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溟界諸多門派也不是第一次請扶搖劍尊出山了。
每一次都鎩羽而歸。
所以這一次段玉菲幾人齊來,本就都沒有抱多大希望。
被扶搖劍尊拒絕也是預料之中。
扶搖劍尊說完那些話后,又重新在木筏上閉上了雙目,像是在假寐。
段玉菲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后,盡數搖頭,乖巧的從來時的方向退去。
隨著仙朝樓頂部傳送陣一陣波動。
從陣法上顯露出身形的幾人,緩步走出。
詹如東神色不明,回頭看了一眼傳送陣方形,以像是疑問,更像是嗔怨的語氣,低沉開口道:“扶搖劍仙當真是超然物外,不被外物所動了?”
“那可是五行天。”
“扶搖劍仙可是和白帝交過手的人物,連仙人都見過了,一個仙人洞府,或許于他而言,真沒有什么吸引力。”薛少陽的嗓音,感慨居多。
“這樣一看,對比扶搖劍仙,我們各自門派的真人,就差了許多了。”
癸盜音半張面龐都隱藏在黑發下,只露出下半張臉的嘴微微挑起,像是在調侃:“少陽兄這話可不能讓你們凝天真人聽到。”
“聽到了也無妨,滄溟界誰都知道,我薛少陽此生最佩服的人就是扶搖劍尊。”薛少陽性子偏冷,可一提到扶搖劍仙,眼神里的崇拜幾乎都要溢出眼眶。
段玉菲適時插嘴道:“那位劍尊行事全憑喜好。咱們這一趟來,本就是博一個,他萬一心情不錯的僥幸。”
“能求他出來,自然是好,求不出來,也是情理之中。”
“確實如此。”薛少陽很是認同的點頭。
既然扶搖劍尊已經明確拒絕了他們,四人也沒有繼續再留下來的道理。
又開始順著階梯,緩緩朝著仙朝樓下方走去。
在途徑孔艽之前所在的樓層時,詹如東的眼睛還下意識的朝著孔艽之前半靠著的位置看去。
可惜,個提著鳥籠的少年身影已經不在了。
這讓詹如東,眼睛頓時瞇了起來,閃爍出隱晦的森冷。
在此期間,四人已經行至仙朝樓門口。
他們這一趟來,本就是奉了師門之命,來請那扶搖的,既然已經得到明確的答案,四人也自然是要分道揚鑣。
正在他們互相道別的間隙。
一道手提鳥籠,身形羸弱,看上去弱不經風的少年恰逢此時,從仙朝樓內部施施然走出。
在途徑四人身邊時,那少年還特意停頓了一下。
偏頭將目光投向了段玉菲。
后者頓時露出笑意。
兩人點頭示意,對視了一眼,少年又像個沒事人一樣,慢吞吞的從四人身邊擦肩而過。
除了段玉菲以外,他的眼睛好似沒有去看其他三人中的任何一人。
少年自然是孔艽了。
他在門口頓了許久,就是為了等段玉菲他們出來。
段玉菲是說過,如果沒有意外,詹如東必然會去找自己的麻煩。
但孔艽覺得不夠保險,索性就把事做得更穩妥一些。
所以在四人出現在仙朝樓的同時,就跟了出來,故意在四人面前露臉。
這無疑是非常有效的。
詹如東本來就因為孔艽的出現,臉色有些陰沉。
見得他還跟自己未婚妻‘眉來眼去’眼神當即又冷了一截。
望著孔艽的背影,詹如東再也忍不住,以像是隨意的語氣,柔聲問了段玉菲一句:“玉菲,你那位朋友什么身份?”
段玉菲之前特意脫離隊伍,去找那少年攀談的一幕,薛少陽和癸盜音都是看在眼里的。
眼下聽得詹如東主動問起。
深知他秉性的兩人,都是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倒也沒有什么身份,我交朋友,從來不看這些。”段玉菲大大咧咧的揮了揮手,一副不愿意和詹如東多言的樣子,說完就化作一道紅色光華,在仙朝樓前沖天而起。
“那如東兄,我也先走一步了。”然后是癸盜音。
最后是薛少陽。
他只是淡淡的說了告辭兩個字,就沖向了云霄。
只留下詹如東沒有離去,一直望著孔艽的方向。
身邊再無其他人,他也不用偽裝了,嘴角挑起一抹獰笑。
幽州城外,孔艽出城之后,速度就快了幾分。
那種快,也僅僅只是相對于其他掌生而言。
像詹如東這種掌生巔峰,這點速度算不得什么。
所以他在保持著速度前進的同時,神魂若有若無的觀察著身后。
直到他感應到有一股神魂異常的波動從身后浮現,以自認為很隱晦的動靜尾隨著自己。
當然,這一切都在孔艽的觀世之瞳下無所遁形。
他面上露出興致盎然之色,暗道:“呵呵,這人還真跟上來了。”
既然如此,孔艽也不用在維持那半死不活的速度,開啟《虛破經》中的追魄。
身形像是鬼魅一般飆射而去,速度比之前暴漲數倍不止。
這讓一直悄然尾隨在其后方的詹如東,眉頭微微一皺,不過很快就被冷冽的笑容取代:“速度倒是挺快,實力應該不弱。”
“也不知道,能陪我玩多久。”
孔艽所去往的方向,是段玉菲所陳訴的一個叫天裂谷的地方。
那里常年被狂風肆掠,風嘯之聲急促,尋常升輪境界都無法在其中立足。
也因為天裂谷的特性,那里盛產一些風性的天地之精,和善于隱匿于風中的精怪。
被滄溟界諸多門派選定為歷練弟子的地方之一。
又因為天裂谷縱長足夠深,風性天地之靈氣又濃郁,能掩蓋不少掌生大能在其中激戰所造成的動靜。
所以被孔艽選定為動手的地方。
孔艽的速度極為講究,眼看著詹如東要追上了,又猛地提速,與后者拉開了距離。
要是覺得距離遠了,怕被詹如東更丟,他還要適時放慢腳步。
這讓詹如東也看出點眉目來。
很明顯那個少年時故意釣著自己的。
對此自負無比的詹如東,不僅沒有退縮,臉色越來越冷。
他從修煉開始,就嶄露頭角,一路高歌猛進,突破到掌生巔峰。
滄溟界六大派,天驕如云,沒有一個人敢如此輕視自己。
“就算是薛少陽,也不敢如此托大。”
“我倒要看看,你有幾斤幾兩。”
兩人一追一趕,已經是深夜。
周圍的天地忽而涌起激蕩的風旋,大地飛沙走石。
一大巨大的裂縫映在了前方大地的盡頭。
而那源源不斷的狂風呼嘯之聲,就是從那裂縫之中噴涌而出的。
作為滄溟界的修士,詹如東又哪里不知道這里是哪里,不就是滄溟界赫赫有名的天裂谷嗎。
偏偏這時候,詹如東一直緊緊跟隨者的前方那少年的身影,在那裂縫中噴涌出來的狂風呼嘯的剎那,身形在天地之間消失不見了。
詹如東冷著一張粗狂的面龐,站在那天裂谷的邊緣,僅僅只猶豫了片刻,便一步踏入其中。
他已經知道,那個少年怕是早就察覺到自己了。
索性不在隱藏自己,迎著那不斷從地底風穴中噴薄而出的狂風,朝著天裂谷中飛掠的同時,其朗朗之聲從他口中傳蕩出來。
“你跑不了的!”
天裂谷深處,此時一雙幽藍色的眼睛在那疾風之中睜開了。
孔艽立身在一座被風沙腐蝕得不成樣子的,不知道什么身份的神像頭頂,平靜的注視著那詹如東急速朝著風裂谷內部前進的身影。
視線看向他的左手,一柄猙獰的大弓已經被他拿在手中。
天裂谷越到深處,風性靈力越是洶涌。
孔艽現在所處的位置,尋常升輪已經進不來了。
只有掌生大能勉強能在這呼嘯的疾風中立足。
周圍的風中,時不時還有形同柳絮的靈光閃爍。
它們沒有具體的形態,時而在風中化作妖獸的模樣,時而化作修士的形態,更有甚者直接化作山石來偽裝。
那就是天裂谷特有的精怪,風傷。
根據周圍的風性靈力濃度,越到深處,風傷的數量越多,且實力越高。
在孔艽所處的位置,已經有掌生境界的風傷存在了。
他們寄生在疾風之中,冷冷的看著孔艽這個外來者。
要不是孔艽此時身體上流露出來的霽月神魂氣息,給這些風傷造成了足夠的震懾。
它們怕是已經撲殺過來。
孔艽將這些風傷的存在看在眼里,略微感慨的道:“天地萬物真是匪夷所思。”
既然它們沒有攻擊自己的意思,孔艽自然也沒有對它們出手的必要。
孔艽早就聽說過風傷這種精怪,它們的存在非常特殊,難以被真正殺死,哪怕將它擊潰了,它也能在一段時間后,重新從哪天裂谷中,順著疾風走出。
“要不是這些風傷不能離開天裂谷,這滄溟界不知道要被這些風傷攪亂成什么樣。”
說著,孔艽另外一只空閑的手掌虛空一握。
一支附著他霽月神魂神魂之力的寒冰箭矢,在他指尖成型,搭在了昭虛大弓的弓弦上。
在這天裂谷,用箭道來對敵,無疑會占得天時地利。
這時候,孔艽通過觀世之瞳清楚的看到,詹如東的身影已經越來越近,已經進入了孔艽的攻擊范圍內。
他卻是沒有立刻松開箭矢,甚至連眼睛都沒有去看詹如東。
反而是定格在詹如東的頭頂之上。
在云紋碑的波紋震蕩下,他的氣運被彈了出來,就懸在他頭頂三丈之處。
在這天昏地暗的天裂谷內,其頭頂那一抹氣運散發的燦燦金輝,如此的醒目。
“三等氣運,這詹如東能有今日的成就,果然不是個泛泛之輩。”孔艽嘀咕著,眼里陡然升起殺機。
他殺過的三等氣運加身者,算起來也有兩個了。
今天他注定要殺第三個。
咻!藍晶色弧線在天裂谷的深處掠出。
乘著天裂谷往外不斷激蕩的風浪,直取那詹如東的身影而去。
箭矢的速度很快。
乘風而來,剎那間又隱于虛空之中不見蹤跡。
詹如東早在那一抹幽光閃爍的剎那,就捕捉到了的那一支箭矢的弧度。
他面色不改,手掌直立而起,朝著胸前便是輕飄飄的一擊手刀落下。
體修掌生無須借助外力,他們的身體就是最好的武器。
果不其然,那箭矢再一次掠出的時候,正是詹如東手刀落下的位置。
那箭矢眼看著就要被詹如東擋下。
“微!”一聲聽不清楚具體方位的嗓音,飄然在風中響起。
在詹如東的注視下,那一支前一刻就要被他擋下的冰晶箭矢,陡然間分裂。
還做了數十只細小如指的劍雨,巧妙的繞過了詹如東的手刀,朝著他身體射去。
如此近距離的突然變招,那劍雨的速度又是如此之快,詹如東已經避無可避。
不過他好似也沒有要閃避的意思。
面無表情,仍由那數十只覆蓋了他全身的箭矢射來。
叮叮叮!
劍雨與詹如東身體接觸,響起聯綿不絕的清脆撞擊之聲。
所有的箭矢盡化為了碾粉,除了在詹如東的身體上留下一片寒霜,他的皮膚甚至都沒有一絲血痕出現。
“你知道什么是體修嗎?”詹如東伸手,輕描淡寫的將身上附著的寒霜拂去,目光冷漠的看著那箭矢射來的方向。
“我身上每一寸肌膚,都已經堪比法器,無堅不摧。”
最后一個摧字落下。
轟!滾滾熾熱的血氣,像是海嘯一般從詹如東軀體中爆發。
血氣如潮,將迎面呼嘯而來的疾風,都震得一頓。
剎那間風止。
借助著血氣鎮住風浪的間隙,詹如東的眼睛也看到了那站在神像之上的少年身影。
孔艽此時手中已經重新搭上了一支箭矢,在詹如東目光投向自己的剎那。
箭矢再次脫手。
這一箭與之前那一箭又有不同。
之前的箭矢如同鬼魅,難以捕捉,這一箭則坦坦蕩蕩,綻放出灼熱的光芒像是一輪烈日升起,沖蕩而出。
“逐日經,日升!”
詹如東也在這一刻攜帶滔天血氣沖出,面對迎面撲殺來的日升箭,他同樣不閃不避,像是一頭洪荒猛獸橫沖直撞。
哐當!日升箭在詹如東身軀之上綻開。
爆發極致的光亮,照耀四方。
將不少隱藏在疾風中的風傷精怪都照耀了出來。
這一箭也沒有抵擋詹如東片刻。
在孔艽的注視下,詹如東速度不改,仍由殘日箭意侵蝕他周身,直直撲殺向自己。
在這過程中,詹如東凌空朝著孔艽所在的那神像位置,揮出一掌。
血氣頃刻間凝聚,化作一張巨型的血氣手掌,似乎要擠滿這天裂谷的峽谷過道。
“這招我熟啊。”孔艽低聲喃語,這一掌他在蠻血真人那里領教過。
在那血色手掌蓋下的剎那。
他的身形已經后退了一步,像是融化入了虛空中一樣。
哐當!一掌落下,將風裂谷一面飽經風霜的峽谷巖壁都轟出一個豁口。
詹如東落在那掌形豁口的位置,眼神卻沒有喜意。
一雙眼睛反而是迅速的在周圍虛空跳動著,似乎是在捕捉什么。
以詹如東為中心,無數鬼魅的身影以正以肉眼難以捕捉到的速度在周圍空間閃爍。
在這個過程中,凌然的箭意,正不斷在攀升著。
直至。
咣!一輪血紅的殘日,在虛空中冉冉升起,朝著詹如東所在的空間落下。
轟隆隆!一輪血日炸開。
孔艽已經得到殘日箭精髓。
這一箭的威力,比之他當年從朝帝古城中拿出的那三支殘日箭的威力也差不了多少了。
含著慘烈殺意的箭意,哪怕是掌生巔峰也夠喝一壺了。
但這一幕,被天裂谷之外,一道紅色的倩影收入眼底后,那烈焰紅唇的嘴角噙起一抹不滿之色。
以頗為不滿的嗓音自語道:“這孔艽搞什么?他不會以為這三兩下的箭道,就能贏得了詹如東吧?”
段玉菲所說的不無道理。
那殘日箭意炸開的區域,詹如東身影緩緩升空而起,他的體表上,血氣凝聚成一件血色的盔甲。
殘日箭意在那盔甲上不斷侵蝕,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他的身體,在其中毫發無損。
“老鼠一般的家伙。”詹如東低沉的嗓音落下,周圍鎧甲重新化作血氣滾滾,他一步踏出,朝著面前的虛空轟出一拳。
彭!!!
整個天裂谷都在詹如東的一拳之下一震。
澎湃入潮的血氣,將整個天裂谷峽谷填滿。
成功將孔艽從隱藏的位置中逼出。
血氣潮汐內,孔艽頭頂升起一一輪皎潔的明月,周圍的血氣都被那輪皎月抵擋在了他周身三尺之外。
面對詹如東的嘲諷,孔艽玩味的嗓音也響徹峽谷之內:“無他,只是試試我這新傀儡的強度罷了。”
以修士肉身煉傀之法,在滄溟界可不是什么秘密。
詹如東瞬時被激怒,高傲如他,什么時候被這樣挑釁過,渾厚的嗓音震響在天地:“你在找死。”
孔艽笑而不語,手掌慢悠悠的搭上一支箭矢。
這一刻,《虛破經》和《逐日經》兩種箭意分別攀上了那一支箭矢的本體,化為一種嶄新的箭意。
那是一種黑色的箭意,比墨汁還要黑暗。
在它于孔艽手中箭矢中綻放的剎那。
整片天地的光亮好似都被吞噬了,化作了一片無光的區域。
連段玉菲都看不清天裂谷中的一丁點畫面。
在這個區域內,甚至連神識都無法展開。
詹如東兩眼一黑,只聽得耳邊響起孔艽冰冷的嗓音。
“蝕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