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媒婆來說和的若是別家,褚家興許還不會這么慎之又慎,先不論兩家的門第之差,單就白家老爺的經歷就實在是有些與眾不同。
褚家人對白家的事兒知之甚少,光靠譚媒婆的三言兩語,實在是摸不清這白家老爺是個什么脾氣秉性,萬一是個和褚仁相似的,便是再高的門第,再好的姑娘家,那這親事也是萬萬不能去說和的。
送走譚媒婆后,褚義小兩口和褚三叔稍作商量后,褚義和沈鹿竹便出了門,在街上買了些伴手禮,便直奔了同一條街上的鄧家。
小兩口借著來看望褚秀秀和小外甥的由頭進了鄧家后院,沈鹿竹在屋子里陪著褚秀秀閑聊,褚義則去找了鄧南治。
沈鹿竹逗弄著此刻躺在炕上的小奶娃:“這孩子比我上次來的時候,瞧著又胖了些,高了些,真是越來越招人喜歡了。”
褚秀秀此刻也滿眼慈愛地看著自家兒子:“確實胖了些,如今抱著都覺得有些吃力了,就是眼下天氣還太冷了些,等過陣子暖和了,便能抱著他去鋪子里了,我最近在屋子里實在是有些待不住了。”
沈鹿竹笑著瞋了褚秀秀一眼:“急什么,鄧家待你好,相公、公婆都知道心疼人,不叫你出屋子勞累還不好?”
“相公和公婆還有嫂子們,確實對我很好,可我這不是想堂嫂和阿爹嘛,想著等這孩子大一些,天氣也暖和了,便能帶去鋪子里,日日得見了。”
沈鹿竹拍了拍她的手道:“急什么,這小奶娃就是這時才軟糯可愛呢,日子過得慢些才好,等長大了你就知道氣人的地方了。”
褚秀秀聞言笑了:“我怎么聽堂嫂這意思,可是正正淘氣了?”
想起正正沈鹿竹有些無奈,搖了搖頭道:“他倒是不淘氣,在我跟你堂兄面前也軟軟的,就是前陣子私塾的先生來家里告了狀,說他拿了木匠工具去學堂里做手工,先生一問他,他還說什么,自己學會了待著也是待著,叫你堂兄好是一頓教訓。”
褚秀秀聞言,想起正正那副小大人的樣子,笑得前仰后合,緩了好半天才說出了句完整話:“咱們正正打小就聰慧,也從不說謊的,他說學會了,那應該就是真學會了,人家孩子無聊了,總要找些事兒做的,堂嫂就別氣了。”
“你這做姑姑的,還有阿禮那做叔叔的,倒是真能替他開脫,連說的話都是一樣一樣的。”
褚秀秀不好意思地笑笑:“正正還小嘛,那后來呢,可是知道錯了?”
“一開始還很努力地想和我跟你堂兄證明,他是真的學會了,后來和他講了好久,總是也是懂得了點,要謙卑,要尊師重道,不能影響學堂紀律的道理。”
褚秀秀想了想那畫面,還是覺得可愛又好笑得緊,隨后便把目光投向了自家奶娃,要是這孩子以后也能和正正一般聰慧可愛就好了。
褚義從鄧南治那里,總算是打探到了白家的消息,歸家后便和褚三叔和沈鹿竹學了學。
“親家大兄和我說,他確實在那白家老爺子的私塾里讀過幾年的書,私塾里招收的學生不多,且必須是秀才,又要通過了他老爺子的考核的,才能進去跟著他讀書。
那老爺子學問做得好,人也不錯,當年也當了幾年的官,只是性子太過剛直,受不了官場上的不正之風、爾虞我詐,三年任期一滿,就辭官回家了,他還曾和私塾里的學子們說過,讀書是為了開智、明理、知榮恥,然后才能為自己的國家盡一份綿薄之力,若是沒了前三者,那還不如這輩子別讀書科舉,平白給朝廷和百姓添堵,也給圣人臉上抹黑。”
褚三叔聞言點了點頭:“這白家老爺子倒是個叫人敬佩的。”
大乾學子從幼童啟蒙開始,寒窗苦讀十數載,為不就是舍了這民身,披上官服,博得個改換門庭的出頭之日。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這是大乾所有學子的夢想,可即便是這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白家老爺子仍然還是壯士斷腕,說舍棄就舍棄了,實在是叫人佩服。
白家老爺子既然為人端正,想來家眷該也差不到哪里去的,沈鹿竹忙追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那白家的姑娘是個什么脾氣,親家大兄可是知曉?”
褚義聞言朝妻子搖了搖頭道:“白家小姐親家大兄倒是沒有見過,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性子,只聽白家老爺子閑聊時提過幾次,據說在字畫上應該是有些造詣的,算是個才女。”
“那等下阿禮回來,問問他的想法?”
褚三叔點點頭:“我聽著不錯,阿禮若是也覺得可以,那明兒就請譚媒婆,替咱們家去說和一二吧。”
“聽三叔的。”
沈鹿竹第二日一早便登了門,譚媒婆見狀自是連忙將人帶進堂屋:“褚老板娘家里可是商量好了?”
“是商量好了,白家的門第是高些,可也不能一棍子把自家打死了不是,我家阿禮也是很出色的兒郎,還要煩請譚媒婆幫著到白家說和一番,成與不成的,盡心便好。”
沈鹿竹這話一出,譚媒婆便明白了褚家的意思,白家是好的,自家的兒郎也不差,他們褚家看好這門婚事,可卻也不會過分強求。
他們這做媒婆的,最是喜歡這樣的主顧了,譚媒婆連連應下:“成呢,褚老板娘放心就是,我一定盡到最大的努力。”
譚媒婆當天便跑了趟白家,白家人一見這媒婆子上門,自是歡迎的,雖說他家已經不知道推脫過幾門親事兒了,可對媒婆子倒是沒什么不滿的,畢竟還要替閨女兒尋個好夫婿呢不是。
畢竟這譚媒婆前幾日剛上門過,白夫人便以為這次還是為了上一次說和的徐家兒郎,可已經明確回絕過了,這種事兒他們女方家里也不好主動開口,便只能請了譚媒婆坐下,又囑咐下人奉了茶,當作是客人寒暄著。
譚媒婆倒是沒見白夫人等太久,稍作停頓便說起了正事兒:“白夫人,我今兒個上門,是為了家里小姐的婚事而兒來的,這男方是咱們縣城里做買賣的,褚記送葬的褚家,不知道您家里可知曉?”
陪在白夫人身邊的小兒媳聞言問道:“褚記……可是年前被送了匾額的那個褚家?”
譚媒婆笑瞇瞇地應道:“半點不假,就是那個縣令大人親筆題了‘積德行善’的那個褚家,褚家的二爺今年十八,長得一表人才不說,接人待物都很有禮,還是京城有名的大畫師梁懷仁的徒弟呢,如今在咱們縣城里開了自己的畫室,是個有出息的兒郎。尛說Φ紋網
褚家的人口也簡單,不像有些地主富商家,好幾房的人口不說,還弄來那些個妾室鬧人心,他們家上面長輩如今只有一個親三叔,爹娘走的早,就留了兄弟兩個,老大便是褚老板,和他娘子都是能干人,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的,對了還有個堂姊,就是那三叔家的,如今也已經出嫁了。
褚家一家子都是和善人,很是中意咱們家小姐,這才叫老婆子來幫著問問您家里的意思。”
這褚家,就算白家以前不知曉,在發生過年前送匾額的事兒后,又怎么會不知道呢,白夫人記得清楚,當時自家老爺還說,這褚家倒是做了件好事兒,不管那些跟風的富商是何心思,至少百姓得了實實在在的好處。
不過到底是閨女兒的婚姻大事兒,白夫人自是不能自己做主的便道:“那便先謝謝譚媒婆了,勞煩你再和我說說這褚家二爺的事兒,等老爺回來了,我也好和他商量一番。”
對此譚媒婆自然是樂得知無不言,將褚禮身上能夸獎的都拿出來說了又說。
白家老爺是下午私塾放學,回到家后才知曉媒婆子又上門了的,聽聞是褚家的兒郎,正端杯喝茶的手頓了頓,隨后道:“這事兒夫人怎么想的,慕青可是知道了?”
白夫人坦言道:“我聽那譚媒婆的話,倒是覺得這褚家的二爺是個不錯的,老爺之前不是還夸贊過褚家,是個有善心的,不過老爺你也知道,這媒婆子的嘴,向來是不能全信的,至于咱們家青兒,我還沒叫她知曉呢,想著先問問老爺你的意思。”
“這褚家我也聽別人提起過,旁的倒是沒什么,不過就是有一點,聽說和自家長輩分了家,還有些仇怨,眼下提到他家都看在縣令大人那塊匾額上,使勁兒地夸,倒是打聽不出個真偽來。”
“那老爺的意思是……咱們回絕了?”
白家老爺沉吟著道:“按說這褚家二爺,若是真如那媒婆所說,倒是個不錯的,師從名畫師,咱們家慕青是不是能感興趣些?”
白夫人心道又來了,他們家這女婿之所以難選,主要還是這對父女各有各的要求,老的一會兒說人家是掉到錢眼里的奸商,一會兒又覺得人家是土財主,小的更是既不喜歡死讀書的,又不喜歡沒學問的,總之就是一個難伺候。
嘆了口氣道:“那老爺這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過幾日那譚媒婆再上門,我該給人家怎么答復?”
白老爺也知道自家夫人為閨女兒的親事操碎了心,可這做爹娘的,又怎么能不替她把好關,思索了片刻道:“要不這樣,夫人晚上先問問慕青的想法,她若是感興趣,你我二人哪天就私下里去瞧瞧那個褚家二爺去,他不是開了個畫室嘛。”
“那褚家分家的事兒?”
“若是這褚家二爺真是個好的,那到時在上門搞個清楚也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