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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6章:救贖!王安石:蘇景明已為圣人也


更新時間:2024年03月19日  作者:上官不水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上官不水 | 我在大宋做臺諫官 


正月十二日,深夜,天甚寒。

州橋下。

距離汴河不足五尺處,有一道狹長的斜坡。

此斜坡邊有石塊堆砌遮擋,可御寒風,乃是很多流浪乞討者晚間的歇息之處。

不過。

當下天氣較冷,斜坡上只有一人。

蓋著兩雙厚被的方仲永趴在那里,一邊數,一邊用麻繩串著今日乞討到的銅錢。

“三百二十八,三百二十九、三百三十……”

或許是因被開封府笞六十的緣故。

他傾斜著身子,歪著腦袋,姿勢有些怪異。

不時舔一舔軟塌下去的細麻繩。

他的身前鋪著一張大紙。

上面寫著自己被王安石《傷仲永》毀掉名聲、無法生存的悲慘境遇。

他并不怕有人來偷他搶他。

開封府治安甚好。

喊上一嗓子,立馬就會有巡邏的衙役奔來。

此外。

若被搶或被偷。

這張大紙上將會新添他的一件悲慘遭遇,明日的收入會更多。

“四百三十五文!”

方仲永的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他沒想到汴京城如此容易賺錢。

賣慘。

一天都能賺數百文。

在金溪老家。

他去做一整天搬搬抬抬的力氣活,也就能掙一百文。

且這種體力活還不常有。

在《傷仲永》這篇文章大火,傳到老家,讓他的名聲徹底臭掉后,就更無人找其干活了。

州橋上。

身穿一襲青灰色長袍的蘇良已看了他一刻多鐘。

他沒想到。

這個與王安石同齡,不過剛逾而立之年的方仲永,看上去竟如此蒼老。

比實際年齡至少要老上十余歲。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

蘇良便篤定,方仲永絕對寫不出那兩篇充滿戾氣、誘導官員與百姓對立的偏激文章。

當下的他。

只是一個眼中只有錢的鄉下人。

隨即。

蘇良大步走了過去。

就在方仲永將錢塞進懷中,準備睡覺之時。

只聽“嘩啦”一聲。

一串大錢掉在他的面前,足足有一貫。

方仲永抬起頭,看向一旁的蘇良,連忙道:“謝謝大官人,謝謝大官人!”

蘇良坐在一旁的石頭上。

“金溪神童方仲永,五歲便可作詩,更有一項‘指物作詩立就’的本領,八歲名動鄉里,十歲州府皆知,文采遠超‘過目不忘、也被譽為神童’的王安石。”

“但而今,后者已功成名就,未來可能有宰執之姿,而前者則是一事無成,而今只能來汴京乞討,靠勒索后者來討生活,哀哉!哀哉!”

聽到此話。

方仲永皺起眉頭,看向蘇良。

“我……我就是個廢物,我就一事無成,但王安石他不該詆毀我,他害得我無法生活,我……我找他賠償有錯嗎?”

方仲永的眼神里滿是恨意。

蘇良望著緩緩流淌的汴河水,道:“你以為使得王安石致歉賠錢,你就能恢復正常生活了嗎?就能從《傷仲永》的陰影中走出來了嗎?”

“并不會!”

“你的這些愚蠢行為,只會讓《傷仲永》這篇文章更具有說服性!”

“不僅是當下,未來十年、二十年、百年,甚至千年后,都會有人記得,有一名叫做方仲永的神童,最后變成了一個廢物,在連溫飽都難以自足的情況下,靠勒索王安石度日。所有的父母都會告誡自己的孩子,做人莫做方仲永!”

方仲永先將面前的一貫錢塞進懷里,然后看向蘇良。

“你……你是王安石派來的說客吧!”

“沒用的!我的名聲已經被他毀掉了,我現在只想要錢。你知道,錢對一個吃了上頓便沒了下頓飯的人有多重要嗎?只要有了錢,我才不在乎被罵上多少年?我已經成這副模樣了,這都是拜他所賜!”

“開封府站在王安石那邊又如何?我明日就去敲登聞鼓,我就去告御狀,官家要不為我做主,我就日日在州橋下乞討,并陳述他對我的迫害,直到他賠錢為止,我不信,他還能找人殺了我!”

“我已經在這里乞討了,還會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嗎?”

蘇良搖了搖頭。

“不,你在乎。你說自己不在乎,只是因為伱無力改變!”

“少年時,你曾擁有過被無數人追捧贊頌的時光,而今你雖從云端摔到了泥沼中,但你忘不了那種感覺,你應該還在幻想,幻想如果少年時的天賦沒有被荒廢,幻想自己苦學數載,會不會比王安石更優秀,甚至會不會像晏殊宴相公那般以神童入試,獲得進士出身,然后青云直上,再次享受無數人傾慕的眼光……”

一個人內心幻想的。

永遠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以及理想中的自己。

蘇良一語,道盡方仲永心中所想。

方仲永有些慌亂。

“你別說了,別說了!”方仲永用被褥蓋住腦袋,不愿承認。

即使是個廢物,也絕對不愿承認自己是個廢物,更何況他曾經輝煌過。

蘇良繼續提高了聲音。

“錢財,根本不能使你從《傷仲永》的陰影中走出來,接下來,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會讓天下人覺得,你是個小丑,是個敗類,是個無用的廢物!你恨的根本不是王安石,而是那個年輕時沒有把握住機會,沒有好好努力的自己……”

方仲永掀開被子,眼眶猩紅。

不遠處。

兩名護衛瞬間警覺起來,他若對蘇良動手,二人將會立即將其制服。

“不!不是!就是王安石害了我!不是他,我不會那么狼狽!我不會在天下人面前丟臉,是他害的,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方仲永情緒崩潰,號啕大哭。

蘇良也有些傷感。

方仲永只是一個年輕時被父親過度消費而荒廢天賦的可憐人罷了。

方仲永放聲痛哭著。

足足哭了半刻鐘,有些疲累了,才漸漸停了下來。

蘇良坐在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還年輕,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莫讓某些人利用了!”

“近日那兩篇文章,你以為是在替你討還公道嗎?是在幫你毀了王安石嗎?不是,是在制造百姓與士大夫官員之間的情緒對立,是在破壞全宋變法。你應該能感受到,變法是對百姓有利的,而你站在百姓的對立面,若被利用,而被冠上一個破壞全宋變法的罪名,這輩子,你才算真正毀了,何必呢?”

“那……那我……該怎么辦?我現在已經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了,我連養活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蘇良看向他。

“我可以幫你,幫你消除《傷仲永》帶來的負面影響,讓你重新開始生活。但前提是,你要將那個幫你撰寫文章的人揭發出來!”

“真……真的能嗎?你能比王安石還厲害?比開封府還厲害?”方仲永有些不太相信。

蘇良一臉真誠地回答道:“我叫蘇良,字景明。”

“你……你……就是蘇……蘇景明!”方仲永嘴角顫抖。

當下在民間。

蘇景明的地位近乎中書省的相公,遠遠不是王安石能夠與之相比的。

“相信我。現在,就隨我去開封府。”蘇良面色認真地說道。

“我……我……我……”方仲永依舊面帶遲疑。

“其實,很好抉擇。那人給你帶來的不過是對王安石宣泄仇恨,而后獲得一筆賠償金罷了。而我能給你帶來的,是走向新生,讓你重新找回少年時期的自己,你想怎么活?”

“我……我跟你走!”

近子時。

方仲永跟著蘇良來到了開封府。

包拯仍身在官衙,當即便開始問詢起來。

很快。

方仲永便交待了所有的事情。

年前,在金溪老家。

他遇到了被罷黜的崇文院刻書局編撰施佑,施佑因被朝廷罷黜,也受同鄉人鄙視。

二人同病相憐,便成了朋友。

而后,施佑便出了這樣一套前往汴京勒索王安石的計策。

方仲永負責賣慘,施佑負責撰寫小報文章。

方仲永想的是錢,是讓王安石名聲掃地。

施佑想的是搞倒變法派,讓自己有機會再回仕途。

蘇良對施佑有印象。

此人在第一波被罷黜的官員名單中。

被罷黜的主要原因是:政績甚差,雖有文采,但對全宋變法一直持反對態度,多次在館閣中發表危言聳聽的言論,誤導同僚。

此刻。

施佑正住在汴京城外的一處造紙印書的作坊中。

開封府衙役當即就去拿人了。

天漸亮。

施佑被抓進了開封府。

開封府衙役在其屋內發現了諸多挑起百姓與官員矛盾的文章。

包拯和蘇良都是一夜未眠。

包拯長嘆一口氣,道:“變法之中,出現此等問題,也在意料之中。不過,朝廷在施行裁官之策時,還是要疏導疏導官員們的情緒,不然還會出現類似的問題。”

“嗯嗯,我定然會向變法司反饋。”蘇良點了點頭。

此事沒有鬧大的主要原因。

是蘇良讓王安石迅速報了官,然后包拯當日就給出了判決。

開封府百姓對包拯的人品與能力都是非常信服的。

所以,很少有人質疑鬧事。

施佑完全是高估了他與方仲永帶來的破壞力。

當然。

此事也為蘇良敲起了警鐘。

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想對變法使壞的人都大有人在,必須要時時謹慎。

片刻后。

開封府后衙,包拯與蘇良共進早餐。

待快吃完之時。

包拯捋須道:“此事交由開封府即可,開封府會給予公示,刊印那兩篇文章的小報也都會被迅速銷毀。”

“為兄較為好奇的是,你打算如何讓方仲永重獲新生?依照他現在的能力,再想入仕或當個詩人詞人,已經不可能了。讓王介甫向他致歉,也不太可能吧!”

蘇良微微一笑,道:“素聞希仁兄斷案如神,你猜?”

“我猜不出!”包拯將最后一口包子塞進嘴里。

“還有,你的杖六十,打算如何將功補過?開封府延期執行杖刑,已是因你二人對朝廷有功而法外開恩了!”

“希仁兄,你再猜。”

蘇良見包拯氣得想要伸手打他,迅速喝下碗內的白粥,一邊朝外走,一邊說:“這幾日,便見分曉!”

兩個時辰后。

在馬車上瞇了一會兒的蘇良來到了變法司。

王安石知曉此事的來龍去脈后,不由得甚是激動。

他雖不懼方仲永。

但后者要一直如狗皮膏藥般纏著他,不斷敗壞他的名聲。

他也很是心煩。

“景明兄,你真是救我于水火,太感謝了!”王安石拱手完畢,又道:“不過,你承諾讓方仲永重獲新生,去除《傷仲永》的負面影響,不會……不會還讓我給他道歉吧?”

蘇良搖了搖頭,道:“不需要你道歉,但是需要你幫助他。”

“我……我……該如何幫?”

“《傷仲永》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我想讓它變成一個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故事。”

“我欲讓你教授方仲永講說之法,讓他成為一位民間講說人。”

“講他神童時期的故事,講他田中耕種的故事,講被《傷仲永》所傷的故事,講他的遺憾、他的教訓、他潦草的前半生,以及為何會成為一名民間講說人。”

“用他的故事,用他的經驗教訓,勉勵更多的人上進,避免年輕時與他走上相同的路。”

“如此以來,《傷仲永》這篇文章的價值會更大。他由被《傷仲永》所害,就變成了依靠《傷仲永》這篇文章活著,并且還能活得很好。”

“百年之后,后世之人看到《傷仲永》這篇文章,想到的不是一代神童的毀滅,不是兒時的反面典型,而是一個人自我救贖,走向新生的故事,人生很長,無論多大年齡都能重新開始……”

“待你將他調教的差不多時,我便先讓他去汴京城的茶樓去講,然后再去城南鞠場,這個事業,足夠讓他的下半生豐富精彩且能收到厚重的回報!”

王安石一臉激動。

“妙哉!妙哉!我寫《傷仲永》,傷了仲永,勸學世人。而此策,完全是普度眾生!方仲永靠《傷仲永》成為一名民間講說人這個故事,儼然比《傷仲永》的故事更偉大!”

“景明兄,請受介甫一拜,在我眼中,當下,你就是圣人!”

王安石重重拱手。

他沒想到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竟能有這樣一個圓滿的結局。

蘇良笑容燦爛,看向遠方明亮的天空。

他希望后世看到《傷仲永》,不再將其當作一種“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勸學故事,而是人生的路很長,無論何時都有自我救贖的可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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