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管家急赴彰龍山,趕在傍晚時上了太浮金頂,先求見白長老,卻沒見著,等了片刻,干脆直接去見了杜長老。
杜長老很詫異,問道:“何事如此著急?”
富管家將手中書信呈上,待杜長老看罷,道:“此事也是個意外,我家壓根兒沒有想到,當年的逃奴之后居然又回來了,而且藏匿于烏龍山下。我家前去抓捕時,又遇著三玄門弟子與那逃奴之后在一起,也不聽我家解釋,仗著他家宗門之勢,竟敢動手反抗,那三玄門弟子還罵罵咧咧,污言穢語,多次辱及我家先祖,我家老爺無奈,只得一起拿了,一體帶回五福莊。因事涉三玄門,我家老爺不敢怠慢,特地讓小人上山,向宗門稟告。還請杜長老做主。”
杜長老搖頭皺眉,道:“你們啊,莽撞了!別看三玄門表面上人單力孤,卻不是好相與的,你們把人家弟子給抓回去了,你讓我怎么跟他們說?”
富管家低頭道:“我家老爺說,畢竟是他私藏我家逃奴之后,說起來是他家理虧在先,若五福莊不管不問,將來各宗之人犯了錯皆可逃走,逃走之后還能受別家保護,那不是亂了套?此事,還請長老明察。”
杜長老道:“那個黃羊女,是三玄門去年收的弟子,我也聽說過,什么逃奴,劉小樓未必知曉你們確定么?是你家逃奴之后?”
管家道:“絕無差池!”
杜長老想了想,又問:“你們把周瞳也抓了?”
管家道:“是。”
“你們抓他師妹,他不拼死抵抗才是怪事傷人了么?”
“那倒沒有,好端端的都在莊子里,我家也沒有為難他。”
“這個黃羊女,你家主人打算怎么處治?”
“小人不知,總不過是按家法處置罷了。”
“老夫建議,你們黃家不要亂來。三玄門收你家逃奴之后,是不應該,但人家很可能壓根兒不知情,這就是不知者不罪。但既然收了黃羊女入門,你們再去抓捕,這就有啟釁的意味了,但凡是個有血氣的恐怕都難以忍受。”
“我家主人說,三玄門想要硬來,我家都不怕,無論使什么招,我家都接著,只求宗門這邊公允處置,不要偏向他家。”
“宗內各家之事,老夫一向公允,何曾有過偏心?”
“的確如此,但我家主人說,三玄門不一樣,只算得六分之一個同門,還有一多半不算同門,就怕宗門因著那一多半的緣故,不好處置。”
“你也不用耍這個心眼,說什么三玄門不是同門,老夫明確告訴你,你也回去告訴你家主人,三玄門就是宗門附庸,確定無疑,能褒獎他,自然也能處置他,你們想要公允,就怕公允起來,你家吃個大虧。”
“這長老說笑了,劉掌門雖然入了筑基后期,但畢竟是剛入不久,想讓我家吃虧,恐怕還不太容易。”
“說笑?呵呵你家主人若是這么想,恐怕吃虧就在眼前了。”
“只需宗門公允,吃多大的虧,我家也認。”
杜長老又展開書信再次翻看,沉吟道:“這個條件,不好談。把周瞳放還,這是理所應當的,不應以此為條件,讓劉小樓就此罷休。”
管家問:“長老的意思呢?”
杜長老反問:“這個逃奴之后,你家非要治罪不可么?她已經拜入三玄門了,你家非要治罪,我實在不好幫你家說話。讓三玄門用銀錢靈石贖還其罪不好么?你們開個價,劉小樓現在有錢。”
管家道:“小人說不好,但瞧我家主人之意,恐怕不是銀錢靈石的事,是家規的事。”
杜長老道:“沒有不讓你們執行家規,議罪罰銀,這不是很正常么?”
管家遲疑:“這小人不好做主”
杜長老瞪眼:“富管家,你以前很能做主的嘛,今日跟老夫這里,怎么就推三阻四了?”
管家苦笑:“事涉我家主人,實在不是小人”
杜長老打斷他:“先按我說的辦!此事還不好過夜,遲了怕是鬧出事端來”
說著,出門吩咐了幾句,讓一個執事飛奔烏龍山,去請劉小樓。
“連夜請來議事,就說是我請他來,無論如何必須來,哪怕是閉關也要來,他也不會閉大關,剛破境后期,頂多就是穩固修為罷了。”
“是!”
富管家也想走,卻哪里走得脫,被杜長老強留下來,只得坐在旁邊等著。原本是奉命上山,尋求宗門支持的,就算不支持,至少也要尋求宗門公允處置——也就是不要偏袒劉小樓,誰能想到杜長老會這么偏心,竟然要以賠償靈石的方式解決此事?
這是靈石的事兒么?這是旭老爺的尊嚴,能用靈石來衡量么?就算給靈石,又能給多少?幾十塊靈石就想換旭老爺息事寧人,可能么?
他就開始一門心思琢磨起來:待會兒怎么婉拒,又或者提一個高高的價格,比如二百靈石、三百靈石,讓劉小樓無法承受?還是說干脆刺激一下劉小樓,讓劉小樓跳起來,惹怒杜長老?
彰龍山和烏龍山離得不遠,幾十里地的事,一個煉氣后期的執事跑一趟,個把時辰便回來了,但這位執事卻沒把劉小樓請過來,他向杜長老稟告,說是劉掌門不在山門,聽說是去桂塘了。
杜長老正在看洞陽派的一封來信,聞聽此言,立刻將書信放下,整束衣冠就往外走,那管家跟在身后蹬蹬蹬跑著,叫道:“杜長老何往?”
杜長老道:“劉小樓去尋你們家晦氣了,你說我去哪里?你快一些!”
那管家暗自松了口氣,心道這個劉掌門真是暴脾氣,也好,這下不用我作難了,胳膊猛然被杜長老拽住,向著山下飛奔,整個人幾乎都橫著飄了起來,足不點地,卻是杜長老嫌他太慢,直接拖著趕路。
下到半山時,他干脆把富管家扔下了,摔了富管家結結實實一個屁蹲,道:“你自己走,老夫先去了。”
管家剛落地,忽覺有人扶了一把,再看時,卻是大房的管事黃任舉,不由問道:“任舉兄你怎么也來了?”
黃任舉道:“幾位老爺連夜商議,大老爺說,這幾年白長老與三玄門走得太近,恐他處事不公,所以讓我也來一趟,拜訪杜長老,畢竟是杜長老執法。”
富管家道:“我就沒見著白長老,拜訪的就是杜長老,已經說動他出山,剛才下山的就是杜長老。”
黃任舉問:“剛才下山的是杜長老?你剛才怎么被杜長老扔下來了?”
富管家道:“他嫌我太慢……”
杜長老的確嫌他慢,從彰龍山到桂塘大約九十里,從烏龍山到桂塘,大約七十里,扔下包袱,他金丹修為的腳程便幾近于飛,大袖飄飄,如同蒼鷹一般掠過山林,此刻只一心念叨“快快快”,希望能趕在劉小樓之前抵達桂塘,避免一次宗門內部的沖突。
同時,他也有些惱怒,惱怒于劉小樓怎么如此沖動,遇事也不先想著向自己稟告,就這么沖去桂塘了。你自己哪里是人家對手,你就算要去找黃家的晦氣,也先把你那些客卿招幾個來再去吧?萬一黃家打出了真火來,你劉小樓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向各家交代?
但還是晚了,此時此刻,劉小樓已經抵達五福莊前,向著朱靈子示意:“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