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徐鶴陷入了無盡的焦慮之中。
在這之前,天津三衛的兵馬,自方習往下,全都擔心韃靼人攻過來。
但直到簡易的拒馬、營壘在城下搭建好后,預料中的敵人卻一直沒有出現。
現在安全有了保障,天津三衛的人馬頓時松了一口氣,該吃吃、該喝喝,營中的氛圍漸漸放松下來。
但徐鶴與譚倫卻始終眉頭緊鎖。
“城里肯定出事了!不然不可能這么久還是沒有消息!”
“是啊,我最擔心的就是萬一北京城內出事不攻自破,咱們這次開可就正好羊入虎口被韃靼人一鍋端了!”徐鶴轉著手里的核桃,心事重重。
這是他最新的小愛好,薊鎮附近山林之間多有野生的核桃樹,時人經常會摘取這種仁小不能吃的核桃,刷干凈后拿在手里盤玩。
在另一個世界里,自明朝中后期,一直到未來二十一世紀,麻核桃一直都作為文玩佳品備受追捧。
甚至乾隆還為盤核桃寫過一首詩:“掌中旋日月,時光欲倒流,周身氣血涌,何年是白頭”
前不久,李滿柱拿了些核桃來送給徐鶴,徐鶴從中挑了一對拿在手上,沒事或者思考時,就喜歡轉一轉,這樣對于他而言,更有助于思考。
核桃在他掌中時不時發出碰撞的“咯噠”聲,不一會兒,他停下動作對譚倫道:“應該不是皇上大行!”
譚倫詫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鶴道:“若是皇帝大行,咱們來這已經大半天了,監國的太子肯定會出面安撫我等,再不濟,也應該由首輔或者三輔楊博出面。”
“既然如此就有兩種可能,一是皇帝醒了!”
“這不可能!”譚倫道:“皇帝要是醒了,那就是大喜事!楊博就算去了這么久,也一定會趕緊趕回來告知我們!”
徐鶴點了點頭:“所以,我覺得應該是監國那邊出了事!”
譚倫聞言,滿臉驚訝地看向徐鶴。
廢太子張琰監國,那也就是說,他跟皇帝,是如今大魏的兩個法統代表。
只有他們倆的身份才能讓閣臣不顧勤王兵馬剛至,人立馬跑沒影兒了。
既然排除了皇帝,那自然就是廢太子出事了。
可張琰年富力強,怎么可能會出事?
想到這,徐鶴與譚倫相視一眼,分別從對方眼中看出驚駭之色。
“齊王!”
“齊王!”
瞬間,兩人同時出口。
“為今之計,咱們怎么辦?”譚倫有些無語,他對大魏的皇室本來觀感就不是很好,如今這都到了這種關頭,如果所猜測的不差,皇子間還有內斗,這讓譚倫對張家的印象更差。
徐鶴嘆了一口氣道:“但愿這是我們多想了,現在周弼、賀宇等人已經帶兵走了,咱們不能把天津三衛的人馬拉到野地里,既然如此,不如就在城下靜觀其變吧!”
就在這時,突然城頭有人喊道:“徐駙馬,徐駙馬!”
徐鶴從帳中出來抬頭看去,只見一個武將裝束的人在城頭喊道:“駙馬,監國大人要駙馬進城一敘,商討驅逐韃靼人之事!我放籃子下來!”
聽到“監國”二字,頓時讓徐鶴與譚倫心中警惕起來。
徐鶴大聲道:“楊閣老呢?楊閣老為何去了這么久還沒到?”
城上似乎聽不清徐鶴說什么,那將領趴在垛墻上扯著嗓子喊道:“駙馬,城上聽不見,您上來說吧!”
徐鶴聞言頓時更加警惕。
這時,就在那名將領身后,張璨道:“你再跟他說,就說他的座師吳興邦找他詢問徐閣老之事!”
那將領聞言也不回頭,趴在垛墻上大聲喊道:“駙馬,吳首輔還要問你徐閣老的事情,請你快點上籃子,我們提你入城。”
“大人,不能去!”譚倫直截了當道。
徐鶴點了點頭沖著城上喊道:“你回稟首輔大人,就說城下兵馬不能無人管束,待韃靼退走之后,我再當面跟他匯報此事!”
張璨在那將領身后聽得分明,頓時目露兇光道:“好賊,竟然不進城!”
這時,他身邊的五軍營管哨、臨淄候蔡隆道:“監國,徐鶴未必是生疑,他所言非虛,城下就有韃靼人虎視眈眈,誰在他那個位置上,都不敢擅離職守,萬一韃靼人攻來可就麻煩了!”
張璨聞言這才恨恨道:“我也知道,但若是不能提前拿下他,萬一本王之事被他發覺,后果不堪設想。”
蔡隆道:“想要除掉徐鶴,不一定要誆他進城,辦法還有很多,但切不可一味強壓,讓他生疑,最好是順勢而為!”
張璨聞言點了點頭:“侯爺,現在城里這局面,你覺得應該怎么辦?”
蔡隆將張璨拉到一邊小聲道:“皇上和皇后那邊,還是不要逼得太緊,既然他們不肯去蕉園,那就把萬壽宮變成蕉園就是了。”
“齊王在宮中有沒有熟悉的大珰?”
張璨聞言,想了片刻后道:“司禮監的王吉是忠于父皇的,司禮監秉筆尤孝是張琰的人,對了,陳洪,陳洪上次來我府中傳旨,似乎對本王很是恭敬,而且我觀他是個貪財好貨、野心極大之人!”
蔡隆聞言點了點頭:“有野心是好事,那就讓他把王吉架空了,然后將萬壽宮圍了,不準皇后跟外廷接近!”
張璨點了點頭:“內閣呢?”
“吳興邦跟楊博二人都是人精,不如趁此機會把他們……”說到這,蔡隆伸手做了個劈砍的姿勢。
張璨聞言嚇了一跳,趕緊搖頭道:“他們與本王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而且吳興邦和楊博不是徐嵩,他們在朝中同鄉、學生……關系錯綜復雜,輕易動手恐遭反噬。”
蔡隆點了點頭:“那就著人把他們看起來,再以監國的名義提拔幾人入閣視事不就行了?”
“你看誰比較合適?”
蔡隆笑了:“殿下,你怎么把秦首輔給忘了?”
“他?”張璨連連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他被彈劾,也有……”
蔡隆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秦首輔能夠重回首輔之位,對殿下只有感激涕零的份兒!”
張璨若有所思道:“還有呢,總不能閣臣就只有秦硯一人吧?”
“顧守元!”蔡隆道,“此人能力、手腕、野心都有,擅用得當,應該是殿下不小的助力。”
張璨感動地看著蔡隆道:“還得是臨淄侯,什么事都幫我想在前面了!”
蔡隆趕緊跪倒在地道:“殿下過獎了,蔡隆自從決定追隨殿下便決定以后為殿下肝腦涂地!”
張璨攙起他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呂亨啊,臨淄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