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過的人很多很多，卻沒有這么一刻，聽顧老太太再說這話時，讓顧老爺子心里有些不自在的。
不知老婆子這兩天是不是存心住老二那不回來把他一個人留在家等著看笑話，可老大不是在屋里趴著。
老大才不會怪他這個爹罵他故意不來這屋陪他一起趴著的，連老大家罵罵咧咧的也不管管的。
不會的，老大孝順著呢。
唉，老二咋就不是老大，媳婦找的不好，再找兒媳婦都知咋找了，連不咋地的親家四順子也成講究人了。
“給我找一身像樣的衣衫吧，不是說三丫她爹叔伯要來了，人家講究，咱不好沒禮數不露臉。”
還要咋樣像樣的衣衫，三丫送來的衣衫哪一身不好！顧老太撇嘴轉身回炕琴柜前面，“里頭穿的要不要都換了？”
“要。”
“那要擦一把了——”
“不用，一早余財剛給我擦的身子。”說著，顧老爺子聞聞了自己身上氣味，“還香著呢，都聞不出藥味了。”
可不，誰家老頭子一把年紀了還用香胰子，也就三丫做香胰子，唉，也是這香胰子惹得禍，被老二逮著把柄了。
想到大兒子拿香胰子當禮找上黃府被六孫子逮著，顧老太又不由長嘆的，只怕過兩個月瞞不過三丫了。
瞞得了初一，瞞不了十五啊，等三丫坐完雙月子，六郎哪會不和三丫提起孩子洗三他爺沒在他那頭究竟是咋回事。
等三丫知道送來的香胰子被她爺拿給她大伯去做人情，不知三丫會不會和老二一樣也覺得她老兩口不知好歹了。
怪她老糊涂了，咋就光記得誰都不能惦記三丫孝敬她的頭面首飾，給出去了免不了會讓三丫見著寒心。
理應早該想到的，孫媳孝順，孝順的是她老兩口子，老大一家子和她老兩口子一個屋檐底下住著，用點侄媳孝敬她老兩口子的柴火沒啥，咋能拿老精貴的香胰子不當回事了，老大家的想拿就拿走了。
是她年紀大了，犯糊涂了，不明白三丫為啥有的東西送出手只有她老兩口有份，這是孩子孝順也是孩子在試探呢。
沒準就是六郎和三丫說了啥，三丫在試探是不是真像六郎說的她老兩口不光老頭子偏心老大大郎爺倆，連她也偏心他爺倆了。
真要這樣子的話，往后啊，只怕等三丫坐完雙月子，想三丫再誠心誠意拿她當嫡親祖母孝順是不能嘍。
“孩子娘，老大在家，要不喊老大出來——”
“打住！”還想喊老大出來？顧老太怒瞪顧老爺子，“你要咋說老大在家昨兒沒上老二那頭？
你嫌老大日子太好了，怕三丫娘家那頭不知老大打啥主意？貴人好惹，我瞞都瞞不過來，少添亂。
我起先和老大說好了，讓他先在屋里歇著，等三丫坐完月子家里擺兩桌請老二老三老四三家來聚聚。
到那個時候，讓老大給老二賠個不是，大郎給他二叔三叔老叔說好話，咱先讓孩子把這一結給過了。
剩下六郎和大郎的結，再緩緩吧，不光六郎不想和大郎和解，大郎到如今還想不開，還見不到六郎好。
他倆結的怨大了，難解。好在咋說都是一個爺奶的兄弟，六郎要體面，大郎不招惹他，六郎不會和他撕破臉。”
顧老爺子聽完，望屋頂想想，再瞅瞅顧老太臉色，唉，這老臉拉的，看來這兩天還是沒說服老二了。
“老二都和你咋說了？”
顧老太捧著找出來的顧老爺子一身里里外外衣物放到炕頭，聞言白了他一眼，“托你的福，老二如今連哄都不哄我了。
上一回只說我存心不攔你，這回就明說他打小起我知道他孝順，存心哭給他瞅，好拿捏他了，懂這是啥意思吧？”
“……連你，他都埋怨上了，這個兒子，真和咱離心了。”
“是啊，我不是和你說了，陪我回來在馬車上叨叨他小時候我咋哄他，把他自個說得眼眶都紅了。
仔細回想，不怪老二委屈啊，老頭子，老大要知道欠老二不少，不圖老大心疼老二，老二都不會和我翻舊賬。
我可不是被老二說中了，不光你，我這個當娘的也是偏心老大的，不然心里稀罕老二算啥，哪回不是老大占便宜。
一回回的，我這個當娘的都忘了我許了老二多少話沒成，不怪我兒子埋怨我，往后你不用我哄老二了，想哄也哄不了。”
“那咋——”顧老爺子話到一半，硬是被顧老太一下子兇神惡煞地怒瞪著他的神情給嚇回了一個“行”。
“跟你一輩子沒享過一天福，你還想老娘咋樣！老娘不管你咋尋思，你要還想老娘當后娘，老娘死給你看！”
這死老婆子，說的啥鬼話，你還不如掐老子！顧老爺子張了張嘴，嘖了一聲，“咱就沒沒享過一天福？
你瞅你腦袋上插的是啥，身上穿的是啥，三丫先是六郎媳婦，六郎是老二兒子，老二是我兒子是吧？
我也有功勞的，你一個人能生出老二啊，沒我，沒老二，哪來的六郎。好了，我聽你的不就是了。”
“每回這么說，每回都是P，你瞅你干的好事兒，害我如今在老二家跟前都挺不直腰桿子了！”
嗤，還委屈上了，不是你老幫你大侄女欺負老二家，老二家的才不待見你，可這話能說出口？
就老婆子啥都想要強一頭的性子，敢說出口，有的鬧了，不像年輕那會鬧著回娘家，如今倒是都會鬧著去老四家了。
可老四那混小子沒比老二好得了多少，還不如老二呢，那不孝子上回還說他一把年紀了還欺負他娘干啥。
是他這個老子欺負他娘？
虧那不孝子有臉說出口，外人不知，不孝子還能不知家里頭一貫是他親娘說了算，唉，他這命啊。
生了一窩的不孝子。
說不過，吵不過，顧老爺子無奈撇頭就見窗戶，頓時心里一動，“啥時辰了，三丫她爹那頭是不是快到了？”
聽到這話，顧老太下意識去看天色，外頭天大亮，“不是卯時就是快要辰初了唄，還能啥時辰。能趕上，等你換好再歇會都能趕上，老二一準在他們快到前派人來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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