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鸕鶿湖,月光如霜,湖水如鏡,靜謐至極。
就在某個時刻,那如鏡的湖面生起微瀾,揚起水霧,一團巨大的陰影自天外而來,駕臨湖水之上,正是一座數丈高的巨型丹爐。
爐火燒得極旺,火苗從爐窗處探出,向著四面八法散發出炙熱的氣浪,霎時間令下方數畝方圓的湖水沸騰起來。
這股炙熱傳到岸邊,湖畔密林中偷摸觀戰的劉小樓都有些禁受不起,感覺肌膚都要被烤焦了,悄然又后退了十余丈,藏身于一處樹冠之間,這才感覺好些。
再看他原來藏身之處,那里的樹木枝葉肉眼可見的正在枯黃,并且冒起了煙火。
就在這時,兩只巨大的鉗子從湖底猛然探出,左右對進,將這丹爐鉗住。
劉小樓看得清楚,這分明是一對巨蟹的蟹鉗!
丹爐被雙鉗夾住后,向上飛起,想要努力掙脫,將雙鉗的主人從湖里拖了出來,果然是一只巨蟹。
丹爐向上飛,巨蟹向下拽,頓時在湖面上形成飛速轉動的漩渦,繼而引發巨浪,向著湖畔四周撲來。
而操控丹爐的修士也從湖西飛來,直接站在了爐頂,雙手掐訣,向著湖水下面打出一道道真訣。
這一道道真訣順著漩渦直入湖底,引發的巨浪更加宏大,浪頭一個接一個撲向岸邊,終于撲到了劉小樓藏身之處,劉小樓感受到巨浪中的熾熱火意,沒奈何,只得再次后退。
這一退,立時引起爐頂高修的注意,這位高修目光微凝,嘴唇輕動,向著劉小樓所在方向叱道:“何人窺伺?”
一條火龍自爐中飛出,穿過巨浪,咆哮著咬向劉小樓。
劉小樓聽得消息,覺得這是個難得一見的金丹生死斗的機會,故此趕來觀戰的,當然知道這位高修不好惹,他身穿落暉衣、頭頂琉璃盾,繼續飛退,口中叫道:“晚輩不小心路過,別無他意!”
那火龍并無退走之意,依舊氣勢洶洶追來,劉小樓只得祭起看家法寶:“晚輩來自青玉宗,前輩莫要誤傷!”
這條火龍終于在即將咬上劉小樓的最后一刻抬頭,在他頭上繞了一圈,飛了回去。
劉小樓驚魂未定,連摸自己發髻,發現只是少許燒焦,這才松了口氣,卻不敢再行停留,直接跑路了。
兩位金丹交手,還真不是自己可以隨便偷看的。
使丹爐的是小溈山長老顏述,馭蟹的則是元辰派長老馮大魚,兩人都是金丹初期,因兩派在方亭又生沖突,故此相約于鸕鶿湖上斗法定輸贏。
劉小樓正在附近游歷,聽說這個消息后就趕來觀摩,沒想到還是被人家發現,只得倉皇而逃。
好在有青玉宗這張護身符保命,否則還真是有可能被交代在這里了。
雖然沒有看到斗法的神妙之處,但也不能算是一無所得,至少自己又一次親身感受到了金丹修士全力斗法的威勢,這威勢實在駭人,和人家金丹相比,自己這點玩意兒真的不是一招之敵。
除非用上參謁八光青竹陣,或許能勉強支撐下來,就是不知能支撐多久。
劉小樓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著身后越來越遠的湖面,湖中的丹爐已經變成了一點微弱的紅光,分不大清楚了,忽然耳畔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小樓,來左邊。”
劉小樓怔了怔,轉身望著左手方向,那邊有一片密集蘆葦叢,應該是湖面延伸出來的一處沼澤。
“快來!”那聲音催促。
劉小樓縱身而去,見蘆葦蕩里有一條漁船,于是落在漁船上。
船上兩個老人戴著斗笠、披著蓑衣,正是彰龍派白長老、天姥山盧長老。
劉小樓見禮:“白長老、盧長老”
白長老嘆道:“都說了不用你幫忙,你怎么還是來了?”
劉小樓心說我要是說我只是來偷窺金丹斗法的,你們信不信?
白長老扔過來一根竹蒿:“你撐船。”
劉小樓接過,問:“往哪里走?”
白長老指了指湖中心:“觀戰!”
劉小樓忙到船尾,竹蒿深入水中一點,漁船如離弦之箭,射向大湖中央,遇到蘆葦扎堆的地方,直接從水中騰起,跟蘆葦上面滑過去。
前方蘆葦叢漸漸稀疏,漁船逐漸深入大湖,那丹爐又重新從小小的星火變成一盞明燈,正與巨蟹斗得不可開交。
白長老道了聲:“停。”
劉小樓竹蒿一戳,漁船立刻停了下來,因剛才船速太快,船頭還翹了翹。
這個位置剛好在一叢蘆葦之后,離斗法之處二百丈左右,黑夜之中很難被人察覺,卻又能看得清楚斗法的情形。同時,劉小樓忽然感覺,兩位長老似乎一下子從神識感應中消失了,可他們明明就坐在船頭,正津津有味的旁觀斗法。
劉小樓忍不住問:“二位長老,咱們一會兒要做什么?”
白長老道:“看看再說,一會兒要緊時,你先走。”
劉小樓客氣:“有用得著晚輩之處,晚輩”
盧長老道:“還真可能用得上。你先等著。”
劉小樓一頭霧水,既然撞上了,當然只能待命了。
就聽這兩位低聲評說著:“顏老兒有些長進。”
“是,聽說前幾年他去羅浮山尋找丹火,應該是煉成了。”
“你說他給了羅浮山什么好處?”
“這就不知道了。”
“這個馮大魚啊,錯失良機!”
“的確不過論修為,還是他深厚得多,這只五龍蟹也養得好。”
“他受委羽山影響很深,委羽山的馭獸門道,他學得很扎實。”
“勢均力敵,但馮大魚略強半分。”
“差距微妙,但顏述應該有所不敵。”
“所以,應該會來吧?”
“不來?難道眼睜睜看著顏老兒死?”
“真讓顏老兒死?”
“他敢不來,顏老兒就可能死!”
湖中央的斗法終于快要結束,小溈山的顏述力有不支,丹爐中的爐火漸漸泛紅,再無之前耀眼的炙熱白光。同時,那火龍從爐窗游出來的聲勢也弱了不少,在與巨蟹的相斗中,再次被巨蟹雙鉗夾住。
顏述連連催發爐火,火勢重盛,將蟹鉗燒得通紅,如同融化的鐵水一般,但巨蟹卻不管不顧,堅定的拖著丹爐下沉,眼見就要被拖進水下了。
顏述口中咒罵起來,連連施法,打出數件法器、數張法符,幾次都險些讓丹爐掙脫出來,但最終還是被馮大魚穩住,眼睜睜看著丹爐被拖下水面,一寸一寸沉進去。
白長老和盧長老已經站起身來,兩人的目光不再聚焦于顏述和馮大魚,而是四下張望著湖面,想要從那黑沉沉的天地山湖中把人找出來。
白長老喃喃道:“那么沉得住氣?”
盧長老道:“不知道。”
白長老問:“如果姓姜的沒有來呢?難道眼睜睜看著顏述死?”
盧長老看著白長老,白長老看著盧長老。
白長老催促:“顏述快死了,你快下決定。”
盧長老轉頭看向劉小樓:“你去。”
劉小樓眨了眨眼:“我去?盧長老,我可救不了人。晚輩這點微末道行”
盧長老道:“不是讓你去救人,你去走一圈,搞出點聲勢來。打草驚蛇知道么?”
劉小樓遲疑道:“那我去了”
盧長老揮手:“包你沒事,快去!劃船過去!”說著,拉著白長老躍入水底。
船上只剩劉小樓,他深吸一口氣,竹蒿一點,小船向著沒入水中一半的丹爐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