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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5章:一身硬骨唐子方,臺諫正式進入2.0時代!


更新時間:2024年03月13日  作者:上官不水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上官不水 | 我在大宋做臺諫官 
一刻鐘后。

蘇良朝著垂拱殿奔去。

他沒讓歐陽修陪同,更沒讓歐陽修喊上包拯。

歐陽修莽撞,包拯剛直,二者都是烈脾氣。

而官家則是個順毛驢。

非要倒捋龍須,他肯定惱怒。

當下。

唐介犯下的并非是諫言之錯。

作為一名臺諫官,以言諫君乃是本職,無任何罪過。

他犯下的乃是“對上失禮”之罪,此罪實難推脫,依照大宋律法不可能不懲。

畢竟。

天子威嚴,不能冒犯。

不過,此事發生在垂拱殿,且只有官家、王堯臣、唐介三人在場,還未曾擴及到整個朝堂。

只要官家愿意既往不咎。

將此事當作一名臺諫官上諫時小小的情緒沖動,依舊可以大事化小。

蘇良現在要做的就是保下唐介,莫讓其被貶謫外放。

而后。

他才會考慮當下汴京城奢靡之風盛行的問題。

他對此風氣,也甚是不喜,但他還未曾想好如何說服趙禎。

蘇良來到垂拱殿時。

文彥博、張方平、吳育、宋庠四位相公正在為唐介求情。

趙禎將蘇良宣進來后,看向蘇良道:“又來一個為唐子方求情的!”

蘇良尬尷一笑,拱手道:“官家,您的氣已經消了吧!”

趙禎沒好氣地說道:“朕不是不知儉約,更不是不知防微杜漸,但任何事情都不能小題大做,夸大其詞!年底了,百姓奢侈一些,朕認為無傷大雅,且還能讓即將到來的外國使團看一看我大宋的繁華!”

“唐子方在朕面前摔文書,還罵朕市儈,你們說,朕怎么能忍!”

趙禎面色鐵青,顯然還沒有消氣。

“官家,唐中丞確實有錯,但心在社稷,并無半分私念,不過是情緒過于激動而失態,不至于被貶謫到煙瘴之地,望官家開恩!”蘇良繼續勸諫。

“目無君上,狂悖無禮!朕若放過他,皇權的威嚴何在?若日后有人學他犯上,朕又該如何懲罰?”

“官家,此事又非發生在大朝會,而今不過只有您知、計相知、唐中丞知罷了,官家心里定然也是不愿將唐中丞外放的。”蘇良說罷,看了一旁的四相公一眼。

趙禎瞪眼看向文彥博四人,道:“你們不知?”

文彥博、張方平、吳育、宋庠四人齊刷刷地低頭看向地面。

他們也都想將此事化小。

有時。

朝事如家事。

如何定性?完全看趙禎這位“家主”的態度。

趙禎如何定性,此事就是什么性質。

“不行,朕的心中過不去這個坎兒,唐介實在太過放肆,不能不嚴懲!”

蘇良聽到此話,再次拱手。

“官家,臺諫諸官,論敢直言向上者,第一必是唐子方。官家因此事將他貶謫到煙瘴之地,實屬令朝廷失才!”

“此外,自唐中丞總領臺事以來,從未出現過任何差錯,臺諫官皆以其為主心骨,唐中丞儼然就是所有臺諫官的膽!”

“明道年間,唐子方為官家名聲,攔龍鳳車上諫,官家毀掉龍鳳車,引得萬民稱頌,時至今日,依舊是民間佳話。”

“慶歷五年,外戚張堯佐專權,又是唐中丞,無畏后宮之權,據理力爭……”

“臣向來慵懶,多虧唐中丞照料,很多雜事瑣事,皆為唐中丞為臣所做,若無唐中丞,臣根本無法傾心傾力投入到變法之中,臣曾記得,慶歷八年那一晚,已近子時……“

蘇良漸漸聊起了往事。

言語之中,盡是唐介的好。

說著說著。

蘇良竟還哽咽起來。

一旁的張方平生怕趙禎看不到蘇良落淚,迅速遞上了隨身攜帶的手帕,并安慰性地拍了拍蘇良的肩膀。

不多時。

趙禎臉上的憤怒便漸漸化為了憐憫。

一旁。

文彥博、張方平、吳育、宋庠四位相公一直都在觀察著趙禎的臉色。

當看到趙禎的臉色緩和之后,他們的心情也放松了許多。

這一刻,他們突然明白。

為何蘇良是寵臣。

為何官家一直認為臺諫不能沒有蘇景明。

蘇良創造了一種新的諫言方式。

往昔。

臺諫官諫言皆以“文臣死諫,敢于犯上”為榮,甚至多使用威脅的諫言方式。

比如:絕食諫、請辭諫、撞柱諫,甚至合班論奏等。

但是蘇良自擔任臺諫官以來,幾乎沒有使用過此等激進的方式。

他的諫言方式。

總結起來就八個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其中。

前四個字比后四個字更重要。

蘇良有著唐介的直、包拯的剛硬、歐陽修的莽撞、王安石的拗。

但“動之以情”四個字。

將前面的特點完全揉合在一起,使之變成了優點。

不但是官家,眾相公也非常愛聽蘇良說話。

正是這個緣由。

今日,蘇良若威脅官家,聲稱唐介若被貶謫外放,他也跟著走,恐怕官家立馬就炸了。

而這種威脅策略。

是歐陽修、范鎮等臺諫官在情急之下,經常使用的方式。

往往搞得君臣都下不來臺。

蘇良“梨花帶雨”地講完后,趙禎無奈一笑。

他猶豫了片刻后,道:“命唐子方呈遞一份認錯奏疏,朕先觀其認錯態度再說吧!”

四相公與蘇良都不由得大喜。

這意味著,官家已經準備將此事由大化小了。

隨即。

四相公與蘇良一起離開了垂拱殿。

此刻,已是黃昏。

蘇良與四相公告別后,迅速奔向了唐宅。

官家雖已決定輕懲唐介,但唐介到底會不會撰寫認錯奏疏還不一定呢!

而此刻,唐宅內。

在范鎮和呂誨的一番勸說下,唐介終于答應寫下一份認錯奏疏。

其寫完后。

范鎮和呂誨一看,差點兒沒有被氣死。

整篇認錯奏疏,洋洋灑灑六百多字。

除了第一句“臣對上失禮,實屬大不敬,望官家重懲”外。

其他全都在講禁止奢靡競富之風氣的必要性。

范鎮一臉無奈。

“唐中丞,先認錯,咱們以后再言抵制奢靡競富之風的事情好不好?”

唐介搖了搖頭。

“不好。”唐介語氣堅決,不容反駁。

這時。

蘇良終于趕了過來。

“子方兄,官家已經答應了,只要你寫下一份態度誠懇的認錯奏疏,官家便輕判,大概率應是罰半年俸祿或禁足反思數日。”蘇良一臉笑容地說道。

這時。

呂誨一臉愁容地將唐介的認錯奏疏交給了蘇良。

蘇良一看,無奈地看向唐介。

唐介道:“景明,老夫自任臺諫官以來,就是這個脾氣,你們莫要再勸了,今日之事,我未曾有過半分后悔。”

“三位,請回吧!待貶謫外放奏疏一出,我便離京,到時無須相送。”

蘇良有些氣憤地說道:“子方兄,今日你若不寫下一份令我們都滿意的認錯奏疏,我們便不走了!”

“對,我們就不走了!”范鎮與呂誨也附和道。

唐介站起身來,朝著門口的家仆道:“老馬,準備酒菜,另外再收拾出三間屋子。”

聽到此安排,蘇良三人氣得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片刻后。

四人圍坐在一張桌前。

四道菜,一壺酒,外加一大盤饅頭。

蘇良、范鎮、呂誨黑著臉,一個勁地喝悶酒,唐介卻面帶笑容,拿著一個饅頭吃了起來。

不知道的。

還以為是蘇良三人犯了錯。

稍傾。

蘇良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子方兄,今日你還是太沖動了,無論諫何事,都不應置氣失態!”

唐介捋了捋胡須。

“三位,民間奢侈之風若再不禁止,我大宋恐怕以后將會是以錢為榮、禮崩樂壞。即使官家不聽我的諫言,但我因此遭到貶謫,亦然能引得無數人警醒!”

蘇良、范鎮和呂誨都不由得無奈一笑。

大宋老一輩的臺諫官大多都是這種想法,官家若不納諫,便犧牲自己而換取諫言的影響力。

如此做,看似是犧牲自己,換取希望。

實則是兩敗俱傷。

呂誨皺眉道:“中丞,御史臺不能沒有你啊!”

唐介搖了搖頭。

“不,老夫覺得自己該讓位子了,當下,景明才是擔任臺諫之首的最好人選!”

蘇良正要開口。

唐介接著說道:“而今的朝堂,群賢畢至,甚是清朗。老夫擅長的是彈劾庸官、臟官,而今這類官員已經很少了。景明擅長的是讓官家和各個衙門的官員更加團結,更加有斗志,所以,景明若任御史中丞,定會比老夫更好。老夫也想去外面走一走了,當臺諫官,累啊!”

說罷,唐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蘇良為唐介斟滿酒,道:“子方兄,此言差矣。咱們兩個的職能并不沖突,你若不在臺諫,臺諫的主心骨就沒了,伱必須留下。”

“至于,民間的奢侈競富之風,咱們合計合計,日后再尋一個恰當的方式上諫!”

“對啊!官家已經愿將大事化小了!”范鎮也說道。

唐介想了想,道:“看情況吧!”

呂誨見唐介的想法有所松動,連忙趁熱打鐵地說道:“唐中丞,您……今晚將認錯奏疏再改一改,將上諫的事情擱置一旁,待明日官家輕懲一番,此事就算過去了,馬上就過年了,你總不能去外地吧!”

“也有道理。”唐介笑著端起酒杯。

隨即,四人一飲而盡。

半個時辰后,四人微醺。

蘇良、范鎮、呂誨三人將唐介架到了書房,強逼著唐介撰寫認錯奏疏。

唐介倒是沒有怎么反抗。

當即,大筆一揮,將他觸犯龍顏的事情詳細寫了出來,并誠懇認錯,態度甚是端正。

蘇良三人看過后,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唐宅。

片刻后,馬車上。

蘇良、范鎮、呂誨三人坐在一起。

范鎮道:“我怎么感覺唐中丞不會將今晚寫的這份認錯奏疏交給官家。”

“我也這樣覺得。”呂誨也說道。

蘇良看向遠方的燈火,道:“無論唐中丞交與不交,我們都要傾盡全力將他留在臺諫!”

二人認可地點了點頭。

蘇良已然決定。

若明日唐介認錯態度不佳,那他便再去垂拱殿“梨花帶雨”一番。

無論如何,都要將唐介留下來。

翌日,天剛蒙蒙亮。

御史臺臺院內,蘇良剛坐下。

呂誨便拿著一迭文書急沖沖地跑了過來。

“景明,不好了,不好了,唐中丞將昨晚寫的那份認錯奏疏呈遞上去了!”

蘇良看向他,沒好氣地說道:“大清早,你便喝多了?認錯奏疏呈遞上去難道不是好事嗎?”

“不是!唐中丞除了呈遞給官家,還呈遞給了兩府三司、連學士院、大理寺、開封府都各送去了一份。”

“除了認錯奏疏,他還寫了一份禁奢文書,懇請朝廷禁民間奢侈之風,銷毀點翠飾品、鹿胎帽等,并將公然炫富者重懲。”

“此外,他還主張重懲張貴妃與尙美人,并主張將懲罰結果,公告天下。”

說罷。

呂誨將兩份文書遞給了蘇良。

蘇良看過之后,靠在椅子上,悵然道:“御史臺的天,要塌了!”

他想過唐介不會將認錯奏疏呈遞上去,但沒想過唐介竟然將此事鬧得全朝皆知。

當下。

此事已經完全捅到了明面上。

即使官家想要輕懲他,也是不可能了。

大宋律法,不是擺設。

唐介被貶外放,已成定局。

蘇良想了想,無奈一笑,道:“這就是唐子方的為官之道,他認為對朝廷有利的事情,官家若不聽,就必須死諫,他認為自己是在用正確的方式報效朝廷。”

說罷,蘇良突然站起身來。

“不好,歐陽學士和范御史定然會帶著臺諫官們向官家求情!”蘇良迅速朝著院外跑去。

蘇良剛出御史臺。

便見歐陽修、范鎮帶著韓絳、何郯、周元、趙抃等臺諫官正要朝著禁中奔去。

蘇良和呂誨連忙奔了過去。

歐陽修道:“景明,獻可,我以為你們已經去垂拱殿了,你們來的正好,咱們一起合班論奏,懇請為唐中丞減輕懲罰!”

蘇良搖了搖頭。

“諸位,都回去吧!唐中丞對上失禮,已成事實,我們如何求情?”

“我們可以去支持唐中丞的禁奢主張,而今民間奢靡之風、攀比之心嚴重,我們支持唐中丞的主張,只要能說服官家,就能為唐中丞減輕懲罰!”趙汴義憤填膺地說道。

“一事歸一事。”

“此事我們稍后再議,相信我,現在去找官家上奏此事,乃是添亂。”

“諸位好好在臺諫呆著,等我的消息,我能保證的是,唐中丞絕對不會被貶謫到南方的煙瘴之地!”

眾臺諫官還欲解釋,蘇良驟然提高了聲音。

“聽我的,行不行?不然越鬧越麻煩!”蘇良從來沒有如此嚴肅過。

當即。

歐陽修道:“聽景明的吧,咱們先回去。”

眾臺諫官都點了點頭。

此刻,垂拱殿內。

趙禎大怒。

“狂直!固執!愚蠢!朕不聽諫,他就非要鬧個魚死網破,既然想外放,就外放吧!”

而這時。

范仲淹、富弼、蘇良三人請求覲見。

蘇良知曉,他的“哭戲”效果已經大大減弱,唯有范仲淹和富弼才能說的動官家。

趙禎擺了擺手,令三人入殿。

近午時。

中書省宣告了對唐介的處罰決定:通判潭州。

相對于遙遠的春州而言。

湖南潭州算是個不錯的選擇,或許過個一年半載,唐介就會被召回朝堂。

對這個太結果,臺諫官們并無異議。

這也是范仲淹、富弼和蘇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爭取過來的。

與此同時。

蘇良仍將以給事中之職,侍御史兼知雜事的差遣,總領臺事。

他擢升還沒多久。

不可能一下子升任到從三品的御史中丞。

不過誰都知道。

年后,蘇良必為御史中丞。

臘月初六,四更天,漆黑一片,甚冷。

唐宅門前。

唐介的馬車剛出胡同,便被蘇良的馬車攔下了。

二人相視一笑。

“知我者,景明也。”唐介笑著說道。

其實,唐介完全可以年后再上任,但這不是他的性格。

且他不喜歡別人送他。

于是便騙歐陽修等人稱是明日午時才會離開汴京城,然后今早便準備悄悄離開。

而他的家人,則是年后去潭州。

蘇良全猜到了。

蘇良遞給唐介一壺羊羔酒,然后二人就站在胡同里閑聊起來。

喝罷酒。

唐介給蘇良留下了一句:景明,汝乃我朝最好的臺諫官。

然后,唐介便坐上馬車,瀟灑而去。

蘇良心中雖有不舍,但也只能安慰自己釋懷。

接下來的臺諫。

將不再有那個直言上諫的唐中丞,但會有一個更加強大、更加理性的蘇景明。

緊接著。

蘇良準備好好調查一番汴京城的奢靡競富風氣,用自己的方式解決此問題。

官家不是不聽諫,而是諫言必須言之有理。

往昔,臺諫官都是死諫,而蘇良則認為:死諫無用,必須諫之有道。

當下。

官家的想法是,年節之時,百姓奢靡一番,無傷大雅,且還能在外國使臣面前展現大宋的闊氣。

此外,張貴妃和尙美人都是他的寵妃,他從心里不愿意懲罰她們。

蘇良若想上諫禁奢,必須找一個合適的切入點。

不然,三司使王堯臣第一個都不會同意。

因為禁奢一定程度上會抑制商貿的發展,讓朝廷少賺錢的主意,王堯臣向來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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