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小學的時候開始，老師就總是跟李野強調“我們神州大地幅員遼闊，”但是具體什么是幅員遼闊，卻不是一頁書本、幾句介紹就能完全展示出來的。
但是你只要坐上一列綠皮火車，咣嘰咣嘰的從神州西南前往東北，在幾天內感受到從襯衫到棉襖的變化，那么“幅員遼闊”這幾個字的含義，就能一輩子印在你的腦海之中。
李野在十二月初帶著三十號人趕往西南的時候，因為事情緊急集體坐的飛機，等到返回的時候，這幾十名工人就不符合坐飛機的標準了。
再加上夏侯曉旭的傷口才剛剛愈合，于是李野干脆跟大家一起坐火車，在路上的時候剛好跟陳亞志等人聊聊西南重汽的現狀。
看著車窗外緩慢掠過的風景，陳亞志等人七嘴八舌的編排著西南重汽的“不是”，好似幾天幾夜都嫌棄不完似的。
“廠長，西南重汽也就是吹起來架子大，但是真是快爛到家了，廠房老舊也就算了，主要是人浮于事，好好的設備都能晾在那里生銹吃灰，真是一群敗家子兒.”
“是的廠長，我們在去西南的時候，朱部長先讓我們磨洋工，后來讓我們認真學習
但是你不知道，論磨洋工，人家是咱們的祖宗，問題是他們磨洋工可以，我們磨洋工卻不行，要不然怎么就互相看不順眼打起來了呢？”
“人家不止是磨洋工厲害，發外財的能耐也是相當領先，我們第一天領到的實驗材料，第二天就不見了，后來夏侯曉旭偶然間發現了真相，原來都跑到外面的廢品收購站去了.”
“我以為咱們總廠以前的各種破事兒已經夠離譜了，結果看看人家，我才知道什么叫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你能想象嗎廠長，一個車間從上到下全都指著賣單位的東西發財，誰先賣了就算誰的.”
“你這話說的其實西南重汽也不是一無是處，它們單位的姑娘還是不錯的”
“你踏馬的幸虧沒勾搭那個什么廠花，要不然當時肯定也捅你一刀”
李野聽了工人們對西南重汽的評價，都覺得有些太埋汰人了。
其實西南重汽在內地的卡車行業之中，無論名頭和排面都是很光鮮很唬人的，各種“第一”的頭銜能裝一卡車，但是在陳亞志這些人的嘴里，卻幾乎到了一無是處的地步。
不過陳亞志最后卻單獨對李野建議道：“廠長，西南重汽除了那塊牌子還值得吞并，其余的要真的吞下去怕是會拉肚子”
李野笑著說道：“說什么吞并不吞并呢？咱們現在都屬于京南集團.”
陳亞志愣了愣，嘟囔著道：“要是咱們不吞并它們，干嘛跟他們合并呢.”
李野一時之間都無法回答陳亞志。
一分廠從幾年前“吞并”駐城駐城機動車輛廠開始，前后已經合并了三家單位，現在陳亞志可能已經形成了慣性思維，覺得輕汽公司跟西南重汽的合并，就是第四次“吞并消化”。
但他真的想錯了嗎？
想想當初柯老師說的“不要急，讓他們送上門來”，好像陳亞志猜的一點都不錯。
或許尚賓當初積極的推進集團合并，是抱著吞并一分廠的心思，但他有沒有想到，一分廠是不是也可以反過來貪心不足蛇吞象呢？
陳亞志看到李野陷入了沉默，趕忙岔開話題說道：“李廠長，剛才那些話我只是瞎說，其實我們對合并什么的沒興趣，我們只是一個技術人員，
但是作為一個技術人員，我必須向您匯報一下，現在西南重汽根本就沒有研發卡瑪斯重卡的能力，不是他們的人員不行，是他們的風氣不行，
只要是申請下來一點研究經費，他們就跟一群餓狼一樣，都琢磨著吃到自己肚子里去，到最后用在項目研究上的經費根本沒有多少.”
“這個問題，我會跟馬總經理討論研究的。”
李野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能表示回去之后跟馬兆先商量對策。
京南集團合并之后，必然是要向上面申請經費的，卡瑪斯是國家引進的重點項目，各種經費、資金的申請那是師出有名、理直氣壯，要不然尚賓干嘛要不顧臉皮的過來搶肉吃呢？
這種資金申請下來之后，肯定會被西南重汽那邊吞沒一大部分的，畢竟那是西南重汽的老傳統了，幾十年的時間里吞了不知道多少錢，就是沒研究出什么成型的技術。
現在如果再發生這種事情，帽子可是扣在京南集團的頭上，一個搞不好，李野和馬兆先都得被滋一身臟水。
“叮鈴鈴”
在綠皮車停靠車站的時候，李野的大哥大忽然響了，接通之后，是周子晴打來的。
“喂，周姐，我得明天到家，有什么重要的事兒嗎？”
“也不算很重要吧！今天陸廠長把年終報告的稿子交給了我，讓你回來之后仔細看一看，如果有不合適的地方，他可以抓緊時間改正，年終大會可沒幾天了”
“這么快？”
李野這次帶著夏侯曉旭等人坐火車回家，陸知章卻是和馬兆先一起坐飛機回去的，大概是昨天上午剛到家，今天就勤奮工作上了？
李野笑著道：“老陸寫的稿子還用看嗎？肯定是花團錦簇形勢一片大好，保證讓所有人都滿意唄！”
周子晴也笑著說道：“所有人都滿意不好說，但是花團錦簇卻是真的，而且都是真材實料，估計到時候您發言，都得十幾分鐘.”
“十幾分鐘啊！那你先替我精簡一下吧！”
李野上臺講話，一向不喜歡拖沓，基本上十分鐘之內解決戰斗，時間再長就是浪費大家的時間了。
可周子晴卻無奈的道：“廠長，我仔細看過報告了，一項也精簡不了，哪怕精簡一點，都是對您的工作成績的不尊重。”
李野訝然失笑，想要再謙虛幾句，卻忽然覺得謙虛不了。
今年一分廠的成績太多了。
產量、銷量提高40，吸納兩家企業單位合并成為分廠，內地第一臺自主產權電噴汽油機研發成功，
內地第一輛需要申請外形專利的新車立項，卡瑪斯項目都是排在最后.就這林林總總的成績，年終報告念個十幾分鐘都是精簡低調了。
李野忽然暢想，今年自己在年終大會上如此亮眼，那尚賓等人會是個什么表情呢？
另外尚賓那些人的年終報告應該不好寫吧？
尚賓的年終報告，可是要讀給上面的人聽的。
你看看西南重汽那個鳥樣子，估計扯著頭發都寫不上兩頁紙，到時候雙方一對比，是不是人比人得死？
但是李野萬萬沒想到，人家尚賓的年終報告，非常好寫，非常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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