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盡歡點點頭:“是,他當時也是為了救你,你要秋后算賬嗎?”
皇帝皺眉道:“朕在你心里就是這種人嗎?”
樓盡歡沒說話。
皇帝無奈,低聲道:“他確實救了朕的命,朕可以給他爵位給他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但他配你還是差了點,你是我大衍的長公主,全天下的兒郎都任你挑選,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配不配得上是看什么呢?家世?能力?還是相貌?”
樓盡歡不動聲色落下一子,堵住了白子的路,“雖然蕭期沒有強硬的家世背景,但我是長公主,還在乎他那點勢力嗎?普天之下又有哪家兒郎能比我尊貴?既然都不如我,又何至于分三六九等?”
皇帝欲言又止,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殿內陡然安靜下來,半晌之后,他還是覺得不甘心,又道:“朕還是覺得他配不上你,你是朕最喜愛的女兒,朕希望為你尋得最好的駙馬,蕭期……不行。”
“你只說不行,又說不出哪里不行,父皇,你是在無理取鬧嗎?”
樓盡歡緩緩抬起頭注視著皇帝,仿佛要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底,皇帝沒來由地生出了幾分被看透的不自在。
“你不能仗著朕的寵愛就無法無天。”他的語氣十分無奈,沒有多少責備的意思。
樓盡歡放下了手里的棋子,起身認真道:“父皇,正因為我是你的女兒,我才敢這么和你說話,因為我認可你了,若是君臣,我自當恪守本分。”
皇帝一怔,“你——”
“我與蕭期是生死與共的情誼,不管你怎么說,我都不會改變主意,愛屋及烏,你若是能接納他最好,若是不能,我就帶他離開,他的能力后面你自然會看到,何必急于下定論呢?”
皇帝眉頭緊皺,“就沒有商量的余地了?”
“沒有。”樓盡歡斬釘截鐵道:“我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了,父皇,我希望你能聽聽我的話,放下成見好好了解蕭期這個人,他絕非你想的那么無用,而且婚姻是一輩子的事,門當戶對遠不如同生共死,你看中的那些人里,有幾個愿意陪我一起去死的?你能篤定地說出一個來嗎?”
皇帝沉默了,他看好的那些俊杰從腦中一閃而過,卻沒有一個能讓他開口。
樓盡歡就笑了,沒再多言,“今日的棋就下到這兒吧,父皇想必也需要時間好好的想一想,兒臣就不叨擾了。”
說完她欠了欠身就走。
外面候著的宮女太監大氣都不敢喘,對樓盡歡是打從心眼里佩服,敢這么和陛下說話還能全須全尾出來的,怕是也就長公主一人了。
樓盡歡不確定皇帝能不能聽進去,畢竟這些當皇帝的,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越發喜歡說一不二,很難聽進別人的話,但她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他要是真的聽不進去,她不是只有當公主這一條路。
不過自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皇帝都沒再提過這件事,各種賞花宴的邀請也一夜間消失,其他宴會就算邀請了樓盡歡,也不會有人這么沒眼色給她牽紅線。
就這樣夏去冬來,樓盡歡終于收到了來自蕭期的家書,一共兩封,一封給蕭寧,一封給她。
蕭寧曖昧地沖樓盡歡眨眨眼,“嫂子你慢慢看,我回房了”
她拿著自己的信就溜,樓盡歡失笑,在圈椅上坐下,摩挲著信封,遲遲沒有打開。
怎么還不看啊,急死我了!
應該和近鄉情更怯是一種感覺吧,距離遠的時候只能思念,巴不得能看到人,能收到只言片語,可真的拿到手了,又開始擔心一些有的沒的,戀愛中的人都這樣
是嗎?前面的我讀書少,你別騙我!不過樓樓看信封的眼神好溫柔啊。
樓盡歡把信封上的幾個字反復看了幾遍,最后實在是按捺不住,輕輕撕開了,里面不僅有信紙還有一朵已經風干的梅花,信封里余香悠悠。
她取出那一朵紅梅在掌心看了看,小心放在一邊,展開信紙,蕭期的字很秀氣,和他這個人反差還挺大的,每一個字都寫的很規整清晰,然而越到后面越潦草,似乎很急。
可見這信也是擠出時間寫的。
“盡歡親啟:北邊昨天下雪了,不知都城如何?應該也冷了吧?出門記得多穿一點,小心著涼,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不知你可還好?我不太好,分開之后的每一天都很煎熬,好在還可以在戰場上發泄一二,然每到夜深人靜,腦中每每浮現出你我相處的畫面,頓覺相思難熬,長夜漫漫。”
“馬上年關將近,我卻無法回京與你們相見,你與蕭寧作伴,倒也不算寂寞。聽說不少人上門說親,不知公主是否有中意的人選?若是有,也不必特意寫信告訴我……”
樓盡歡看到這兒忍不住笑了起來,酸味都從字里行間冒出來了。
“昨夜難眠,秉燭游,忽見紅梅夜放,甚喜之,故摘一朵隨信贈佳人,望卿見花如見人。待春暖花開,草長鶯飛,我必打馬乘風歸,勿憂,勿念——蕭期。”
短短幾行字,她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看到不認識那些字了,才把信紙小心翼翼折起來放回信封,裝進盒子里。
她捻起那朵干枯的紅梅,輕輕落下一吻,笑了起來,“見花如見人。”
最后那朵小小的紅梅躺在了信封上面,被封進了盒子里。
她提筆回信,寫了三頁紙,沒怎么表達自己的思念之情,主要說了蕭寧的情況,說自己已經公開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駙馬的位置一直為他留著。
蕭期收到信的時候如何激動她不得而知,但從上漲的好感度能猜到一二。
就這樣,兩人分隔兩地過年,各有各的忙。
轉眼就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在桃花灼灼的時候,蕭期如約回來了。
少年將軍打馬游街過,一路上目不斜視,直奔長公主府去。
彼時樓盡歡卻并不在府上,皇帝前段時間染了風寒,樓盡歡被留在宮里照顧他,已經幾日沒回來了,今日皇帝身子好的差不多,樓盡歡才能抽身回府。
她在轎輦上打了個盹,轎輦停下來的時候沒人叫她,直到簾子被人掀開她才茫然地睜開眼,“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