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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硫二硝……三木炭……”
北府中,鄧艾背著北府婢女教授的口訣。
對他來說,背這些東西很簡單,可是他天生語言障礙,說起話來磕磕絆絆,這方面卻是很難。
不過他這個孩子極有毅力,無論大事小事,都能不斷堅持,對比剛入北府時,他的口齒已經流利了很多。
前幾天,他的母親和弟妹已經被接入北府,這讓他對北府更有歸屬之感。
背誦之余,他面朝南方,思緒萬千。
恰好這時,阿七從他身邊經過,見他沉思的模樣,問道:“小鄧艾,在想什么呢?”
“在……在想先生……”
鄧艾回道。
阿七點了點頭,知道他掛念著自家將軍在南方的戰事,她拍拍鄧艾的肩膀,笑道:“那就由我算一卦好了。”
上一次赤壁之戰,她得了“臥龍出,天象動,鳳雛起,落湖中”的謁語,事后證明,她說的幾乎都對,這一次,她在空中勾畫,也不知道在畫些什么。
半晌,她才捏著下巴,皺著眉頭道:“龍出海,鳳落山,血染江,東南變。”
隨即她又喃喃道:“鳳落山,鳳落山,應是說的鳳雛之死了,這鳳雛就這么重要么?還有龍出海、血染江,又是指的什么呢?”
她想了半天,沒得到答案,環顧一圈,卻不見了鄧艾。
原來鄧艾自幼讀書,最讀不懂的便是后漢立國的讖緯之術,最不喜的也是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于是干脆躲了。
他最信的,是一步一個腳印做事情,無論何時,都在給自己打基礎。
阿七嘿了一聲,沒想到這小孩子還挺有趣,于是轉頭想去找阿六共參這句謁語,卻突然想起了,阿六去了江東接陸遜的家眷,并不在北府中。
長江畔,無數的江東民夫正在筑建城墻。
丹陽太守孫瑜,乃是孫堅之弟孫靜的次子,孫皎的哥哥,孫權的堂兄。
他奉命在此重修丹陽郡治建業城,并在城中修筑太初宮,為日后孫權的行宮。
最近,坊間傳聞,“鐘山龍蟠、石頭虎踞,此帝王之都”,這種說法似乎引起了孫權的興趣,孫權每日不呆在吳郡,而是在這建業久留。
孫瑜一身鎧甲,在人群中尋找了一會兒,終于找到了孫權,他憂慮的走上前來,問道:“仲謀,交州戰事,聽說已經要決戰,真的不再增兵了么?”
因他弟弟孫皎便在交州周瑜軍中,他格外關注那里的情況,最近監管修建城墻的精力都少了很多。
孫權見是自家親戚,卻叫自己表字,不叫主公,神色如常,心中卻是泛起冷意。
“依大兄看,哪里還有援軍能去交州?”
孫瑜皺眉,孫權早就讓人放出消息,程普帶領數萬人在長江一線防守,魯肅帶領一些人馬在豫章沿線修筑烽火臺,并沒有要派兵援助交州戰場的想法。
孫瑜倒不像張昭等文人紙上談兵,他知道孫權不愿意給周瑜更多兵馬的真實原因,除了制衡之外,歸根到底,江東的底子遠比北方曹操差,滿打滿算,帶甲不過十萬,其中的精兵都被周瑜抽走,這樣的陣容,如果拿不下交州,江東便不能再放更多精力在交州了。
見孫瑜沉思,孫權笑道:“大兄又怎知我沒派兵支援呢?”
“這……”
孫瑜有些詫異,不知道孫權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孫權指著江面道:“孤重修這建業城、太初宮,并非為了享樂,是要在第一線防御曹軍,若建業守不住,那吳郡又如何能守?孤讓公瑾只帶一萬人去交州,則是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大兄放心,等到公瑾班師之日,皎兒定能歷練成統帥一方的俊杰,到那時,咱們江東孫氏,人才輩出!”
這一番話,說的孫瑜神色緩和,進而熱血澎湃,他這才知道,原來孫權早有準備,他早就知道坊間一些傳聞,很有蹊蹺,修筑建業城,不過是順勢而為,而他實際上,卻有著別的手筆。
孫權在他眼中的形象,頓時高明了許多,他俯首道:“主公所言極是!”
孫權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轉身離去了。
離去時,在孫瑜看不到的角度,孫權臉上的笑容先是凝固,進而變成了冷笑。
這場交州之戰,他投入的東西,遠不止表面這些。
他知道有人在江東傳播流言,他甚至修建業城來麻痹敵人,都是為了向曹軍傳遞錯誤的信號,讓曹軍以為自己的情報準確。
并不是只有前線才是戰場,他在這里,也在和曹軍斗智斗勇。
交州是江東的大后方,這一戰,他必須要贏。
只是不知周瑜、呂蒙,還有藏在暗處的那人,能不能做到。
廣信城門走廊里,硝煙彌漫。
阿四背轉過身,離得遠了一些,才小心的看向城門洞,煙霧還很大,她這個距離什么都看不見,才松了口氣。
這些被自家將軍稱為地雷的火藥,是她從北府帶過來的,本來沒準備用上,卻在楊齡擅離職守的情急之下拿了出來。
沒想到這種火藥第一次出現在戰場,取得的效果就這么好。
蔣欣的攻城隊,絕對是攻城的精銳,卻被這些炸藥炸的粉碎。
城門洞中再也沒有了沖鋒的聲音,剛才還喊著“先登”的那些人,現在都不知道哪兒去了。
阿四心臟砰砰直跳,拍了拍自己的臉,告誡自己道:“這就是戰爭,你死我活,沒有憐憫,也不需要憐憫。”
輕拍幾下之后,她恢復了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指著旁邊被爆炸嚇得抖若篩糠的曹軍士兵道:“愣著做什么?守城!”
士兵們這才如夢初醒,各自舉起弓箭,對準城門洞,無論什么東西從那白煙中鉆出來,他們都會迎頭痛擊。
但是等了許久,里邊什么都沒出來。
阿四疑惑的歪頭,直到背后出現腳步聲,城門那里都遲遲沒有人出現。
被楊齡帶走的副將和守城士兵來了,也是震驚的看向城門那里的白煙。
那副將吞了口唾沫,遲疑的對阿四道:“阿四姑娘,這些白煙,是妖法么……”
“不是妖法,是神跡。”
阿四用篤定的表情說道。
“神跡……”
副將喃喃重復。
“來自北府的神跡。”
阿四繼續說道。
同一時間,呂蒙還不知道城門處發生了什么,但他已經后悔把進攻樂進這一面城墻的士兵調集到蔣欣主攻的那處城門了。
因為發出巨響的那面城墻外的士兵,正在往后退。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呂蒙瞠目結舌的看著戰局的轉變,他已經應付不過來這巨大的變化了。明明蔣欣已經沖破城門,敵軍到底用了什么妖法做到了這些?
此時的他,還沒有意識到,和炸藥一起爆炸的,還有進攻方的人心。
本就是被重賞激勵著攻城的交趾兵,開始有了潰敗的傾向。
這是交州會戰的廣信攻防戰中,曹軍獲得的第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