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莊頭一愣。
有些不敢相信。
這、他什么時候說要陪她們熬夜了?
他這不是就是想等著,看看她的反應,怎么……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冬青已經好笑的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放在了門外。
“劉莊頭,請吧。”
劉莊頭:“……”
他掛著一臉憨厚的笑,搓搓手不好意思的道:“這、冬青姑娘,我其實……”
“我知道你一片忠心,為我們家少夫人著想,怕我們少夫人熬夜看帳本會累著,我們理解你,既然劉莊頭這么關心我們家少夫人,那就先在這兒歇著,正好我們少夫人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才能隨時找您,有您的隨時解答,我們少夫人也能看得快點兒,這樣就能早些休息了是不是?”
劉莊頭一陣語塞。
想說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茯苓也道:“劉莊頭別多心,雖說外面有些冷,但您長年呆在莊子上,務農種地,想必體魄強健,定是沒那么怕冷的,我們少夫人是個女眷,總不好留您一個外男呆大屋子里,雖說有我們兩個丫鬟陪著,但傳出去到底還是不太好聽,殊不知我們自己帶來的小廝長隨們,都只能呆在外面嗎?您也就委屈委屈,在門口坐坐吧,需要您的時候,自會叫您進來的。”
劉莊頭:“……”
他這下是徹底沒話說了。
冬青和茯苓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總不能說不配合,要回去睡覺。
早知道就不在這兒等著了,嘶——這大冷的天,雖說還沒下雪,真要在門外坐一個晚上,那得凍得夠嗆。
解決了劉莊頭,宋安寧便專心的看起賬本來。
而此時,另一邊。
裴清宴守了一會兒,忽然察覺到什么,耳廓動了動。
隨后對身邊的同伴道:“你在這兒看著,我先去個茅廁。”
同伴點點頭,讓他快去快回,便替他在那里守著了。
裴清宴去了茅房,卻并沒有進去,而是繞到另一邊,從一條小路直接出了莊子。
莊子外面的一條鄉野小徑上,雜草叢生,路旁邊都是比人還高的樹木,裴清宴在一個地方站定,左右看了看,確定身后沒人跟過來,這才道:“出來吧。”
一道人影從草叢里鉆了出來。
“大人。”
竟然是蘇子安。
裴清宴皺眉道:“你怎么來了?”
蘇子安嘿嘿一笑,“青玄大人讓我來通知您,魚釣到了,還審出了些好東西,讓您立馬回去。”
說著,將黎將軍與秦大娘子私會的消息和他說了。
裴清宴瞳孔一縮。
想了想,道:“告訴青玄,此事由他全權負責,我這邊還有些別的事,過兩日就回去。”
蘇子安一愣,有些意外。
不過想到了那個呆在莊子上的女人,他又笑了,道:“誒,我這就回去和青玄大人說。”
蘇子安走后。
裴清宴站在原地駐足良久。
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測,不由失笑。
原來還真是這樣。
他就知道,他查出的消息不會有錯,鐵引的確是出算蔣府,既然不是蔣榮升,那就只有家里有人在鹽鐵司做事的秦氏了。
想到這里,他的眼眸冷了冷。
私販鐵引,不管有沒有與亂黨勾結,那都是死罪!
只是不知道京中的安遠侯府是否知道此事……
思及此,他的眸色深了深,唇角勾起一抹玩味,這才往莊子的方向走去。
房間里。
宋安寧查賬,查了整整一夜。
直到快要天亮時,才將帳目堪堪查完,心中不由嘆了口氣。
這莊子上的賬目,比她想象的還要亂,要更糟糕。
可以說,之前這莊頭中飽私囊,起碼貪腐了蔣家三成的銀子。
一年蔣家總共就收六成,三成給佃農,一成給莊頭,另外六成就拿回去給主家。
原本是很公道的分利方式,可這莊頭貪心不足,在自己的一成之外又貪腐了三成,就等于他一個人什么活兒也不干,光是監督著莊子上的農戶,就能拿四成銀子,比主家還多,倒顯得主家是為他打工了。
宋安寧心頭諷笑。
也難怪前世蔣家有一段時間會落魄成那樣。
她記得,那時是蔣華在京中最難過的日子。
安遠侯府是有嫡母和嫡子的。
只是那位嫡子向來身體不好,聽說從生下來就是個病秧子,一直抱著藥罐生活,大夫都說他活不過二十歲,可他硬是撐到了二十八歲才死。
在他死前的幾年,蔣華回到安遠侯府,雖說安遠侯府也有幾個庶子,但蔣華因為被宰相李韻的女兒看中,再加上背后又有蔣家的財力支持,所以一下子從最沒有存在感的庶子變成了繼承侯爵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
可那位嫡母和嫡子也不是好相與的。
眼見著到嘴的鴨子就要飛了,他們不可能沒有動作。
畢竟,相比于府中的其他幾個庶子,蔣華是他們最看不上的,況且,那位嫡母還有位遠房堂妹,也嫁進了侯府,給侯爺當良妾,就算是自家兒子不中用了,想要扶持別的庶子上位,也是扶持那位,不可能扶持蔣府。
于是一場奪位之爭,就此拉開。
奪位是需要錢的。
這些錢,李家不可能給,李家只會在仕途上幫助他。
那么銀錢之事,自然就落在了蔣家頭上。
可蔣家能有幾分釘?
自家帳目一團糟,又總喜歡擺大排場,本就是爛船只剩三分釘了,根本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錢。
但為了蔣華,秦氏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勒緊褲腰袋往京中送銀子。
其中大半都是從宋安寧這里薅過去的。
后來宋家出事,她的父母族人全部死在流民手中,秦氏更是直接卷走了宋家所有的財產,一半充入蔣家公中,另一半,直接給了蔣華,讓他去打點京中關系。
蔣華也正是因此,才一路高升,順利繼承了爵位,還在朝中擔任要職,前途不可限量。
呵呵……
這樣的人,自己要替他們賣命,替他們做事嗎?
當然不可能。
于是,宋安寧派人將劉莊頭叫進來。
經過了一夜的受凍,劉莊頭此時老實多了。
他也明白過來,眼前這位少夫人不是位好相與的。
雖然看著年輕,但辦事老辣,馭下有術,輕易不可能糊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