到地上。
渡星河任它打量。
蠱靈端詳她良久,猶豫道:“可我看你,分明只有結丹境界,你莫不是騙我吧!”
“金丹修士進不來熒級秘境,我吃丹藥壓制修為了,”
渡星河說:“我得壓制住修為才能進來,怎么放你出去?”
聽她這般說辭,蠱靈才信了她一半。
它的八只眼睛定定地看住她:“看來你離開巫族之后,有了很多奇遇……不要緊,解救我的方法不在秘境之中,你得去現世里真正的巫族祭壇,只是此行相當兇險,你最好叫上陳不染和你一起去。”
“陳前輩比我強,連他也救不了你么?”
“他把我解救出去沒有用,我是因為《蠱神訣》有了真正認可的傳人,才會回到現世之中,但他不行。”
蠱靈提到陳不染時,語氣也充滿了欣賞,視他為巫族之光。
可說到他不行時,又是斬釘截鐵的態度。
“為什么他不行?”
渡星河疑惑。
說句不好聽的,渡星河也沒有必然的信心,說自己未來能修煉至化神期。
在修仙一途中,努力和決心是最不值錢的。
天賦與機緣缺一不可。
現階段的陳不染,確確實實地比她強出太多,她不會有半點不服氣,反而奇怪蠱靈舍近求遠——陳不染才是土生土長的巫族人,他不比她更值得蠱靈信任和依靠?早干嗎去了?
甚至,會懷疑當中是否有陰謀詭計。
蠱靈回過身來,定在她的上方,說出了一個她想都沒想過的答案:
“陳不染的確是巫族不世出的天才。”
“但……只有一點可惜,可惜他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