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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5章:陰陽官!清貧背后的貪酒貪財貪色官


更新時間:2024年09月07日  作者:上官不水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上官不水 | 我在大宋做臺諫官 


臘月二十六日。

午后。

汴京城南,棚戶區。

開封府所設的臨時公堂內。

包拯認真地端詳著一張畫像,上面畫著一個長臉瘦青年。

畫像底部寫著:錢三,三十七歲,身高約六尺七,無業,無固定居所,當下在城內打夜胡,乃一殺人案重要證人,尋到者,賞錢三十貫。

隨即,包拯看向面前眾衙役。

“速將此畫像臨摹多份,張貼全城,同時執本府文書前往皇城司與大理寺,令兩衙門官吏皆放棄休假,助開封府尋人!”

“是!”

眾衙役同時拱手,然后全都忙去了。

這時,蘇良、劉三刀和一名灰衣青年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

此灰衣青年,不是別人,正是畫像上的錢三。

包拯看向錢三,道:“去吧,務必要讓白振找到你,府內的衙役都會暗中幫你的。”

“是。”錢三重重拱手,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此刻。

蘇良終于明白了包拯之策:讓真兇主動露出馬腳。

這個錢三,乃是化名。

由開封府一名辦案經驗老到的捕頭假扮。

包拯在告知皇城司與大理寺的文書上已經寫明——

經仵作驗尸,確定城南三人非互毆而亡,真兇另有其人。

經對周邊百姓的盤查詢問得知,城南其中一名身死者劉實前日晚與同鄉錢三喝酒,曾透露出明日將有一筆橫財到手,錢三極有可能知曉真兇的身份。

作為大理寺司直的白振,自然很輕松就能看到此文書。

若他為殺害三人的兇手,必然心急如焚,懼怕劉實將被雇傭搶掠他之事告知錢三。

要知。

劉實“搶掠”結束后,整個晚上和半個白天都是在棚戶區的。

白振并不知他會不會將此事當作“奇聞”告知別人。

此等情況發生的可能性非常大。

依照白振對仕途的渴望和對名聲的在乎,必然會先行確定錢三到底知曉多少內情,然后再確定要不要動手殺了他。

若他不是兇手。

那定然就不會有小動作,抓到錢三后,自然會立即扭送到包拯的面前。

對這種有指向卻證據不足的案件,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兇手主動露出馬腳。

當日黃昏。

開封府、皇城司、大理寺的在京官吏,盡數出動。

一邊張貼證人錢三之畫像,一邊尋人。

大理寺司直白振也帶著數名吏員參與了進來。

汴京城畢竟是一座近兩百萬人口的大城,要尋一個居無定所、朋友也很少的普通百姓并不容易。

入夜。

扮作鬼神打夜胡的百姓開始游走于街巷。

官吏們重點檢查起了這類人。

一處巷子內。

白振率人剛檢查過數名打夜胡的“鬼神”。

這時。

一名吏員道:“白司直,要不要先去吃點兒東西,今晚估計是歇不了了,不吃些東西,兄弟們恐怕扛不住啊!”

白振笑著道:“你們先去吃,我不餓,我先去前面檢查檢查。”

“白司直,您真勤勉,年后監察御史的人選,一定是您的。”

大理寺內部沒有秘密。

白振成為監察御史候選人的事情在大理寺內部早已經傳開了。

“莫瞎說,一切由官家定奪,那三人搶掠了我,而今身死,造成全城百姓恐慌,年前若找不到真兇,汴京百姓都過不好這個年!”

白振說罷,便朝著前方快步走去,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人在一直跟著他。

小半個時辰后。

白振突然發現前方有個落單的戴著鐘馗面具的人,當即快步走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

他掀開對方的面具,不由得大喜,道:“你……你是錢三?”

“你……你怎知我的名字?”錢三疑惑地說道。

白振面露狂喜,將錢三拉到一處隱蔽的地方,道:“錢三,你可知整個汴京城的官差都在尋你?”

錢三一愣。

“尋我,我……我犯什么罪了?”錢三一臉迷惘。

一襲黑衣的白振挺直了身子,道:“我乃開封府衙差,奉包學士之命尋你,你且告訴我,前日晚上,你在哪里?與誰在一起?”

“我……我在城南的棚戶區,和劉實喝酒。”

“劉實與你是什么關系?”

“同鄉。正是他告知我打夜胡賺錢,我才置辦一身行頭來做此事的。”錢三面帶驚恐,老實地回答道。

“那前日晚,你們喝酒時,劉實可曾告知你,他將會發一筆橫財?”

錢三想了想,道:“有,有。他告知我有個冤大頭的官員,好像是大理寺司直,出一筆錢讓他與他的兩個朋友搶掠他,以此博名,他還稱事成之后要請我喝酒呢!”

聽到此話,白振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你可知劉實和他那兩個搶掠官員的同伙已經死了?”

“死了?”

錢三面帶疑惑,故作驚慌地說道:“我……我這兩日,都是白天醉酒,晚上出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不需要知道了!你們這群底層螻蟻,難道不知嘴太碎容易短命嗎?”

在白振說完的瞬間,他從腰間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朝著錢三的肚子刺去。

錢三早有防備。

很快。

數名開封府衙役手持長刀沖了過來,迅速將白振制服,捆住了他的手腳。

白振有些懵。

“吾乃大理寺司直,你們抓我作甚,抓我作甚?”

眾衙役不理他,當即找來一輛馬車,將其扔了進去。

一個時辰后,開封府。

真兇已抓,開封府官差自然也回到了開封府。

府衙大堂前。

包拯坐于最前方,蘇良坐于一側,劉三刀則是站在他的后面。

白振雙手被縛,被帶到了公堂上。

“包學士,你……你這是作甚,為何將我捆了過來,我犯何罪了?”

“白振,還不速速將你在城外謀殺三人之事交待出來?”

“我殺人?包學士,我是為了三貫二百文錢殺人嗎?你……你有證據嗎?”

包拯看向蘇良,道:“證人出列,說話!”

蘇良緩緩站起身來。

“白司直,你不會為了三貫二百文殺人,但會為了仕途殺人,會為了監察御史之職殺人。”

“蘇中丞,你……你到底在說什么,我有些聽不懂。”白振故作鎮定。

“臘月二十五黃昏,我到你家時,你外出剛歸,我注意到你的衣袍、鞋子上皆有草泥,雖擦拭過,但從草泥沾染的程度看,你顯然去過城外,但你卻告知我只是在隔壁街的茶館喝茶,你若不心虛,為何扯謊?”

“而在你去指認搶掠者之時,衣鞋之上沾染的草泥與昨日情況幾乎一致,你應該去過城南棚戶區吧!”

白振皺起眉頭。

“白中丞,這叫做證據?年節之時,我為了公事而未曾回鄉與家人團聚,出城散散心,不慎沾染了草泥,難道我不能隱而不言嗎?”

“可以。但你可知,根本沒有錢三此人,你見到的錢三,乃是開封府的一位捕頭。你若不是兇手,為何要殺他?”

“你分明就是使錢雇傭那三名百姓假意搶掠你,進而博得清貧之名,進而成為監察御史。但沒想到我見到了一名搶掠者的真面目,你擔心事情泄露,就在給他們結錢時,殺了他們,依照白司直的武藝,殺此三人,簡直是易如反掌!”

而此刻。

那名叫做“張三”的捕頭也從后面走了出來,面色陰沉地看向白振。

白振低頭咬了咬嘴唇,而后朝著包拯拱手道:“包學士,我冤枉啊!蘇中丞之言全憑猜測,我對這位衙役動手,乃是因怕他逃走,我……我抓賊心切啊!”

“蘇中丞,下官是不是有哪里得罪你了,你這樣誣陷下官,下官實在受不起啊!你剛才所言,都非直接的證據,下官清貧有錯嗎?清貧就是為了仕途?就是殺人的動機嗎?我朝查案何時這樣草率了?”

“哼!”蘇良冷哼一聲。

白振知曉這樣將其定罪,還是有些勉強,故而他是鐵著心,咬緊牙不承認了。

這時。

包拯高聲道:“呈搜查之物來。”

當即,兩名衙役搬來一條長桌,上面放著十二片金葉子,十塊銀餅,三千貫交子票,五壇價值百貫的好酒,十餅好茶,還有十幾個小玉瓶。”

看到這些,白振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起來。

包拯站起身來。

“白振,這些物品皆是從你家中搜查出來的,你家境貧寒,怎能擁有如此巨財,若是俸祿所存,那你宣稱的捐錢于地方官學、私學,是不是假的?”

“這……這……這是下官經商所得,下官為官而經商,確實有錯,下官認錯。”

“還不說實話?你這十幾個玉瓶中裝的全都是大補之用的八味寶,私下里應該沒少去青樓妓館吧!”

八味寶,即人參、鹿茸、麝香、虎鞭、鹿鞭、蛤蚧、淫羊藿、巴戟,具有溫腎壯陽之功效,乃是非常昂貴的男人補品。

“你居殺豬巷陋室,顯清貧之態是假,私下喝美酒,飲好茶為真!”

“你為公事將妻子留于鄉下為假,實則為了更好的快活為真!”

“即使你不招,你以為本府查不出來嗎?作為朝廷之官,你陰陽兩面,表里不一,為仕途造假,最后殺人,你對得起所讀的圣賢書嗎?你對得起朝廷的栽培嗎?”

包拯瞪著眼睛,擲地有聲,將白振隱藏在深處的陰暗面,全都揭露了出來。

這時,白振突然看向蘇良,扯著喉嚨道:“蘇良,都是你,若沒有你看到蔡大石,我……我怎會殺那三人,不,我只殺了兩人,蔡大石是那兩人殺的,蔡大石露臉,他們也會被抓,所以我讓他們殺了蔡大石,我只殺了兩人,而這兩人是搶掠者,他們該死,我無罪!”

“這……這……這一切還是你蘇良的錯,若不是你,他們三人都不會死,我也能成為監察御史,以后還會成為臺長,成為宰相,蘇良,是你……是你害了我,你和包拯設局害我,你們才該死!”

白振突然朝著蘇良沖去,張嘴就要咬蘇良。

他已經瘋癲了。

劉三刀一個箭步沖上去,將其狠狠摔在地上。

白振癱坐在地上,被摔得兩眼無光,有些呆滯。

蘇良看向他,道:“你隱藏太深了!你這種人不適合擔任臺諫官。你以為文采好,擅論辯,嫉惡如仇,敢于彈劾上官,甚至死諫君主,就能做好一名臺諫官嗎?”

“不是的。一名好的臺諫官,首先是心善,一切由善而諫,而不是為功利而諫。”

白振似懂非懂。

聽到此話后,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包拯擺了擺手,讓衙役們將其帶了下去。

此刻,已是后半夜。

包拯和蘇良并沒有回家,而是在開封府后衙寫起了文書。

包拯要準備好呈遞官家的奏疏以及明早向百姓宣告此事的結果,防止民間恐慌。

而蘇良則是向趙禎申請年后立即開啟百日考成法,重點追加對官員私德品行的監察,將所有的“陰陽官員”都挖起來。

這樣的官員實在太可拍。

若其做了高官,那就是鉆入大宋骨血里面的害蟲,害甚大矣。

待明年年初,宋遼全面大戰時。

若后面的地方州府發生這種事情,會造成大麻煩,必須全面監察一遍,保證大宋士大夫官員的隊伍里沒有蛀蟲。

翌日清晨。

趙禎與眾相公知曉“陰陽官白振之事”后,都甚是驚詫。

當即一致同意包拯的判罰結果:判處白振死刑。

在大宋。

這樣的陰陽官絕對不是個例。

朝廷考察百官時,將“清貧、無視名利”這樣的名聲看得太重要了,幾乎等同于“賢良,民之救星,國之棟梁”。

也應改之。

當即,趙禎便同意了蘇良的奏疏申請,命中書省年后再次開啟百日考成法,重點清除官員隊伍里隱藏甚深的蛀蟲。

而當汴京百姓知曉此事后,也是大吃一驚,然后紛紛對朝廷的決定叫好。

一些書生們更是傻眼,有的直扇自己耳光子。

前兩日,他們將白振夸到了天上。

沒想到后者竟然是這樣一個表里不一,貪酒貪茶貪色,為仕途而敢殺人的魔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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