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哼!”唐順之冷哼。
這種情況下,這些和尚要么是被冤枉了,要么就是作案的老手。
但他更加傾向于后面這種可能。
牛二雖然長相齷齪,但他告的可是妻子被人奸污。
誰沒事會往自己老婆身上潑臟水?
所謂無風不起浪,這里面肯定有事兒。
想到這,他打算再試一試那幾個和尚,于是開口道:“前日午后,你等在何處?”
那幾個和尚面面相覷后,有人說自己在僧房休息,有人說自己在齋堂幫忙,還有兩個說自己正在寺后院中下棋。
聽到這,唐順之更加對幾人有所懷疑。
于是他又問道那個說自己在僧房休息的和尚道:“你在僧房休息,可有人為你證明?”
那僧人點頭道:“回稟大人,小僧同僧房的師兄弟都在大雄寶殿給城西王員外家做法事,小僧因為肚疼,故而在僧房休息!方丈可為我作證!”
唐順之冷笑道:“我說的是,你在僧房里難道一直沒有出去?有人為你作證嗎?”
那僧人搖頭道:“沒有,但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僧沒有說謊!”
唐順之也不管他,又問另一人道:“你呢,你說你在齋堂幫忙,幫誰的忙?忙了些什么?可有人為你作證?”
那僧人見唐順之語氣不善,心里有點慌了,磕磕巴巴回道:“大,大人,小僧真的沒有做壞事啊,當日齋堂幫忙洗碗的居士生病,小僧念他辛苦,便主動幫他承擔的洗碗的活兒,但當時并沒有旁人在場!”
唐順之呵呵一笑道:“你倒是好心!”
可徐鶴從他的話語里卻聽出,這句顯然是反話了。
又問了另外兩人,唐順之得到的答案依然是只能相互作證,并沒有外人在場。
他冷笑道:“這事情還真就敲了,你們那天怕是約好了吧?估計也不在什么僧房、齋堂和后院,你們是不是相約一起做了什么虧心事?”
說完,他“啪”的一聲,手掌拍在小幾上,震得茶盞嘩嘩作響。
那幾個僧人慌了,連忙跪下道:“大人明鑒,小人們說的可都是實話啊!”
唐順之朝外面喊道:“去,把許先生和周舉叫來。”
許先生是唐順之帶來上任的西席。
這西席其實就是后世的師爺,在外做官,下屬異心,吏滑如油,總得有幾個貼心人商量事兒。
而這位許先生正是唐順之的同鄉,曾經中過舉人,對邢名案件很有研究。
等二人到場,見到徐鶴時,都微微有些詫異。
他們知道大老爺正在審案,可沒想到徐鶴竟然坐在一旁品茶。
可一想到這位的身份,以及大老爺對他的看重,便也覺得沒什么了。
“許先生,周舉,你們去問問,看看這幾個人到底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唐順之吩咐道。
徐鶴在旁冷眼觀瞧,他是一邊看,一邊抱著學習的態度來的,看到現在,他對唐順之還是挺佩服的。
其實剛剛唐順之的問話已經到了瓶頸,幾個和尚看起來非常可疑。
四個人都說自己不在場,但又都提供不了證人。
若是別的審案官,早就下令上刑伺候了,這年代可不流行什么文明執法。
但唐順之還是請來了西席和周舉幫忙參詳,就憑這份不草菅人命的做法,便勝過不知多少地方官了。
周舉因為是吏身,所以站在一旁并未說話。
倒是那許先生問了幾句。
問的問題跟唐順之差不多,幾人的回答也大差不差。
許先生回頭拱手道:“大人,先把他們押下去吧!”
幾個和尚一聽這話,紛紛叫起冤枉來,到現在為止,這大老爺連他們犯了什么事兒都沒問,就這么把他們收押了,他們心中也是沒底,只能大聲叫冤了。
唐順之朝一旁的周舉怒了努嘴。
周舉會意,叫來幾人,把幾個僧人連同牛二全都押了下去。
等人走后,唐順之笑道:“許先生,可有教我?”
許先生連忙拱手道:“不敢不敢,東家,先派點人去打聽一下這牛二和僧人們有無仇怨再說吧,看來光是問案是問不出什么名堂來了!”
這正好跟唐順之的想法不謀而合,于是又叫來周舉,讓他派寫三班衙役的白役去打聽打聽。
這些人都是混市面的幫閑,外面但凡有點什么風吹草動全都一清二楚,打探這種消息,簡直手到擒來。
等事情安排下去后,作為舉人的許先生自然要陪著東家坐下來聊兩句。
他早就知道徐鶴要來,也是有心見識見識這位少年解元。
這時,唐順之道:“聽聞亮聲向以機變聰穎聞名,剛剛案子你也聽了,怎么樣?有沒有什么想法?”
徐鶴搖了搖頭,他能有什么想法,手上掌握的信息太少,唐順之剛剛的舉動也不過是想直接詐出那幾個和尚的反應。
誰知人家壓根不吃這一套。
最簡單直接的辦法行不通,那邊只能慢慢查訪。
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想到這,他搖了搖頭道:“學生才疏學淺,對刑名一學不甚了了,大人還是別為難我了!”
唐順之笑了笑,不以為意。
倒是他的西席許先生心中對徐鶴有點不以為然。
他向以不讀死書,不做腐儒為座右銘,最看不起書讀得好,卻百無一用的廢物書生。
很顯然,眼前這位年少的解元郎就是這樣的人了。
不過許先生回頭想想,不由一曬,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除了讀書,還能要求他什么都懂?
能像徐鶴一樣,把書讀明白,就已經算是人中龍鳳了,別的?且鍛煉幾年吧。
徐鶴自然不知道許先生心里的想法,只是客氣跟唐順之和他聊些士林趣事打發時間。
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了。
周舉回來稟報,說有消息了。
唐順之收斂笑意問道:“怎么說?”
原來,白役都不用打聽,大家竟然都知道這個牛二。
原來這牛二確實是在靈峰寺做些灑掃的雜活,但在市面上出名的不是他,而是牛二的媳婦。
“這牛二的媳婦是個土娼,平日里做些半掩門的勾當!”
“夫妻倆關系尚可,也沒聽說最近發生了什么事。”
“那幾個僧人,……”
許先生皺眉追問道:“那幾個和尚有問題?”
周舉出人意料地搖了搖頭道:“沒有,我派去的人尋了靈峰寺主持,主持說,這幾人平日里在寺中都還算老實聽話!”
許先生皺眉道:“那就奇怪了,究竟是誰說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