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
雨水還在淅淅瀝瀝。
但是城內卻已經是張燈結彩，準備隆重慶功。
載歌載舞。
粉飾太平。
所有駐守城內的國軍，都換上了嶄新的軍裝。
就連刺刀都擦的锃亮。
是統帥部要求的。和張庸無關。估計是湯恩伯的手尾。
湯恩伯指揮的第20集團軍，順利的收復新鄉。并且沿著平漢鐵路繼續北上。直逼石門。
風頭一時無兩。
日寇望風披靡。
中央社的記者也來了。
各種閃光燈璀璨閃爍。
乍一看，不知道底細的，還以為是光復了國都金陵呢。
當初張庸殺入金陵，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如果沒有意外，統帥部的嘉獎很快就到。
“報告！”
“統帥部嘉獎電！”
果然，有參謀興匆匆的趕來。
張庸神色不動。這些嘉獎電和他張庸沒什么關系。
都是湯恩伯的背后操作。
這個家伙最懂邀功取寵。
果然，統帥部對湯恩伯予以特別表彰，授予青天白日勛章一枚。
兩枚了。
湯恩伯也算是比較榮耀了。
苔兒莊戰役的時候，他已經獲得一枚青天白日勛章。
現在是第二枚。
他的對手，蔣鼎文，一枚都沒有。
所以……
這一波，湯恩伯是穩贏。
其實，在1937年7月7日之前，國府也有頒發青天白日章的。
不過，那是青天白日章，沒有勛字。樣式也和現在的不同。總的來說，還是現在的含金量高。
之前的青天白日章，授予了很多東北軍將領。但是某些將領根本就沒有和日寇照過面，都沒有和日寇打過仗。日寇還沒來，就已經聞風而逃。給他們頒發青天白日章，實在是丟人。
以前的完全是政治章。是出于政治考慮。
現在的才是軍功章。是根據戰功而定的。
沒有戰功，就沒有勛章。
這一點，誰也沒有意見。
光頭也基本上做到了。沒有戰功，絕不授予。
好像胡宗南這樣，地位很高，軍隊很多，但是并沒有青天白日勛章。
因為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
幾次會戰下來，他麾下的第一軍表現都很一般。
相對來說，湯恩伯也算是長期奮戰在第一線。戰績什么的，也過得去。
苔兒莊的時候，張庸親自督戰，湯恩伯也不敢怠慢。
“存檔吧！”
“是。”
參謀拿著電報離開。
參謀長郭寄嶠盯著地圖，不知道在想什么。
副參謀長瞿懷安基本上是在打雜。
“郭參謀長，想啥呢？”
“專員，卑職在思考，西面是不是也可以搞點動作……”
“你想要圍攻運城？”
“對。”
郭寄嶠立刻抖擻精神。
眼下，晉東南和冀南的日寇都被驅逐了。
駐扎運城的日寇20師團，孤軍深入，周圍全部都是國軍，有圍殲的可能。
“只要切斷臨汾一線，咱們就能甕中捉鱉。”
“理論上，你說的沒錯。”
“是啊……”
郭寄嶠興奮的神情逐漸冷靜。
理論上……
日寇20師團，是日寇常備師團之一，綜合戰斗力極強。
還有附屬作戰的兩個獨立混成旅團，也都是有戰斗力的。其中一個，就駐扎在臨汾。而臨汾向來易守難攻。
臨汾又稱臥牛城。城墻又高又厚。當年的李自成，因為久攻不克，不得不放棄。
此外，筱冢義男指揮的日寇第一軍，也會及時增援。
眼下，筱冢義男的第一軍，麾下有四個師團，還有六個獨立混成旅團。總兵力超過十二萬人。
但是周圍的國軍……
很復雜。
有一戰區的。有二戰區的。還有西安行營的。
想要協調一起行動，非常困難。
日寇倒是齊心協力，步調一致。而國軍就……
“還是算了。”
最后郭寄嶠自己搖搖頭。
想法是好的。但是幾乎沒有實施的可能。
想要協調那么多不同體系的國軍，衛立煌都做不到。張庸估計也很難。
“郭參謀長，我有一個問題……”
“專員請問。”
“但是你一定要說實話。”
“專員放心，卑職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第四集團軍里面的陜軍，到底還有多少人？我說的是陜軍部隊。”
“四萬五千左右。”
“其他都是摻沙子的？”
郭寄嶠沉默。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他一時間無法判斷張庸的立場。
張庸對陜軍是什么態度？
是要清理嗎？
對于剩下的四萬五千人還非常不滿？
衛長官就是因為沒有按照委座的要求，對陜軍進行最后的處理，所以被去職。
當然，和八路軍的關系也是一方面。但是核心原因還是陜軍。
之前的十七路軍，給委座造成的心理陰影太大了。永生難忘。
“你們都下去吧！”
張庸擺擺手。讓其他都退開。
這件事，需要和郭寄嶠交底。
“專員……”
“我不會處理陜軍。想要打仗，還得依靠陜軍作為骨干。”
“是……”
“陜軍還有其他零散人員嗎？”
“有……”
“在什么地方？”
“都暫時編成了游擊縱隊、保安團之類的……”
“哦？有幾萬人？”
“三萬多一點……”
“這么多？”
“衛長官準備從里面抽調兩萬人編入第26集團軍的。”
“原來如此。”
張庸明白了。這是借尸還魂啊！
將陜軍士兵編入第26集團軍，然后向光頭報告已經處理。
光頭或許不會知道內情。即使知道，應該也沒什么意見。
畢竟，現在，第26集團軍，是默認他張庸負責。
沉思片刻。
“來人！”
“到！”
“立刻和第26集團軍司令部聯系，問問他們在什么位置。”
“是。”
參謀轉身出去。
張庸站起來。若有所思。
想到了一個很好的辦法。
借殼上市。
就是用26集團軍的名義，發起運城戰役。
如果是用第四集團軍，光頭看到這個名字就煩躁。或許在背后就嘀嘀咕咕的。
第四集團軍戰功越大，光頭就越不高興。越忌恨。
但是，用26集團軍的名義就沒問題的。26集團軍是他張庸麾下。
那么，第26集團軍的兵員哪里來？
當然是陜軍了。
先將零散的陜軍編入26集團軍。
衛立煌之前就是有安排的。照做即可。將部隊架構起來。
然后，將第四集團軍下面的陜軍部隊，都用26集團軍的名義進行戰斗。一套人馬，兩塊牌子。
“專員……”
“我準備用26集團軍的名義發起運城會戰。”
“到時候，第四集團軍麾下各部隊，都使用26集團軍的名義參戰。”
郭寄嶠欲言又止。
最后終于明白張庸的意思。
或許，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可以將相關的阻力降到最低。可以最大限度的集中精力發起戰役。
你說第四集團軍，立刻觸碰光頭的逆鱗。
但是你說26集團軍，他可能就很高興了。
或許……
郭寄嶠腦海浮現出一個古怪的想法。
要不，將第四集團軍麾下的部隊，都轉移到26集團軍，只保留一個空架子。
如果是其他人這樣做，陜軍可能不樂意。但是張庸……
如果是張庸負責指揮陜軍，陜軍肯定樂意的。你看他麾下的東北軍，多幸福……
其他滇軍、桂軍什么的，都靜悄悄的往張庸身上靠呢！
桂系主力48軍，滇軍主力60軍，現在都和張庸關系莫逆。大樹底下好乘涼啊！
不愁糧餉。
不愁武器彈藥。
還能經常性的打勝仗。
只要是專員大人指揮，還沒打過敗仗呢！
從來都是只有日寇吃虧的份。
不知道有多少部隊，眼巴巴的望眼欲穿，希望專員大人來督察自己呢。
陜軍要是能攤上，也算是老天眷顧了。
“郭參謀長？”
“專員你說。”
“以你對陜軍的了解，他們會介意外面套個殼嗎？”
“專員，要不，直接將陜軍都編入第26集團軍算了。他們求之不得。巴不得你去接收他們呢！”
“我？”
“對。他們非常樂意的。”
“是嗎？”
張庸皺眉。
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嗎？
我好像是光頭的頭號心腹，還是雙花紅棍……
于公于私，都是頭號打手……
陜軍不擔心我去了，直接將他們拆了，然后七零八落的，最后蕩然無存？
“專員，我保證！”
“行，你秘密和孫蔚如溝通一下。我也要去找衛長官溝通一下。”
“好的。”
郭寄嶠心花怒放。
本來還以為是死結。陜軍沒有出路了。
沒想到，張庸一來，所有問題迎刃而解。一套人馬，兩塊牌子，妙啊！
孫蔚如怎么可能有意見？
他回頭都得燒香拜佛了！
只要能夠掛靠到張庸的麾下，那是要啥有啥。
做夢都未必有如此甜蜜好吧？
“報告！”
這時候，參謀回來了。
已經問詢到第26集團軍司令部的位置。
目前就在長沙附近碼頭，準備坐船到岳陽，然后在荊州上岸。
然后翻山越嶺，爬山涉水，趕來一戰區。估計需要一個半月。
“記錄命令。”
“是。”
“命令吳克仁帶五十人左右的集團軍司令部，去往長沙大沅洲機場，在那里乘坐運輸機前來洛陽機場。其余部隊，按照原定計劃行軍。”
“是。”
參謀記錄命令。
張庸簽字確認。
好了。基本搞定了。
第26集團軍司令部首先過來。
將架子搭起來。然后就可以進行各種騷操作了。
借尸還魂。
借殼上市。
剩下的，就是協調長沙機場安排飛機。
這些都是小事。有參謀負責。
“來人！”
“到！”
“通知警衛連！”
“是。”
張庸站起來，伸伸懶腰，準備去和衛立煌私聊。
衛立煌眼下也在洛陽。但是不再過問軍事。雷達地圖顯示，他周圍經常有黃點出沒。
唉，真是七路半啊……
哪怕是已經去職，也不收斂一下。
真以為軍統的人吃干飯啊！
哦，軍統還不敢……
戴老板其實很精明的，真正的大佬都是不敢動的。
去找衛立煌。
正好，他的身邊有一個黃點。
不認識。應該是陌生人。兩人在家里嘀嘀咕咕的。
通報。
黃點居然沒有回避。
居然和衛立煌一起從里面出來迎接他張庸。
果然，好大的膽子……
估計是沒有暴露身份的。
“衛長官。”
“少龍，這位是劉先生。”
“你好，劉先生。”
張庸點點頭。和對方禮貌的握手。
認識。但是又不認識。裝不認識。
“專員大人果然是年輕有為，風采依然啊！”
“劉先生過獎了。”
張庸平靜回應。內心默念，不認識，不認識……
我誰都不認識。我眼瞎……
“少龍，你來找我……”
“哦，是關于那兩萬兵員的事，你還沒給我呢！”
“我已經去職……”
“但是你承諾過的。你可不能出爾反爾。”
“那我讓郭寄嶠和你說吧。”
“我已經下令26集團軍司令部坐飛機過來了。”
“然后呢？”
“然后將那兩萬人編入26集團軍，然后發起運城戰役，準備干掉日寇20師團。”
“兩萬人？”
“第四集團軍會用第26集團軍的名義參加戰斗。”
衛立煌沉默。
劉先生委婉的告辭。
“進來說吧！”
“好。”
兩人進入小花廳。
張庸悠悠然坐下。
“少龍啊，我還真是沒有看到誰打仗這么積極的。”
“我？積極嗎？”
“你才剛剛發起晉東南、冀南戰役，現在又要發起運城戰役。你幾天的時間，就將別人一年的仗都打了。”
“有嗎？”
張庸木然。倒也沒有裝。
很積極嗎？沒有吧。殺日寇，都是這樣殺的啊！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眼下，九戰區的部隊都在整訓，沒什么機會。
岡村寧次那個老鬼子，將漢口周圍經營的好像是銅墻鐵壁似的，根本啃不動。
哪怕是67軍全部打光，都靠近不了漢口。
出動轟炸機編隊，似乎也沒什么收益了。他已經沒有親自帶隊的必要。遙控指揮即可。
眼下，運城的日寇20師團，確實是一塊肥肉。
晉東南、冀南的日寇沒抓到，正好割下這塊肥肉解解饞。
話說回來，自己和日寇20師團，還是很有淵源的。早早就打過交道了。
盧溝橋事變的時候，深夜，自己帶部隊襲擊了20師團的重炮兵聯隊，給了20師團當頭一棒。
那時候，日寇20師團的師團長，還叫川岸文三郎的。
現在不知道是誰了。
“少龍，雖然你的辦法很好。但是也只有七萬人啊！”
“足夠了。”
“日寇一個主力師團，兩個獨立混成旅團，接近四萬人。”
“我親自去前線。”
“少龍，那個臨汾，是一個硬骨頭……”
衛立煌沒那么樂觀。
日寇死死霸占著運城，是有大作用的。
這個地方，嚴重威脅到關中。日寇是絕對不會放棄的。肯定死戰到底。
此外，同浦鐵路的南面終點，就是運城。
日寇有鐵路運輸。
無論是人員還是物資，都能迅速到達。
“我知道。”
“少龍，我勸你還是慎重啊！”
“我做了充分的預算，準備用三個月的時間拿下臨汾。或者三天。”
“你……”
衛立煌再次沉默。
顯然，張庸決心已定。不會改變。
三個月……
或許吧……
至于三天，那是天方夜譚。
想多了……
“少龍，我能幫你做點什么？”
“我希望你盡快回去成都。最好明天就走。”
“你來攆我？”
“是。”
張庸直白的承認。
衛立煌不能繼續留在一戰區。
否則，光頭的人會一直盯著。
對于陜軍的處理，如果有衛立煌介入，光頭又會疑神疑鬼。
所以，他必須強行將衛立煌“攆走”。
“你……”
“我需要親自送你上飛機離開。”
“好，好。”
“衛長官，最多兩年，你還會重新帶兵的。”
“哼，托你的福。”
“衛長官，我用日寇20師團換你賦閑在家兩年，難道你不愿意？”
“你最好是說到做到。”
“只要日寇不跑路，我保證做到。”
“好。”
衛立煌這才釋然。
他其實很清楚，自己留在一戰區只會誤事。
張庸的那些騷操作，如果是張庸搞的，老蔣肯定很高興。覺得非常完美。
但是，如果是他衛立煌搞的，那就是別有用心。
所以，他和張庸，不能交好。必須裝作有矛盾。
張庸要將他親自送上飛機，就是做給人看的。主要是給光頭看。
“算了，你自己操作吧！我悉聽尊便。”
“好。”
張庸也不客氣。
拿起電話。打給第一軍司令部。
“喂……”
“我是張庸。找范漢杰。”
“請您稍等。”
那邊的參謀急忙去找人。
很快，范漢杰來聽電話。
“專員……”
“范漢杰，仔細聽清楚我的命令。”
“是。”
“你立刻親自帶一個連的兵力，來加強衛長官的官邸安全。”
“是。”
“沒有我的批準，任何人不許進出。”
“啊？”
范漢杰立刻意識到不對。
這是要做什么？
軟禁衛立煌？
張庸要軟禁衛立煌？
這個家伙……
是瘋了嗎？
“怎么？需要我說第二遍？”
“不敢！不敢！卑職立刻帶部隊趕去！堅決執行命令！”
“這件事，你可以報告胡長官。”
“是……”
“但是命令必須執行！我在衛長官官邸等你！”
“是！”
范漢杰頓時神色一凜。
急忙掛掉電話。然后和站在旁邊的李鐵軍說明情況。
“你帶隊出發。我報告胡長官。”
“是。”
范漢杰急忙召集隊伍，然后行動。
這邊，張庸放下話筒。
衛立煌皺眉，“少龍，你這樣做，就不怕其他戰區長官心有戚戚然？”
“但是委座會更放心啊！”張庸淡淡回答。
“你真的沒有野心？”
“有。”
“那……”
“這天下，以后都是紅黨的。我就懶得折騰了。”
“你如此看好他們？”
“最多十年，紅旗就會滿天下。”
“好奇怪……”
“奇怪什么？”
“你身上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哈哈。沒什么奇怪的。我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里。”
“什么？”
“沒什么。衛長官，我明早送你上飛機。”
“少龍，老蔣生性多疑，你還是要小心。”
“明白。我對他也不信任。大不了一拍兩散。他走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唉……”
衛立煌低聲嘆息。
但是不知道是為誰嘆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