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室的燈亮了整整五個小時，樓盡歡讓001提醒自己，燈一滅她就出去了。
搶救室大門打開，所有人都滿身疲憊，即使戴著口罩也遮不住。
樓盡歡心里一沉，快步上前，盡量冷靜聽不出什么其他情緒地問：“000的情況怎么樣？實驗還能繼續下去嗎？”
為首的研究院摘下口罩，露出一張有些滄桑的臉，是研究院的副院長，姓秦。
秦副院嘆息一聲，“還行，人救回來了，但短期內不適合再進行實驗，這段時間就讓他好好休息，你是負責記錄數據的小樓對吧？”
樓盡歡點點頭：“是。”
“你這段時間辛苦一點，一日三次檢測改成六次，如果發現任何異常及時匯報，其他時候盡量滿足他的要求，免得他產生攻擊性，一旦他情緒波動過大，你需要第一時間給他注射鎮定劑。”
“好，我知道了。”
樓盡歡拿著本子在邊上等著，秦副院長贊賞地看了她一眼。
這孩子瞧著心志堅定，是個好苗子，以后好好培養培養，也不是不可以收進核心院。
樓盡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等了一會兒就見一群人推著床出來，邊上掛著輸液袋，細長的管子垂下，透明的液體滴滴答答順著管子流進謝之舟的身體。
謝之舟的臉色看起來十分蒼白，比之前還要白一個度，連一向艷麗的唇都沒了血色，看起來像雪人娃娃，一熱就要化了。
黑色的長發被汗水浸濕，黏在臉上，鋒利的眉被遮住，又恢復了之前那漂亮無害的模樣。
脆弱精致，看得人都懷疑，怎么會有人這么殘忍的拿他做實驗？
床最后被推進了旁邊的特護病房，一個高大的研究員囑咐樓盡歡，“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至關重要，你要時時刻刻守在他身邊，監督檢測他的數據，出現異常立刻按床頭那個鈕，看到了嗎？”
樓盡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床頭邊上有個紅色的按鈕，她點點頭：“看到了。”
“估計三個小時后他才會醒過來，你可以先收拾一下東西，搬進這間病房。”
說完走到秦副院長身邊低聲說了句什么，秦副院長點點頭，對眾人道：“走了。”
“是。”
研究員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眨眼的功夫就都進了電梯。
樓盡歡目送他們離開，確定沒回來，才進了特護病房。
病房里十分安靜，只有儀器運轉時不時發出“滴滴”聲。
她掃了眼那些儀器，看著上面的數字心稍稍放了下來，謝之舟的生命體征還算平穩，暫時沒什么大礙。
她拿著筆記把所有數據都記了下來，然后合上本子，站在床邊，垂眸看著昏睡不醒的人。
謝之舟睡顏恬靜，但脖頸上有一道道的紅痕，不像是被撓出來的，更像是從皮肉里生長出來，她忍不住湊近想看個仔細，伸手撥開他的衣領，然而下一刻她手上陡然一緊，原本緊閉的雙眼驀地睜開，琥珀色的眼睛變成了黑色，幽深不見底，仿佛能把人的靈魂吸進去。
樓盡歡一驚，下意識掙扎，謝之舟卻笑了起來，眼睛恢復了琥珀色，似乎剛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
他唇角艱難地動了動，向上彎出了一個溫柔的弧度，他戴著氧氣罩，聲音有些失真，帶著術后的疲憊和虛弱，喃喃道：“姐姐我好痛啊……”
如果不仔細聽都聽不到，可樓盡歡聽到了，她離得那么近，聽得一清二楚。
“哪里痛？”她問。
謝之舟卻沒了聲音，他的眼睛又閉上了，長睫像蝴蝶翅膀，緩緩垂落。
樓盡歡心里一緊，眼里涌起復雜的情緒。
好可憐啊，也難怪他這么恨那些人了。001都忍不住感慨，要是我肯定也恨。
樓盡歡替謝之舟掖了掖被角，這里不顧人的意愿，拿活人做實驗，早晚會遭到反噬。
她最后深深看了謝之舟一眼，轉身去休息室拿洗漱用具了。
特護病房里有獨立衛生間，邊上也有床，她得在這兒住兩天。
研究員估計的沒錯，三個小時一到，謝之舟就慢慢睜開了眼睛，那雙清澈的眼茫然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來。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很快落在了床邊，就見樓盡歡單手撐著下巴，睡得正沉。
他微微瞇起了眼，打量著她的側臉。
樓盡歡平時總穿的一絲不茍，今兒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沒戴帽子，長發隨意地在身后一扎，碎發垂落在耳畔，整個人都溫柔了下來。
這么閉著眼睡覺的時候，像極了白衣天使。
但也只是像極了。
謝之舟扯了扯唇，這個地方哪有什么白衣天使？
樓盡歡睡著睡著手忽然落了下來，她猛地驚醒，抬頭就對上了謝之舟含笑的視線，“姐姐你醒了。”
“嗯。”樓盡歡活動了下僵硬的脖頸，抬頭看了一眼，謝之舟的點滴剛好掛完，她起身道：“我給你拔針，不要亂動。”
“好。”
謝之舟乖乖地坐著，樓盡歡有原主的記憶，做這些事很熟練，撕開膠布，按住了棉花球，另一只手快準狠地拔出針頭，“按著這里，按一會兒等不出血了再放開。”
說著她摘下點滴的袋子拿出去了。
謝之舟看著她的背影，眸光幽幽。
現在是八點五十，已經錯過了晚飯時間，但食堂二十四小時開門，因為研究員的三餐時間向來不固定，有很多人半夜才做完實驗，飯是必須得吃的。
樓盡歡扔完垃圾順便去打了飯，拎到了病房里吃。
特護病房里有單獨的休息室，她開著門在里面吃，正好能看到謝之舟，謝之舟巴巴地看著她，似乎吞咽了下口水。
樓盡歡笑了，“你現在不能吃東西，只能輸營養液，要等徹底脫離危險才能進食。”
謝之舟的表情頓時變得委屈巴巴。
樓盡歡就轉身面對里面吃，留給他一個背影。
謝之舟笑了下，正想說什么，腦中忽然嗡鳴，緊接著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