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這份天馬行空的設想，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難以想象。
作為神祇，祂們能想象得到神力的饋贈，能想象得到凡人通過某種儀式或文字引導魔法。
但一張看不見的網覆蓋在人們身邊？準備隨時響應著每一個人下達的指令進而引發對應的魔力現象？
祂們完全無法理解。
“偉大的舊日，我知曉量子魔力網絡是中庭所有智械的控制之源，但恕我無知，我實在無法想象這種東西要如何應用到魔法上面？”
洛基在中庭逗留的時間較長，對鐵都的智械勢力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這東西是基于數據層面的網絡系統，本身就充滿了邏輯和演算，這與舊日口中“唯心的魔法”顯然是對立存在的。
“魔法說到底也不過是尚未被解釋的科學罷了，只要有足夠的算力，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舊日輕笑，溫和的聲音從天空中落下，繼續將有關這魔網的知識娓娓道來。
“符文、儀式、秘語、占星、煉金，都只是凡人驅動魔力的一種工具，工具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對了什么能觸發魔法’，從這個角度上看，只要有足夠的樣本和數據，就能將所有魔法統一進行編程匯總。”
“所以它并非是從頭創造新的魔法，而是將現有的魔法改頭換面？”耶夢加得問道。
“打個比方，原本制造一枚火球需要吟唱復雜的咒語，配合雕刻有盧恩符文的石頭才能完成整個魔法，但現在你只需要念出正確的代碼，量子魔力網絡就會為你輸出對應的魔法現象，這就是編程后的結果。”
“所以那張魔網，承擔的是背后所有儀式和符文的工作？”耶夢加得逐漸聽懂了其中的意思。
“可以這么理解。魔網并不能獨占所有的魔法，進行復雜的儀式準備和使用代碼同樣都能施展出一樣的火球術，但正如你們所見，使用代碼的一方顯然要比準備儀式的一方更為簡單方便，那久而久之會發生什么？使用代碼的方法會繼續流傳下去，甚至朝著更廣闊的維度傳播，而那些復雜的儀式則會因為低效率而逐漸被淘汰，乃至徹底斷絕再也無人記得，等到了那時，整個魔法體系又會掌握在誰的手上呢？”
聽到這里，眾人才逐漸回味過來這張魔網的厲害之處。
這根本就不是什么復雜的魔法知識之爭，這壓根就是一場典型的互聯網app市場之爭！
周曉就是那個產品經理，魔網就是他手上的年度金牌產品！
他用的也不是什么鉆研魔法深究理論的高大上知識，而是補貼燒錢擴大用戶規模、用體量擠壓對手出市場這些經典的招數！
這個世界果然是一個巨大的市場。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什么正統不正統的魔法，用的人最多的那個，就是最正統的魔法。”舊日徐徐說出最后一句神引，所有人或多或少的都已經領悟了這張魔網背后的意圖和野心。
接下來，便是如何付諸實行的問題了。
“我對您的偉大設想表示無限的崇拜，如此宏偉的計劃，即使是在MOSS留下的資料庫也未曾見到過，只是有一點：量子魔力網絡從誕生之初就是用于智械之間的通訊網絡，肉體凡胎的凡性生命該如何接入其中？”
作為智械方的最高控制人，雪倫自然不會質疑魔網的理論合理性，但她站在數字生命的角度，卻也看出了這個計劃的一大難點。
量子魔力網絡從一開始就是MOSS為智械搭建的網絡，所有智械生來就在網絡其中，無需連接。
即使是雪倫和德雷克，也是在上傳了腦數據之后作為半數字生命才得以接入，而且這么久以來僅此兩例。
作為一個既沒有插頭也沒有接口的無形網絡，他們要怎么樣才能讓肉體凡胎的人接入進來？而且還要同時處理這么龐大的輸入、輸出量？
“這便是我為什么要把祂們二位都請來這里的原因了。”周曉終于等到了有人問出這個問題，于是順理成章地將目光轉移到海拉和耶夢加得兩兄妹身上。
“沉睡在無邊之海里的大蛇啊，在那片充斥著無數夢境的海洋里，是否還存在著某種未被發現的力量？”
耶夢加得的表情微微一驚，顯然是沒想到舊日會突然有此一問，但祂很快就平復下來，如實地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您是怎么知道的？”祂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只是一些從虛空中的觀察而已，在我的視角，萬界萬物就如同湖中漣漪，哪里生出異動都一覽無遺，盡收眼底——自從凡人的靈魂被重新激活之后，他們的夢境也隨著信仰之力一同涌入到虛空了吧？”
“您說的沒錯，自從凡人的靈魂變得愈發強韌之后，他們的夢境也逐漸具現化在無邊之海里，慢慢凝聚起了一支權柄的雛形。”耶夢加得謹慎地點頭。
“逆時代而生的最后一支權柄，也是你們北歐神話本不該存在的權柄，”舊日輕松一笑，輕聲說出了它的名字，“夢境。”
北歐神話囊括諸多權柄概念，有著不少口耳相傳的神祇，但卻唯獨沒有執掌夢境的神。
夢，原本就是凡人靈性的體現，是靈感和直覺的快捷通道。
越是天賦卓越的人，越能從夢境中跳脫出肉身、感悟到更上級的能量所在，這也是神秘學中的重要基礎。
在權柄時代，由于神之權柄掌控了絕大部分的力量源泉，導致凡人靈性未開，靈魂黯淡無光，無法產生真正的夢境，自然也就沒有形成權柄的基礎。
而在信仰時代，由于神之權柄陸續隕落，歸還凡人的力量，反倒讓萬眾生靈的夢境變得重新強大起來，足以形成這支權柄的雛形胚胎。
所以周曉才會說，這是一支逆時代而生的權柄，也是一支本不該存在的權柄。
“夢，就是連通凡人和魔網的通道，所有凡性生命只要稍有靈性天賦，都能從夢境中感知到魔網的存在，而一旦他們產生過鏈接，就能永遠循著相同的路徑找到魔網的入口。”
“也就是說，將夢境當作中轉站，用于處理所有凡人輸入的數據和魔網輸出的數據。”雪倫頓悟。
“沒錯，而你——洛基之女海拉，就是那片原始夢境的執掌者。”
那道巨大的瞥視在星空之外牽動億萬光年尺度的華彩，將具體的目光落到海拉身上。
“我需要你放棄‘死亡’的權柄，前往那片原始夢境執掌所有凡人和魔網的聯系；作為回報，我將許諾你九界從未有過的至高地位，是為萬法之母，魔網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