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的將軍,終于等到和您的正式見面了。”那道龍影化作了年輕的君王,朝著原無憂行禮。
他的模樣竟然很陌生,不像白玉龍女,也不像她記憶中的任何一個人。
“你是帝君?”原無憂發問。
“正是,我名為陳武,乃是地界此地的三代帝君,自我族流落到此地之后,我們在龍女大人的帶領下重建家園,一直守候著中庭援軍的到來,歷任龍女、楚瞬兩代帝君,如今此等重任落到我輩身上,我責無旁貸。”
聽到久違的熟悉名字,原無憂的心情也變得愈發沉重起來,自從她知道這里的時間膨脹已經長達數百年之后,她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如今親耳聽到果然還是感到不忍。
“龍女大人和楚瞬……他們已經不在了么?”
“在此數百年間曾有過無數次天外入侵,我們與當地的矮人一族連成一線共同御敵,才在這數百年里勉強尋得一線生機,龍女大人和楚瞬大人也先后犧牲于前線,距今已過去一六十年了。”
自中庭的軍隊抵達斯瓦塔爾夫海姆之后,原無憂率領軍隊四處征戰,平定寒潮,期間也不是沒有遇到過當地的玉界軍隊,只是當時戰事緊迫,瞬息萬變,所以她才沒有分出多余的心思去關注當地玉界遺民的情況。
當時的她覺得,既然已經尋得他們遺落的地方,再見只是早晚的事情,無需急于一時,卻萬沒想到這次再會實則已是分別。
原無憂不再發問了。
中庭的軍隊正式迎回了玉界遺民的回歸,將當地的玉界政權包括連同侏儒矮人的那部分也一并接收,承諾給予他們所有人永久的保護。
陳武帝君是個溫良的王,他絲毫沒有留戀手中的權力,在中庭的軍隊到達之后就一直在準備著回歸中庭,盡管那片所謂的“故鄉”他從未見過。
在他的款待下,原無憂得悉了他們如何墜入這片無星之地,如何遭遇當地的侏儒矮人,如何被寒潮入侵奪走子民,如何與神域的敵人抗爭到底。
自門匙之神孫浩隕落后,白玉龍女仿佛變回了當年那個盛怒、沖動的龍之圣女,在這片屬于她的故土上無盡地傾瀉自己的怒火,而接任祂之后的楚瞬也同樣死于前線的作戰。
“這是楚瞬大人交代我留下來的東西,他知道終有一日中庭定會尋到此處,引我等歸鄉,他唯恐自己等不到那一日,所以在我成為帝君候選之后就早早地交予了我保管。”
陳武帝君帶著原無憂深入到歷代帝君的寢宮,在這簡便的居室里唯獨只有眼前這個箱子鑲金戴玉,被復雜的煉金工藝所封鎖。
他轉動手中的“鋼”之權柄,以無上的鍛造權能解開這重重封鎖,讓碧綠的玉鎖仿佛流水般散開,打開鎏金的箱門。
沉重的門被打開,里面偌大的空間竟然空無一物,只有一副人高的刺繡圖畫,在那畫上面,一名輕盈的少女正拔劍四起,蘸光作畫,斬向四角的四個烘爐。
那是八歲的原無憂第一次在白龍山演武學堂里對著貴族子弟拔劍,而當時在場的并不只有李纖凝,還有同齡的楚瞬。
“楚瞬大人終生未娶,他總說終有一日他一定會回到中庭,再次與您相見。”陳武帝君轉過頭來,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道。
原無憂輕輕撫著眼前的刺繡,沉默不語。
經年久戰,殺敵萬千,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胸無城府的劍術公主,可以坦然地面對犧牲和死亡,甚至為之感到麻木,但沒想到在數萬顆星星之外的另一個地方,還有人始終記得她八歲的模樣,和年少的輕盈。
楚瞬,李纖凝,原震曜,李原楚三大皇族血脈,至此全部被埋入歷史的塵埃,劃上句號。
“神選冠軍。”沉重的聲音從她背后傳來。
原無憂轉過頭去,看到耶夢加得忽然來到了寢宮的門前,似乎有重要事情的樣子,她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如此多的悲傷,讓耶夢加得剎那間感到詫異。
他遲疑了半秒,但還是繼續開口說道:“魔網傳來了重要的情報,我認為你需要看一下。”
原無憂微微抬起頭,魔網的連接瞬間進入她的腦海,沿著魔力的通道將大量的信息展現在她眼前。
更大的危機已在天外世界出現,名為“MOSSS”的星神胚胎,關系著整個魔網去留的生死之戰。
她是舊日神選,在這場寰宇神戰里她永遠都不會有停歇的時刻,更沒有悼念的時間。
“召集全體融合戰士,我們立即啟程前往華納海姆。”她收回了眼神,再度披上那層鋼鐵般的冷酷外表。
“那這里的人如何安排?”
“送他們回中庭,是時候回家了。”
一支強大的精銳開始從斯瓦塔爾夫海姆返回中庭,應召前往更大的戰場,參與到與神族聯盟新爆發的神戰當中。
而與此同時,在精靈之國亞爾夫海姆的林中之宮。
巨大的猩紅之眼高掛在林宮的上端,自眾神計算機啟動之后,這里早已不是昔日的那個盛宴之地了。
一個形似機器頭的量子態球體受眾神供養,仿佛萬根之源般懸浮在林宮核心,不斷起伏著信息噪音和數據亂流,仿佛一個胚胎,又好像一枚定時炸彈。
在這臺眾神計算機旁,唯有繁育女神維多利亞和豐饒之神弗雷在日夜照看。
“維多利亞,為了勝利,我們真的有必要走到這一步?”豐饒之神眼看著面前這個不安定之物,心里升起疑慮。
在如今這個第二次寰宇神戰爆發的時刻,祂們本該與中庭連成一線共同對抗神域,但如今祂們這些神族卻率先背棄誓言,暗中謀劃著對付中庭,這讓身為日光化身的祂有些感到不恥。
“祂們都是這個宇宙的災害,哥哥。”但維多利亞只是搖搖頭,萬眾的聲音自祂的身軀里共振傳出。
“游歷諸界多年,我學會了一個道理:凡是任何人想要掌控超越自己的力量,都終將遭到反噬,神域和中庭,奧丁和舊日,不過是一枚硬幣的兩面,并無本質區別,祂們都想要以手中的那點力量掌握萬眾的信仰,最終只會引致更大的災禍,基因飛升和機械飛升,都是災禍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