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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十歲那年,他們相識。
彼此大家都還年少,沒有那么多算計與心機,所求不過一知已,他欣賞她的容貌與才情,她亦傾心于他的溫柔與體貼,兩人都是真心袒露。
是怎么走到后來那一步的呢?
大概就是他得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又在進京一趟后,遭受了庶兄弟們的侮辱,說他是鄉下來的土包子,渾身透著土氣,活該被他們踩在腳下。
所以他發誓,他要努力,要出人投地。
要讓所有人都對他另眼相看。
因此他看中了李相的女兒。
他拋棄了自己曾喜歡過的未婚妻。
他戀棧權勢,享慕榮華,他將成功定義為自己唯一的目標。
而今,他終于成功了。
可為什么他卻沒有覺得有一絲開心呢?
蔣華看著對面的宋安寧,心里沒來由升起一股濃烈的茫然感。
宋安寧也看著他。
相比蔣華內心的情緒翻涌,她看上去異常平靜,甚至平靜到不像是她此刻應該有的樣子。
畢竟,她不是喜歡裴清宴嗎?
裴清宴都被派到邊疆去了。
北邊戰火紛飛,朝堂中全是他的敵人,除了皇帝,只怕沒有人希望他活著。
他此次領兵迎敵,幾乎是十死無生。
為什么她一點也不傷心?
蔣華到底還是定力不足,不等宋安寧說話,率先問出來。
“你就不擔心裴清宴嗎?”
宋安寧微微一笑,“我就是擔心他,所以才來。”
蔣華怔住。
“什么意思?”
宋安寧伸手,推過去早就準備好的一份契書。
“林大人不妨先看看這個。”
蔣華有些疑惑,接過來看了一眼。
這一看,卻是臉色大變。
“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將東西拍在案上,面上帶了幾分慍怒。
只見那上面是許許多多的田莊鋪子,以及銀錢賬冊。
宋安寧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林大人行走京中,這半年多以來,手頭應該很緊吧。”
蔣華沒有說話,沉著臉看她。
宋安寧絲毫不以為意,只是笑道:“要上下打點,還得置辦行頭,安遠侯有五個兒子,不可能分給你太多,再加上你要繼承世子之位,那邊的嫡母肯定看你不順眼,明里暗里再克扣點……林大人這看似風光,實際日子不好過啊。”
蔣華冷聲道:“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宋安寧搖頭。
“今日的我,境況比你好嗎?”
蔣華皺眉。
“那你說這些干什么?”
宋安寧道:“我只是覺得,與其互相傾軋,不如合作。”
蔣華的眉頭皺得更深。
宋安寧抬手示意他手上的那份契書。
“這是我能從宋家拿到的所有東西,雖然不算特別多,但我相信,在林大人面前也算是能看得上眼了,林大人要做大官,掌大權,手中光有俸祿和皇帝的賞賜還不夠,你要撐得起你巡撫司副指揮使的臉面,要花錢的地方多如牛毛。”
“既然如此,你缺錢,我就給你送錢,有了這些產業,你就有源源不斷的銀錢進賬,而我只需要林大人答應我一件事情。”
蔣華的眸光微動。
要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畢竟他缺錢是事實。
可是對于宋安寧即將提出的條件,他更加警惕。
畢竟,他可不覺得宋安寧會那么好心,白白給他送錢來。
“你想讓我答應你什么?”
宋安寧忽然起身,對他行了一個非常鄭重的禮。
“裴清宴在前線御敵,危機四伏,朝中想必也不安穩,我想請林大人幫我一個忙,若有一日,陛下真的對裴清宴起了殺心,還請林大人在御前周旋一二,只要能保得他的性命,但凡我能給的,我絕無二話,我宋氏一族必保林大人青云直上!”
蔣華懵了。
萬萬沒想到,她來找自己居然是因為這個。
蔣華沉默了幾秒,緊接著呵呵笑了起來。
越笑越是大聲。
越笑越是諷刺。
“原來,你是為了他?你為了他來求我?哈哈哈哈……你為了他來求我……”
他像是聽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事,陷入癲狂。
宋安寧仍舊很平靜。
早在來之前,她就預想過,也許會受辱。
可是只要裴清宴能活著,她不怕受辱。
她只是希望裴清宴活著。
過了半響,才聽蔣華的笑聲漸漸平息下來,冷漠的說:“我若是不答應呢?”
宋安寧挽唇。
“所謂盡人事,聽天命,我不過是想盡盡人事,林大人若答應,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你不答應……”
她似想到什么,粲然一笑。
“那也只有上窮碧落下黃泉,我生死相隨了。”
蔣華狠狠一震。
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她、她說什么?
生死相隨?
呵呵……
“你和裴清宴才認識多久,你怎么就敢說這四個字?”
“是啊,我們沒有認識多久,滿打滿算也才一年多,可是這一年多,他救了我無次數,幫了我無數次,人是要懂得感恩的,我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回報他,唯有一份真心。”
蔣華冷笑。
“真心?”
有些人的真心注定不值錢,她難道不知道嗎?
宋安寧淡淡一笑,仿佛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
“蔣華,你知道我為什么會知道你的身份,以及你早就回過京城嗎?”
蔣華眸光一動。
這件事,他倒是很好奇。
他也曾猜想過許多種可能,但都沒有得到驗證,所以至今仍不確定真相。
宋安寧宛爾。
“你信不信,我曾做過一個夢?”
蔣華一愣,目露迷茫。
“夢?”
“對,就是夢,我在那個夢里,什么也不知道,癡癡傻傻的等了你十三年,等到人老珠黃,家財散盡,家破人亡,我以為我會等到終老去地下找你,可是就在我三十一歲那年,我忽然得知,你還活著。”
她眨了眨眼睛,故意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果然,蔣華變了臉色。
“你……什么意思?”
宋安寧笑道:“沒有聽出來嗎?我經歷了兩種不一樣的人生,分水嶺就是在我嫁進蔣家的那一刻,前一世,我等你等到山窮水盡,卻換來了欺騙與羞辱,而后一世,我選擇了反抗,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