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血月的烙印之眼。”
周卿塵觀察著漆黑錦旗上,如在緩緩轉動的血色眼瞳,頓時想起了什么。
“血輪功!”
激動狀態下的上官琴輕喝一聲,便見一輪暗紅的光環,從她后頸方位驀然浮現。
第四界的上官家,和上界的血月大有淵源,就好比周家和紅山般,此事人盡皆知。
在上官家內部,修行天賦最為出眾者,往往都會被血月接納。
上官琴,雖然沒有資格去上界的血月修行,可她的入門法訣卻來自血月。
確認錦旗上顯露的是“烙印之眼”,她當即催動她苦修的“血輪功”,試圖以同宗同源的功法,得到那只血瞳的青睞。
“血輪功”發動以后,有血色輪環緩緩浮現,隱隱和“烙印之眼”外圍的光暈相似。
身為上官家的核心成員,上官琴知道血月神奇的“烙印之眼”能探照周邊,可以將之前發生的場景烙印下來。
出自血月的大修,往往能通過“烙印之眼”獲得關鍵信息,從而做出正確決策。
當“烙印之眼”出現如此異動時,便意味著它正在搜尋和血月有關的人,要傳遞極為重要的訊息。
眼前血月修士全部死亡,只有上官琴修煉了“血輪功”,她想當然地認為“烙印之眼”會選擇她,將藏在當中的重要訊息灌注給她。
如此以來,她就能知道那些血月的修行者,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也能知道將尸身血肉啃噬干凈的,究竟是不是附近山林中的野獸,還能看到后續趕來的周家、寧家人,有沒有在此獲得機緣。
這樣付出幾個家族仆從,以鮮血激發“烙印之眼”,倒也算是值得了。
這般想著,上官琴便瘋狂催動著“血輪功”,靜候“烙印之眼”訊息的澆灌。
然而……
左等右等,以為定會被“烙印之眼”視為第一且唯一選擇的上官琴,直到那血色眼瞳膨脹著爆開,她都沒得到想要的訊息。
血瞳爆滅后,濺射出了蓬蓬血水,在無定渡船上方仿佛下了一場血雨。
苦侯訊息良久的上官琴,嬌媚臉上寫滿了錯愕,顯然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如鐵塔般的壯漢羅蒙,跟隨上官琴多年,也知“烙印之眼”的奇妙。
眼見血瞳爆滅開來,他只當上官琴已得到想要的訊息,于是特意上前詢問:“怎樣?”
寧瑤,寧遠山,甚至是韓都平等人,也都紛紛看向了上官琴。
他們也都一致認為,祭出“血輪功”的上官琴,必然得到了“烙印之眼”中的關鍵訊息,知道曾經發生過什么。
“不是我!”
上官琴陡然尖叫,神色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尋,憤怒地嚷嚷:“是誰?誰從烙印之眼內,得到了最關鍵的訊息?究竟是誰?!”
她發瘋一般地大呼小叫,怎么都想不明白,為何“烙印之眼”沒有選擇她。
在場眾人中,她是唯一修煉了血月法訣,并主動祭出了“血輪功”的人。
“龐堅,你看到了什么?”
離龐堅最近的周卿塵,瞧見了他眼中的異色,此刻不由詢問。
“龐堅?”
“龐堅!”
一道道驚詫費解的目光,頓時匯聚到了龐堅的身上,想要將他看個透徹。
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岑寂山脈的年輕獵人,居然能得“烙印之眼”的青睞,將最為關鍵的訊息灌注給他。
本來還不太相信的眾人,細查之后,才發現龐堅眼瞳中竟有血光悄然隱沒。
血光中,仿佛是一幕幕模糊不清的影像。
竟然真是他!
眾人再沒有質疑,雖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都明白眼前的年輕獵戶,取代了上官琴,得到了“烙印之眼”的恩賜。
“我先是看到了大地的震動。”
龐堅輕喝。
口含天憲一般,當他道出這句話時,眾人腳下因天鳳枯骨墜落,出現眾多裂縫的大地,猛地傳來震動轟鳴!
所有人皆不可思議地看向龐堅。
龐堅明顯一愣,也沒想到腳下大地會在他這句話后,突然就隨之震動,如在響應著他話語一般。
“后來呢?”周卿塵眼中充滿驚異。
他突然有些慶幸,慶幸他的慧眼如炬和主動示好,還有他先前對龐堅的大力支持。
“后來……”
龐堅沒有明確回答,而是嘀咕著整理腦海內的凌亂畫面,將那些剛接受的記憶整合。
大地還在震動,深處的轟鳴聲不止,那些裂開的幽深溝壑中,如潛藏著某種未知恐怖。
“走!快離開這里!”
終于看到下一幕畫面的龐堅,突然神色大變,他望著地上的那些縫隙,仿佛看到了某種可怕的東西,即將從里頭沖出來。
“周公子,相信我!快走!”
龐堅翻身上馬,猛地一甩韁繩,駕著這匹棗紅色的戰馬,就向灰猿消失的山林沖去。
戰馬經過地縫時高高躍起,跨過了一條伴隨著地底震動,而越撕越大的溝壑。
周卿塵臉色陰晴不定,內心天人交戰了一番,很快就選擇了相信龐堅,暴喝道:“都跟著龐堅,快走!”
他一動,周家仆從便再不敢遲疑,全都策馬跟緊他。
“小瑤,我們呢?”
拉下了一步的寧遠山,在這個兇險不明的時刻,急忙看向了寧瑤。
“我們也走!”
隨著寧瑤做出決定,寧家兩人和存活下來的張衡,也都趕緊御馬離開。
周家、寧家人走后,聽著從地底傳來的可怕“嘶嘶”聲,上官琴看著那艘無定渡船,忽然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羅蒙急切詢問。
“我們也走!”
沒有坐騎的上官家等人,也和周家、寧家人那般,選擇同一個方向撤離。
“嘶嘶!”
從身后震動的大地縫隙內,不斷傳來刺耳的鬼嘯,地底仿佛有妖魔趁著地震爬出,要對地表的蒼生進行滅絕殺戮。
龐堅一馬當先,連連加速離開。
在他身后,周卿塵和韓都平緊緊跟隨,然后才是周家其他人,還有寧瑤、寧遠山等人。
并沒有持續太久,眾人身后的地震和鬼嘯聲,便已經緩緩止息。
這時龐堅終于止步,立即調轉了馬頭。
眾人也相繼停下,一個個心有余悸,又滿是疑惑地看向身后。
他們都不知道,在他們離開后發生了什么,卻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妙。
“通過烙印之眼,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寧瑤第一個質問。
她明眸含煞,對龐堅的態度突然變得不再客氣,語氣也冰冷至極。
“等一下我再說,先看看上官家那邊,有沒有人能活著過來。”龐堅淡然道。
眾人頓時心底發寒,意識到在那布滿縫隙的大地,必然發生了極為可怕的災禍。
周卿塵抬手,示意大家不要著急,多點耐心等待。
“嗚嚎!”
從他們逃離的區域,漸漸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厲叫,聽著像是上官家的修行者,正被某種邪物獵殺。
周卿塵臉色微變,深深看了龐堅一眼,卻沒多說什么。
“好險!”
大家心驚膽顫,暗暗慶幸周卿塵選擇了相信龐堅,讓大家能及時從那方恐怖之地抽身。
因上官琴的優柔寡斷,上官家必然付出了慘痛代價,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那邊。
也沒讓眾人等太久,不多時便見鮮艷裙裳變得破破爛爛,白膩肌膚有部分裸露的上官琴,面色驚恐地從林間顯露。
她的嫵媚風情再難保持,脖頸后側的雪白背部,似有殷紅鮮血滴落。
“羅蒙。”
上官琴時而看向身后,滿是期待地輕聲呼喊。
仿佛,那位壯闊如高塔一般,忠于她的大漢很快就會再次出現。
她一直都知道,羅蒙之所以對她忠心耿耿,其實是一直愛慕著她,希望某一天能夠得到她的垂青。
她明明是知道的,卻一邊刻意回避,一邊利用羅蒙對她的情感。
結果是羅蒙拼了自己的命,以犧牲自己為代價,成功將她從那恐怖的殺戮場送出。
她活了下來,羅蒙……似乎再也不會出現了。
隨她前來岑寂山脈,想要探索天鳳遺骨秘密的上官家人,也全部死在了后面。
“為什么是你?為什么烙印之眼選擇灌注訊息的人是你?而非我?!”
突然,她看到了騎著棗紅戰馬的龐堅,腦海都是羅蒙和那些仆從身亡的殘酷畫面。
她當即變得歇斯底里,張牙舞爪地朝著龐堅撲來,瘋狂尖叫道:“是你害死了羅蒙!你害死了我們上官家的人,你要替他們償命!”
她想當然地認為,如果是被她得到“烙印之眼”中的訊息,那些人都不會死。
“琴姨,請你冷靜冷靜!”
周卿塵一甩韁繩,將一道暗紅閃電抽打在半空,發出“噼啪”的聲音,擋住了狀若癲狂的上官琴。
“請你弄明白,是因為你的遲疑,害死了你上官家的人。”寧瑤冷冷插話。
有周卿塵、寧瑤兩人出面,癲狂中的上官琴,終于意識到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不論她怎么鬧騰,都不可能是眼前這些人的對手。
漸漸地,上官琴也安靜了下來,只是依舊以充滿恨意的目光看著龐堅。
“好了,現在說說看吧,你都通過烙印之眼看到了什么?”
早就滿腹疑惑的寧瑤,等上官琴不再吭聲了,才重新望著龐堅。
“大地裂縫中,伴隨著震動,飛出了許多仿佛有靈性的藤蔓,如鮮活的怪蛇般,將血月的修行者瞬間襲殺,并將他們的血肉啃食干凈。血月的人,大多和你們一樣,應該也是通脈境的修為,卻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
龐堅望著周卿塵等人,一邊回憶腦海中的異象,一邊述說著那血腥的畫面。
“他們并不是被野獸擊殺,也不是被野獸蠶食,就是被地縫內冒出的藤蔓蠶食。好像,每一次恐怖藤蔓的襲擊,都會伴隨著地底的震動。”
龐堅說出他整合畫面后做出的猜測。
“可是如此?”
聽完龐堅的描述后,周卿塵吸了一口氣,立即看向了上官琴。
他也心底發寒。
在他們這批人中,只有他和韓都平兩人達到通脈境,其余人都只是煉氣境修為。
而被藤蔓襲殺的血月來客,據他所知清一色的通脈境,還有一個洗髓境的首領帶隊。
連洗髓境強者都死了,他要不是選擇了相信龐堅,豈不是也將落得同樣下場?
“和他說的一樣。”
上官琴先給予肯定答復,還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然后才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困惑:“我只想知道,為什么烙印之眼選的是你,而不是修煉了血月法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