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獎，吳章法、韓素敏、張宗濤獎品摩托車一輛.”
“一等獎夏利轎車一輛.”
九三年一月一日，星期五，最高氣溫零上六度。
一分廠一年一度的年終表彰大會，按照慣例按時召開。
已經財大氣粗的一分廠，依然沒有建什么大禮堂，表彰大會還是一大群人擠在露天召開。
不過現場的氣氛卻十分的火熱，因為現場的條件雖然簡陋，但是獎品卻足夠豐盛啊！
摩托車、電冰箱、大彩電最高獎是小轎車，你說把建禮堂花的錢，折成獎品分給工人兄弟，會不會得到大家的支持？
那不廢話嗎？
樓房修的冠冕堂皇，干活的工人能落到什么好處？
一分廠這些年連辦公樓都透著“寒酸”，在兄弟單位之中被傳為笑柄，但是工人每年的工資可沒少漲，年終的獎金獎品更是節節攀高，
這么多年下來，就是再愚鈍的孩子，也明白“包子有餡不在褶兒上”這個道理了，所以大家這會兒絲毫不覺得這天寒地凍站在外面是活受罪，
而且每一次宣布獲獎名單之后，大家都會用熱烈的鼓掌來表達自己心里的支持和熱情。
這可不是那種“不得不鼓掌”的假熱情，是大家發自內心的真支持。
因為這些獲獎的人，都是跟大家一樣的普通人，是每個車間、科室里的全體人員集體投票投出來的，
一分廠的投票都是現場唱票，所有人只要愿意，都可以親自驗看票數，絕對不會出現那種“獎項內定”的情況。
別管你是干部還是工人，只要勤奮努力，只要一分廠保證現在的勢頭，總有機會憑本事獲獎。
至于一分廠是否能夠保證持續高速發展的勢頭，大家都沒有任何異議，
就像一個王朝在建立之初，就像清早的朝陽一樣，一分廠此時的各項制度都非常健康，完全沒有腐朽敗落的跡象。
因為那個制定制度的人此時正是風華正茂、官運亨通，完全可以鎮得住所有居心不良的宵小，讓他們不敢搞出任何卑鄙腌臜的事情來。
往常的李野，是一分廠的副廠長，坐在陸知章的旁邊。
而今天的李野，卻是作為“集團領導”出席的，坐上了主席臺的主位，把陸知章給“擠”了下去。
但是沒人覺得不合適，就是陸知章也沒有覺得不合適，因為李野爬的越快，一分廠的發展速度就會更快，如果換了一個人主管一分廠，說不定發展方向都能給你180度大轉彎。
你見過年終大獎落在一個悶頭干活的普通工人頭上，他的上司卻只能眼饞的“怪事”嗎？
這就是讓無數工人全心全意支持的一分廠。
再說按照慣例，集團領導就是比分廠干部“高大上”，連帶著技術部門的小朱，都排到了老兄弟吳炎的前面，可把吳炎這個家伙氣得不行。
等開完了表彰大會，李野、陸知章、吳炎、小朱等人到了會議室，吳炎就皮笑肉不笑的給小朱行了個大禮。
他一把就摟住了小朱的脖子，看起來好似兩個好哥們親親熱熱的，但是實際上都快把小朱給勒的喘不過氣來了。
“朱副部長，您老現在位高權重，小弟給你行禮了，您舒服不舒服，感動不感動”
小朱和吳炎以前是技術科的科長和副科長，兩人合作了五六年合作的相當愉快，只是集團合并之后，小朱跟著李野去了集團總部任職，
兩人按照品級雖然是平級，但他今天是“集團領導”，所以讓吳炎又好氣又好笑。
小朱一邊憋著氣，一邊嬉笑著道：“舒服舒服，感動感動，你姓吳的太特么仗義了，以后有了機會我一定好好提拔你”
“我可去你的吧！”
吳炎松開手臂，一把就把小朱推開，滿臉嫌棄的道：“我要想提升官還用得著你提拔？我憑自己的本事.”
這時候，李野板著臉道：“吳炎你這說的什么話？你和小朱各有各的本事，你在技術上的本事他比不了，但他在管理上的本事你也學不了去，要是你覺得不服氣，趕明天我讓你們倆換換.”
“別，勾心斗角的地方我才不去呢！”
吳炎擺擺手，拒絕了李野。
要說在一分廠里面，吳炎誰都不服，因為他的技術確實“拔尖”，一分廠能有現在的成績他吳炎可以說是功不可沒，
但他要是跟李野比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而且他也知道李野說的話沒錯，論技術他吳炎誰也不服，但是小朱跟著李野去集團總部，可不是跟別人討論技術的，就是要勾心斗角的。
就吳炎在一分廠“囂張跋扈”的作風，到了集團總部要么天天跟人干架，要么活活憋死？哪里有在一分廠過得舒服？
“大家都坐好，我說點事情。”
李野等大家都安靜下來，然后沉聲說道：“卡瑪斯項目的研究分配方案出來了，整車車架、發動機、駕駛室歸屬西南重汽，變速箱和驅動部分分配給了我們.”
“什么？發動機給了西南重汽？”
吳炎頓時驚訝的道：“李野，你是知道西南重汽的情況的呀？他們哪里有發動機的研發能力？咱要是指著他們的發動機，猴年馬月也見不到整車.”
“是啊李總，西南重汽幾十年都沒搞出一款合用的發動機，怎么能讓他們接手發動機的研究呢？到時候咱們把其余的都研究出來了，卻被他卡了脖子，那不是白費功夫了嗎？”
陳亞志等人去了一趟西南，算是把西南重汽摸透了，如果真按照李野所說的那樣分配，卡瑪斯這個項目大概率只有一個結局——花完經費，徹底流產。
而吳炎也冷冷的笑道：“嘿嘿，發動機的研發經費最高啊！至于能不能研發出來，這些年把經費折騰完了，最后黃了的項目還少嗎？”
李野吐了口氣，然后平靜的說道：“這是上面的決定，但我不準備遵守這個決定，發動機我們要研發，駕駛室我們要研發，整車的車架我們同樣要研發，
總之一句話，西南重汽沒能力研發的部分我們要研發，他們有能力研發的部分，我們也要研發，我非要把他們給徹底擠死不可”
“好，就這么干，我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
“就是，先把他們擠死，然后再把他們收編.”
“我去，你還想著把他們收編呢？就不怕他們捅你一刀？你沒見夏侯曉旭的樣子哇？”
“咱們要是不把他們收編，那咱們不是白合并了嗎？”
聽著一群老兄弟們嘰嘰歪歪，李野便笑著說道：“怎么可能白合并了呢？咱們現在的級別不一樣了，享受的待遇也不一樣，
起碼新廠區的地皮有眉目了，國家的資金支持也基本落實了，回頭我打算把研發中心搬到西面，你們有什么意見.”
吳炎眉頭一緊：“西面？西面是哪里？”
李野淡淡的道：“往西十公里，悶頭勾附近吧！”
吳炎立刻說道：“那我們要搬遷過去嗎？我們現在的房子怎么辦？”
李野笑著道：“那邊地皮寬闊，可以蓋新宿舍樓，大家放心，每人不低于一百平”
現在吳炎的房子，是三室一廳七八十平，其他的技術人員是兩室一廳五六十平，所以李野提出不低于一百平米，條件算是不錯了。
但是吳炎卻眨了眨眼睛，微笑著吐出兩個字：“不換。”
李野歪了歪脖子：“嗯？吳炎你什么意思？”
吳炎坦然的道：“往西十公里都到了山區了，那邊的一百平米，還不如這邊的三四十平米，所以我們不換房子。”
李野詫異的道：“誰跟你說那邊一百平的房子，不如這邊的三四十平米？”
吳炎嘿嘿的笑了笑，不吱聲。
而旁邊的老解悶聲悶氣的道：“李廠長，你在我結婚的時候，喝了酒跟我們說過，以后越往市中心，房子越值錢這會兒您都忘了？”
吳炎也勾著嘴角笑道：“李廠長，您不會強行收回我們現在的房子吧？您當初可是說好了，只要我們給廠里賣命，可以住到天荒地老.”
李野驚呼出聲：“我去，還真是酒后誤事啊！”
但是老解又說道：“現在的研發車間確實太小了，所以我們愿意往西面搬，您還是給我們準備臨時宿舍和班車吧！”
李野呵呵的笑了。
這群家伙精明歸精明，但還是識大體明事理的，既然讓李野準備臨時宿舍，這是準備好了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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