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鮮紅的心臟，鑲嵌在金色的屏障之中，早已停止了跳動。
而那樣的心臟，姝玨懷著不忍之心去細數，竟有足足三十顆。
“這便是……西邊封印結界的陣眼。”洪長老已經多次見過這般景象，但再看到，兩百多歲的人了，還是忍不住哽咽。
這里面，有一顆是屬于他師父的。
那老頭兒，因為師娘去世，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十年，最后得知能封印魔族，老頭兒笑著對他說：“老頭子我啊，去當英雄咯！你是大師兄，以后師弟師妹就都交給你了。”
后來得知每個宗門都要派弟子和長老在此地駐守，洪長老便主動請纓來了這里，來的時候他還是金丹期的毛頭小兒，如今一百多年過去，他的修為已經達到了元嬰大圓滿的境界。
雖然已經能駐顏，但他選擇了放任自己的容顏老去，以前最喜整潔的他也留起了長長的胡子。
只是他不喝酒，也不渾渾噩噩。
他沒有心愛之人，畢生的責任就是守在這里，看守著老頭兒他們創造出來的奇跡。
“當初魔族來勢洶洶，前輩們以自身的血肉和修為祭祀，創造了這片封印。”如今目光所至之處，都是他們必死的決心。
姝玨一直以為“以血肉之軀來守護蒼生”是一種夸張的說法，如今呆呆地站在這一顆一顆的心臟面前，她只覺得頭皮發麻。
究竟要有怎樣的覺悟，才能在明知死無全尸的情況下大義赴死？
綿延的屏障仿佛都在這一刻微微的泛紅。
太多了，封印里融入了太多人的骨血。
姝玨壓下喉間的酸澀感，連焰和沐芊芊已經不爭氣地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流。
作為宗門弟子他們從很小的時候就會接受教育，了解修仙界的曾經，誰不知道場看似勝利的戰役人族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可這實在是太沉重了。
“你們不要太有心里負擔。”仿佛知道他們在想什么，洪長老的手輕輕拍在連焰的背上：“你們年紀輕輕便已經有了金丹的修為，未來定然前途無量。”
姝玨垂著眼簾沒說話，沈星湛連火神色肅穆。
可若是有人注意到姝玨微微發紅的鼻尖，便能發現她的眼眶亦是微紅。
她想起了重生之后第一天看到的書上的內容，師父隕落，師兄師姐以身殉道。
上天待她不薄，給了她一次沖來的機會。
這次她絕對不會讓上一世的慘劇再次發生。
姝玨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眼里已經只剩堅定。
“這結界確實是沒什么問題。”細細查看了一番，姝玨幾人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姝玨一邊裝模做樣地檢查，一邊詢問引月有沒有發現什么不一樣的事情。
引月嘆了一口氣：“并未。倒是小蘇燕，剛剛跟我說她在此處感覺到了和她相似的氣息。”
和蘇燕相似的，只能是鬼族的氣息了。
這里有鬼族？姝玨放開了神識，卻沒發覺半點異樣。
“要不你讓小蘇燕出去看看吧。”引月知道姝玨周圍的幾人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于是提議。
姝玨的視線在周圍幾人身上掃過，猶豫了一番開口：“我有個朋友，說感覺這里有不太一樣的氣息，但是具體是什么情況，她得看看才行……”
洪長老聞言也沒注意到她話里的不對勁，眼里立刻就爬上了歡喜：“那快讓你朋友來看看！”
話說出來他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哪還能有其他朋友？姝玨帶來的幾個人不都在這里了？也不可能是外來的人啊，能隔著一片沼澤感知到這里的不對勁，那修為得有多恐怖了？
他疑惑地開口：“姝玨啊，你說的那個朋友，她……”
姝玨接著他的話說下去：“噢，她是個鬼物。”
其余幾人都不覺得稀奇，畢竟他們現在身邊有妖獸不說，還有個半血魔族，說出來可能會刺激到洪長老，所以還是不說了。
洪長老：“……你跟鬼物契約了？”
姝玨：“沒有，她是我朋友。”話音一落，蘇燕被她召了出來。
這些日子她被引月照顧得不錯，雖然樣貌上面沒什么變化，但是肉眼可見的精神好了不少。
鬼王級別的氣勢一出，這下不光洪長老呆了，連帶著其他幾人也一齊陷入了呆滯之中。
“仙人姐姐。”蘇燕出來之后依舊是先同姝玨打了聲招呼，然后又乖巧地朝其他幾人問號，看著就像是個普通的孩子——忽略她那一身肉眼可見的死氣的話。
“小蘇燕，麻煩你了，那些人里面有我一個朋友的師父，我需要知道他們消失是去了哪里。”
蘇燕點點頭，閉上了眼。
灰色的力量從她眉心洶涌而出，在空中繞了幾個彎，最后停留在了一處。
她睜開眼，走上前去，手掌朝下，屬于鬼王的磅礴力量漫出，在那片黃色的土地上詭異地蔓延，最終形成了一朵花的模樣。
“這花……”引月的聲音在姝玨腦海中響了起來：“姝玨，你看看你的玉佩。”
玉佩？
姝玨掏出脖頸間墜著的姝家玉佩，依照引月所說，將靈力灌進去，那玉佩的另一面，紅色經絡蔓延，形成了花朵，同地上的一模一樣。
“這是什么？”蘇燕的力量召喚出的那花分明是同鬼族有關系的，可姝玨手里這塊玉，若說是和什么沾上關系，那也只可能是神界吧？
“這花我見過的，不過時間太過久遠，一時間我也想不太起來。姝玨，你試試將玉佩放到那花瓣中間，再輸入靈力。”
姝玨聞言照做。
剛將靈力輸入進去，周邊便亮起了一陣強光。
她的意識快速在不同的地方游走，走馬觀花似的見到了許多不同的事情，最后畫面停留在一池猩紅的水中。
在那池水之中泡著的，正是周長老和幾名失蹤的弟子。
他們漂浮在池子里，雙目緊閉，面色白得像紙一般，儼然已沒了生機。
“咦？溜進來一只小老鼠！”姝玨還沒反應過來是誰在說話，便感覺腦海中一陣刺痛。
外界的姝玨猛地吐出一口血，氣息有些萎靡。
在意識被驅逐出來前，她看到了，那人穿著白色衣袍，金線秀成云紋滾邊，袖口處一輪緋紅的圓月——緋月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